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宏背着裴朗离开邵氏庄园,与等在密林边缘的郗月会合。
郗月去村里找了户人家,露了一面,把邵七和庄园里大部分人吸引过去,石宏趁机进入庄园,按照郗月给的方位找到琴韵所在的院子,凭郗月给的一块帕子获得琴韵的信任,见到了裴朗。
他刚看见沉睡不醒的裴朗时,怔愣了好半晌。
郗月说裴朗为邵七所抓,木世子和他们都以为裴朗会被囚禁,被拷打,狼狈不堪。
但是他没想到,裴朗现在好端端地躺在一个女子的房间里,虽然怎么叫都叫不醒,但却并不狼狈。
虽不知到底怎么回事,但时间紧迫,石宏必须在邵七反应过来之前离开,只好把裴朗绑在自己背上飞速逃离邵氏庄园。
见到郗月,石宏把裴朗放下来,问郗月:
是他吗
郗月点头道:就是他。
石宏还是不敢相信。木世子说过,裴十三是京中第一纨绔,平日嚣张跋扈,只有他打人的份,谁敢打伤他而且那伤口明显刚剜过腐肉不久,现在才刚刚开始结痂。
他沉睡不醒,明显是因为透支了身体,谁能让裴十三透支
石宏心里有许多疑问,更多的是察觉到裴朗的情况与木世子形容的不符,怀疑眼前之人不是裴朗。
即便他是裴朗,他一直沉睡不醒,又怎能带木世子脱困
郗月发现石宏的表情变幻,知道他的顾虑,说道:
他每日午时会清醒一刻钟,有什么话你让木世子亲自问他……我不跟你回去,他一个沉睡之人,还能吃了木世子不成你们怎么都不会有损失。
郗月给裴朗另换了一套刚刚从村子里偷出来的普通衣裳,示意石宏再次背上裴朗。
石宏惊讶道:你不跟我走
她不怕他半路上杀了裴十三
郗月摇头道:我身上有探蜂引香,现在跟你走,可能会把邵七引过去。
石宏闻一惊,失声问道:若是如此,昨**……
昨日郗月去和他见面时身上也带有探蜂引香若是如此,木世子所在位置可能已经暴露了。现在他没在木世子身边守卫,万一……他不敢想。
郗月恶劣一笑,说道:知道你家世子可能会有危险,你还不赶紧回去报信去眼看快到午时,我现在继续去拖住邵七,你赶紧带他回去,他清醒后自会告诉你们怎么离开。
石宏脸色难看,很想骂人,但现在却只能咬牙背上裴朗向木世子所在飞奔。
若不是他们实在没办法,不得不赌裴朗有办法接应他们离开,他现在就很想剁了这对做事不地道的未婚夫妻。
石宏离开后,郗月转身望向山脚下的邵氏庄园。
她没告诉石宏,探蜂已经被她玩废了,不足为虑。
她不跟他离开是为了要救一个人——琴韵。
郗月进琴韵院子时,邵七才刚刚离开。
郗月发现,琴韵院子外的守卫比前两天多了一倍有余,而琴韵此刻正静静地坐在窗前,一手捂脸,眼睛望向窗外。
若仔细看则会发现,琴韵的目光并没有焦距。
郗月悄然靠近琴韵,问道:邵七打你了
琴韵的脸上有指痕,用她的手遮不住的指痕。
琴韵听到熟悉的声音,转身扑到郗月身上,泪水瞬间充盈眼眶,随即沿脸颊滑落。
姑,姑……娘。琴韵平静的表情不再,控制不住哭出声来。
女子一个人的时候,受了委屈是不会哭的,因为哭就代表着认输,但若有一个主心骨在身边,她会哭,会撒泼,会寻求依靠,这是因为她知道那个人会心疼她。
现在的琴韵就是如此。
现在的琴韵就是如此。
邵七怒极打她,原本就在她的意料之中,没什么好伤心的,但一见到郗月,她还是觉得委屈:
公子以前对我说,邵七对我不错,或许是个好选择,我当时也这样以为。
可我怕啊,他是顶级世家的公子,我只是一个青楼女子,若我跟他走后,他再厌了我,我后半辈子在尔虞我诈的后宅里该怎么活啊。
我求公子帮我处理邵七,只是想看看他的态度是否坚定……
公子手下有分寸,邵七并没受多少伤,可他只是被打了一顿,居然立刻就舍了我,把我‘让’给公子,还‘忍辱负重’拜公子为大哥。
琴韵嘴角露出一抹讽刺的笑,继续说道:
这一次,我们虽然处在对立面,但他在世人眼中是个死人了,他依旧还喜欢我,他对我区别对待,我想我和他以后或许可以先做朋友,等他……嗨,是我贪心妄想了,他能舍我一次,便能舍我第二次,其实也没什么好哭的。
琴韵抽出帕子拭干眼泪,笑道:我还有公子和姑娘。
郗月:出息!这等小事,值得你哭
琴韵心里满满的伤感顿时冻住,看着郗月满脸嫌弃,突然觉得自己可能又错付了。
郗月:他若让你失望,你就舍了他,以后再捅他十刀八刀的报个仇,便什么伤感都没了。
琴韵:……
她设想了一下,好像还真是,所以她在难受个什么劲啊
郗月:你是你,他是他,别老想着他若是负了你该怎么活,你应该想着他若敢负你,你就结果了他,另外再找一个。
这世上,三条腿的**难找,两条腿的男子到处都是。
琴韵惊骇。
这世上从来只有男子休妻,男子卖妻,男子杀妻,何曾见过女子杀夫
按大康律,男子无故杀妻判罚五千钱,女子无故杀夫则判处死刑;女子不孝公婆轻则被休弃,重则被判死刑,男子不敬岳父、岳母,却什么事都不会有。乡亲邻里从来只会谴责妻子没做好,被夫君厌弃,害得父母被连累。
琴韵忙捂住郗月的嘴,不让她再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她原道郗月只是说重话来化解自己的伤感,却不想她竟好像是说真的,不阻止不行。
郗月能让人捂嘴吗不能。所以她挡开琴韵的手,把话说完:
以后你跟我去北境看看,那边再嫁再娶的多了去了,合则聚,不合则散,哪有那么多弯弯绕绕。
在北境,没有血缘关系的可以是一家人,鳏夫和寡妇看对眼可以自由成婚不用顾虑他人。守节不存在的。
琴韵:……北境姑娘还要回北境
她以为郗月会嫁进裴家,没想到……她还想离开公子么
为什么
郗月:……
捂嘴挺好的,真的。
她恶狠狠地警告琴韵:不许说出去,否则我就不要你了。
琴韵:……是。
郗月威胁过琴韵后,让琴韵收拾东西,带着她悄然离开邵氏庄园。
……
密林中,一个洞**。
木世子、石宏、程永三双眼睛直勾勾盯着兀自躺在干草席上沉睡的裴朗。
他什么时候会醒木世子问。
郗九说午时。石宏回答。
现在什么时辰木世子又问。
……午时。石宏又答,也觉得自己可能被郗月骗了。
……午时。石宏又答,也觉得自己可能被郗月骗了。
咳咳。
就在此时,草席上的人咳嗽两声,悠悠转醒。
裴朗觉得身体有些凉,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身上的锦被不见了,皱起眉头,正要招呼琴韵,却在看见面前三个人后改了口:
木世子,好久不见。
木世子知道裴朗清醒不了多久,也不说废话,朝裴朗伸手道:
信物。
裴朗:……
他记得信物应该在郗月身上,木世子应该也是郗月找到的,按他的计划,郗月和木世子应该已经验证过了才对,为何木世子还会朝他要信物
裴朗脑中念头飞转,却依旧坐起身,在自己身上一顿摸索,然后从自己发冠里取出一块半月形雕花和田玉坠。
这块玉坠的样式他见过,是郗月的定亲信物。
裴朗:……
他把玉坠递出去,又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
祖父真的会拿郗月的定亲信物当做接应信物吗
木世子从他手里拿走玉坠,又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展开,细细比对玉坠和纸上的图样,随后吐出一口气,把玉坠还给裴朗,道:
是真的。
木世子终于放心了。
裴朗心里却疑惑重重。
祖父为何会拿郗月的定亲信物当做接应信物他给木世子图样的时候郗月还没回到京都呢……
而且,郗月为何会把信物放在他身上难道她说的是真话,她真的不想嫁进裴家
他一直有个疑问——祖父为何一定要找回郗月
郗九说,你有计划,能让我们离开长宁县,回到京都木世子不知裴朗心中疑惑,只想趁着裴朗还清醒,问出计划,离开此处。
石宏给他带回来的消息实在太让人不放心了——郗月身上沾有探蜂引香,他们可能已经被邵七发现了,得赶紧离开。
裴朗也想趁着自己清醒,把自己的计划告诉木世子,便也不废话,飞快把计划说出,随后又一头栽倒,昏睡过去。
木世子、石宏、程永:……
木世子:去把受伤的人都带过来,我们立刻离开。
可郗九她们还没来……石宏犹豫道,裴朗刚刚说要带上郗九和那个叫琴韵的。
程永:两个女子而已,能起什么作用带世子和兄弟们离开要紧。
木世子也道:郗九身上有探蜂引香,很容易引来邵七的人,那琴韵也是个弱女子,行路慢,带着她们,我们走不远,可能全都得交代在这里。
石宏还是有些犹豫,他直觉若被郗九知晓他们丢下她们,自己跑了,事情会变得很糟糕。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这样的直觉,但他就是有这种感觉。
但……
石宏看看木世子,有看看受伤的兄弟们,点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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