大宋朝的经营对于三冗问题认识颇深,从范仲淹时候的庆历变法便开始,到王安石变法,一直都在努力解决这三个问题,从限制荫官制度,到不断地裁减军队,以及尽力缩减各种公费支出。
但效果尽皆寥寥。
要么是阻力太大,成体系的裁撤基本是支撑不了多久,便会戛然而止,若是零敲碎打,能够起到的作用并不大。
大家一致的认识都是,国家到了这个时候,必然会有类似的问题发生,所能够想到的也只有那些方法,总有仁人志士出来担事,冒死试着去解决问题,但终究是人力难以逆天。
韩缜叹了口气,连王安石这等强人都没有办法做到的事情,哪里还有人可以做到。
就如同苏允所问,军队是多,每年都要费海量的岁入投入其中,打仗的时候,甚至一年七八成的岁入都会被投入其中,但军队能裁么?
自然是裁不了的。
裁了军队,谁去守边?
没有人守边,谁去抵御西夏辽国的铁骑?
所以冗官、冗兵、冗费,这三个问题一个都解决不了的!
所以,所谓新法,大家因为新法争来争去,一波又一波的人斗来斗去,当真是有用么?
韩缜摇了摇头苦笑道:“所以,你的意思是,新法无用,不用追求新法是么?”
苏允摇摇头道:“那倒不是说无用,但作用的确是不大罢了,不解决根源的问题,这新法再怎么折腾,都是无用功罢了。”
韩缜看着苏允,问道:“根源是什么?”
苏允道:“辽国与西夏,这两国一个占据燕云十六州,一个占据横山、河西走廊。
一方面形成对大宋的地理优势,我大宋不得不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去防御他们。
另一方面,河西走廊的丢失,让我们失去了一个极为重要的贸易渠道,将我大宋死死困住。
若是能够灭了西夏与辽国,所谓冗官冗兵冗费,尽皆迎刃而解!”
韩缜闻言摇头道:“你这种思路不能说不对,可是不解决冗官冗兵冗费,又如何能够形成庞大的力量去灭西夏辽国,这是倒果为因的说法。
先帝为什么要搞新法,一方面是为了实现国富民强,另一方面,就是为了征伐西夏做准备,可结果你也是看到了,难啊。”
苏允点点头道:“是难,但未必就没有办法,韩侍郎应该知道,我对如何生财之事颇有一些心得。
所谓变法,最终想要达成的目标是让朝廷致富,因此可以供养军队,发起对西夏辽国的战争。
我有信心,给朝廷开辟出来无数的致富门路,让朝廷岁入翻几番!”
韩缜见苏允极为自信,心里有些讥讽,但随即想起来前几年苏允搞出来的地洞子,至今还在为朝廷源源不断的输送财富呢。
话说那地洞子,冬日的时候固然是日进斗金,但夏秋之际,亦是可以不断地出产蔬菜。
地洞子出产的蔬菜瓜果,品相极好,在市面上也算是高端的食品,价格虽然不便宜,但依然受达官贵人豪商富贾的追捧,因此每个秋夏产出亦是不少。
而此次苏允主持的清明上河园如今估值已经是数千万贯,的确是证明了:眼前这个年轻的过分的工部尚书在搞钱这一块上,的确是旷古绝今的!
他好像是真有办法在不变法的情况下,让整个国家富起来?
韩缜想及至此,他算是有点明白了苏允的志向了。
但他想明白了,却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个年轻人的雄心壮志,实在是大的令人瞠目结舌啊!
根据他与苏允这番谈话这种,他勾勒出来苏允的志向了。
苏允是打算依靠自己经营上的才华,以一己之力,让整个大宋富裕起来,并且灭西夏灭辽国!
而为了达成这个目标,苏允现在打算以清明上河园,打造一个利益集团,让这个利益集团支持他去做到这些事情,而自己就是其中的一个而已!
他只是稍微一勾勒,便勾勒出来苏允的宏图大业,可这个雄心壮志,却是把他吓了一大跳。
他甚至有一个想法:这野心勃勃的年轻人不会是想要效仿太祖吧?
不过他随即笑了起来。
大宋跟后周不一样,大宋的所有制度都是为了防止内部有人效仿太祖,苏允就算是折腾出来,想要在大宋内部造反都是不可能成功的。
就算苏允当真构建出来一个所谓的利益集团又如何,在权力面前,谁会愿意跟着苏允造反?
此事不足虑矣。想明白了这一点,他现在要想明白的一点是:他要不要接受苏允这将近百余万贯的馈赠?
一旦接受,便要被裹挟上这利益集团之中,跟着苏允去做那些异想天开的事情,但不接受的话,便只能与这天大的财富失之交臂了。
韩缜随即做了决定:上!
一个清明上河园拔出一根汗毛,便有一百余万贯,而看苏允的意思,以后类似的项目可能会更多,毕竟要让整个大宋都富起来,那可不是一个清明上河园可以做到的。
那就是说,苏允以后还会折腾很多类似的项目,十几个几十个类似的项目,若是韩氏能够跟在后面喝口汤,那岂不是能够获利数千万贯?
想到这个数字,韩缜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然后也觉得荒谬起来:整个大宋朝也就不到一万万的人口,真能够支撑这么大的资本么?
反正以韩缜的想象力根本想象不出来。
但无所谓,但凡苏允还能够搞出来一两个,那对于韩氏来说那就是天上掉馅饼了,至于苏允在别的事情上能不能成事……
嘿,那就不是老夫该关心的问题了。
就如苏允所说,只要关键时候能伸一把手就算是好了,其余时候,也不用自己操心,哪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到手的真金白银才是真的!
想及至此,韩缜点头道:“或许你是对的,可以试一试,你若是有需要帮助的,届时可以跟老夫说,老夫若是能帮得上忙,定然会全力帮你!”
苏允闻言笑了起来,韩缜这话的重点是【老夫若是能帮上忙的】,能不能帮得上忙自然是还不是他自己断定的,但无所谓,有这个表态就行了。
对于韩缜这样身后有大家族的人,苏允并不奢望能够与对方结成坚实的盟友,他想要的就是让对方对自己没有敌意,甚至在遇到事情的时候,可以稍微伸一下援手就足够了。
苏允现在就是在广结朋友,践行着教员的那句话,将朋友搞得多多的,将敌人搞得少少的。
当然,苏允走的路子跟苏轼的不一样,苏轼在朝中的朋友不少,但苏允更相信利益。
苏允在大宋朝也算是混了好些年了,对大宋朝这些言必称君子,语必嫌弃利益的人,早就已经是脱了滤镜。
这些大宋朝所谓的君子只有对别人要求的时候才是君子,一但对自己了,那又是另一个标准了。
嗯,双标。
苏允对这些人拿捏得极好。
对韩缜这样注重实际利益的世家子,苏允直接给了利益。
而对于刘挚、王岩叟那些比较实干的,苏允结好他们的方式是迎合他们的政见。
而范纯仁那边则是直击其软肋,范仲淹早些年父亲早逝母亲改嫁,因此对范氏族亲尤为着紧,因此苏允直接将清明上河园的股份直接给到范正民,让其赠与范氏家族。
范纯仁自己能够拒绝这个,但对于家族来说,他未必就会拒绝。
果然,随后范纯仁找到了苏允聊了不少,苏允将自己想要帮朝廷开源的想法跟范纯仁聊了聊。
范纯仁此次自然是想要试探苏允的**态度,见苏允对新法无感,顿时放心了下来,他害怕的就是苏允跟章惇一样,那样的话,那可真是不能接触太多。
与范仲淹这番接触之后,苏允便将目光投向程颐。
这段时间他所作的事情践行了教员【将朋友搞得多多的】这句话,可这句话后面还有半句话呢。
朔党的刘挚王岩叟等人是比较注重实务的,苏允其实挺喜欢这样的人的,能干实事,那就可以合作,干实事这一块,苏允可是太强了。
但程颐那边却是不同,这些人在苏允看来,就是保守党中的极端派,天天挥舞着道德大棒来诛锄异己,当然,现在还没有表现得过于明显,但随着蜀洛两党的形成,双方的矛盾会越来越盛,届时就得面对他们的道德大棒。
苏允作为一个先知者,自然不能等到他们先动手,再被动防御,当然是要先下手为强!
苏允并没有直接朝程颐下手,他将目光投向围绕在程颐周边的人。
程颐是洛党的精神领袖,他拿得出手的也就只有一个侍讲的身份而已,他对人攻击基本上是靠他在官场的羽翼来实现的。
而他当下最为忠实的走狗一个叫贾易,一个叫朱光庭,还有一个杨国宝。
呵呵,若是你程颐没有了这些帮手,不知道你还能不能扑腾出来什么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