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月背着琴韵在林间飞奔,停在一处刚翻过的地面旁边。
这里曾经是个陷阱,只比她高出半臂的陷阱,她仔细看了看陷阱周围的痕迹,选了个方向继续走。
这里不是木世子藏身之处。
石宏挖陷阱的时候,以为陷阱距离木世子真正的藏身之处远些,他又在另一个方向做了痕迹误导郗月,就不会暴露他们真正的藏身地点。
可这些布置在郗月眼里都过于简单,她很轻易就能从蛛丝马迹中判断出他们真正的藏身地点。
按裴朗的计划,她带琴韵出来后去早已约定好的地方等着,木世子的人会去接上她和琴韵,一起离开。
可是她们在那个地方等了许久,也没见到木世子的人,郗月不知是否发生了什么变故,只得带着琴韵主动来找他们。
走了约莫半盏茶时间,郗月停在一个洞窟入口处。
琴韵发现郗月停下,抬起埋在郗月肩膀上挡风的脑袋,看看面前的天然洞窟,小声问:
姑娘,是这里吗
郗月看看周围的环境,说道:应该是这里,但……里面应该没人了。
琴韵没听完郗月的话,已经从郗月背上下来,快步走进洞里。
片刻后,琴韵神色慌张地从洞里出来,说道:
姑娘,里面没人,一个人都没有。
她很担心裴朗,他一直在沉睡,她不在他身边,也不知他今日吃饭没,喝水没,有没有受寒
自从中毒后,裴朗就格外怕冷。现在刚初冬,裴朗睡觉都得盖两床锦被。
郗月指了指自己后背,琴韵立刻再次攀上郗月的背,抱紧,任由郗月带她继续疾行。
过了一会儿,琴韵发现郗月的速度越来越快,好似很赶时间似的,感觉有些不对,问道:
姑娘,发……生什么事了吗
一口风灌进琴韵嘴里,差点呛到她。
郗月没有回答她,只是加快速度——她怀疑木世子一行人遭到了袭击。
就在刚刚,她发现一棵树上有箭头留下的痕迹,在距离那棵树不足三步的地方,原本有条不紊的脚印步距突然变大、变深、变得很是凌乱。
有人发现了木世子他们,射箭袭击他们,在木世子等人逃跑后,又追了上去。
郗月怀疑是邵七的人。
郗月的速度很快,琴韵不得不再次将头埋在郗月肩膀上挡风。
没过多久,琴韵感觉郗月慢了些许,她抬眼,正好看见前方横陈的数具死状恐怖的尸体。
琴韵不由惊叫一声。
郗月并没有停下,反而是看了两眼尸体和周遭的打斗痕迹后再度加快速度。
琴韵接下来陆陆续续见到了十几具鲜血淋漓的尸体。
从未见过尸体的她,胃里一阵翻滚,身体也开始颤抖起来。
前方传来兵器交接的声音,声音越来越近,琴韵顺着声音看去,正好见一人提着沉睡的裴朗扔向手持长剑的邵七。
邵七原本要刺出的长剑,在看见裴朗后偏离原本的轨迹,撇向一边。
邵司马嘱咐过,不能杀裴朗。
邵七侧身,抬腿,一脚踹在裴朗的身上,将还在半空中的裴朗踹向另一个方向,手中的长剑没了遮挡,向对面的程永刺去。
碍事。
不要——琴韵发出一声凄厉的喊声。
邵七蓦然听见熟悉的声音,愕然扭头,正好见到郗月放下琴韵,飞身扑向裴朗。
裴朗落下的位置,是一道深不见底的悬崖。
邵七也大吃一惊,伸手去抓裴朗——他只是想把裴朗踹开,没想要他的命,他只是没注意力道把裴朗踹得远了些。
但,已经晚了。
裴朗已经落下悬崖,郗月跟着跳下悬崖,琴韵见裴朗和郗月都掉了下去,也飞身扑向悬崖。
邵七伸手阻拦琴韵,琴韵抽出头上银簪,银簪的尖端向着邵七的手狠狠刺下。
邵七吃痛,不由缩了缩手。
邵七吃痛,不由缩了缩手。
琴韵跳下悬崖。
不——邵七两步迈到崖边,往下看去。
只见裴朗、郗月、琴韵三人陆续落入悬崖下流淌的云雾之中,再也看不见。
琴韵——邵七大喊琴韵的名字,心里涌起悔恨和怒意,对木世子、石宏和程永三人怒目以对。
邵七下令:立刻拿下他们,重伤亦可。
他原本只是想毫发无伤地擒住木世子,琴韵的死让他怒极,他现在恨不得弄死将裴朗当挡箭牌用的人,便再无顾忌。
只要没打死,带回去后让大夫救治就好。
邵七发狠,原本就势单力孤的木世子等人很快受伤被擒。
那厢,郗月在半空中抽出金属丝缠住裴朗拉向自己,抓住裴朗后见悬崖上有一处可站一人的凸出山石,金属丝一甩缠住山石,荡了过去,借力道将自己和裴朗抛上半空,随后轻巧落到山石之上。
这时,郗月眼角余光扫到半空中的琴韵,金属丝再度甩出缠住琴韵。
琴韵很轻,但从上面掉下的速度让她变得十分沉重,郗月被扯得差点掉下山石。
郗月一手抓着裴朗,一手提着卷着琴韵的金属丝,在崖壁上凸出的尖石和小树间飞跃,不一会儿就来到离悬崖顶不过三丈距离的一处一人多高的山洞口,钻了进去。
这处山洞内有风,明显有其它出口。
郗月把裴朗放到地上,再把早已吓晕过去的琴韵拉了上来,让她和裴朗并排躺着。
风阁单玄芳见过九姑娘。一道略显苍老的男声自身后十步外响起,火光在风中摇曳,将郗月的影子拉扯成奇怪的形状。
郗月没表现出丝毫惊讶,仿佛她早已知晓这洞内有人一般。
郗月指了指地上的二人,道:
你家主子和你家主子的红颜知己都在这里,赶紧治。她说完又加了一句:你家主子受伤流血了。
一听裴朗受伤流血,单玄芳登时大惊,扬声叫人,随即裴朗被人抬走。
裴朗用过那虎狼之药后,一旦流血就止不住,单玄芳带风阁最顶尖的几个大夫来长宁县,就是为了尽全力治好裴朗。
若非风阁离得太远,裴朗原本不用服用那虎狼药的……
郗月可怜地看看依旧躺在地上的琴韵,叹了口气,认命走到琴韵身边,给琴韵掐人中。
琴韵嘤咛一声醒转,睁眼看见郗月,哇~地一声哭出来。
她被吓坏了。
本来她看见裴朗掉下悬崖,就已经吓了个半死,郗月又跳下去,她惊恐之中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被丢下。也跟着跳下悬崖。
她以为自己一定会死,又觉得跟裴朗和郗月死在一起也值了,并没有多害怕。
谁知她刚这样想,就见郗月带着裴朗落到了山石之上,他们不会死了,而她自己还在半空中……
她差点哭出来之际,被郗月甩金属丝缠住,那力道直接让她差点撞上悬崖壁。
眼看她要撞上悬崖壁之际,她顺利晕了过去,把难题交给郗月。
哇哇哇——姑娘你吓到我了!琴韵哭着指责郗月。
郗月:……胆肥了
琴韵仗着郗月从来只跟她演戏,从没真骂过她、打过她,恃宠而骄了。
郗月不太会安慰人,上一次安慰琴韵就把她吓着了,这次她张张嘴,到底什么都没说出来。
琴韵哭够了,才发现周围环境有点不一样,裴朗也不在身边。
公子呢
郗月大拇指往身后一指,他被抬去救治了。
琴韵闻,哦一声放下心来,随即反应过来不对,道:
公子受伤了谁在救他
郗月无语,你家公子那么多产业,你怎么都不知道啊
这次裴朗让李、杜二位大夫给他准备虎狼药服下后,立刻请郗月替他传信给风阁,郗月才知道,裴朗居然有一个最大的情报机构,里面还养着最好的大夫。
红袖阁、文会楼、鸿运赌坊收集的秘辛,最后都会汇集到风阁。
郗月问裴朗怎么会组建风阁,裴朗说组建风阁的目的是寻找神医……
两日前,单玄芳到长宁县与郗月碰头时,竟然感动到痛哭流涕。
据他说,风阁已经被裴朗散养三年了……
据他说,风阁已经被裴朗散养三年了……
裴朗简直是暴殄天物!
若北境有那许多好大夫,何至于死那么多人
郗月很是眼馋风阁,比眼馋裴朗的银钱更眼馋那种眼馋。
所以她给单玄芳找了悬崖下这个隐蔽的洞穴,让他们先藏在这里等着,她送木世子启程回京时再把他们安**队伍里给裴朗治病。
谁知道就这么巧,邵七竟然跟木世子在附近相遇,在崖顶打了起来。
对了,姑娘,那个木世子……琴韵有心思想事情了,想起自己跳下悬崖时,木世子等人的危险境况。
她很不喜欢木世子他们,因为他们丢裴朗出去挡刀。
但木世子到底是裴朗的任务对象,若是任由他落到邵七手里,死了,那裴朗的任务怎么办
郗月嗤笑,无所谓地说道:
他死不了……吃点苦头也应该。你先别担心他了,你家公子若是止不住血,马上就得死了。
琴韵闻慌忙起身,要去看裴朗,然后跟单玄芳装个正着。
单玄芳:毛毛躁躁的小丫头。
琴韵一见到陌生人,第一反应是躲到郗月身后,即便郗月比她矮,完全遮挡不住她。
单玄芳也没多看琴韵,对郗月拱手道:
九姑娘,公子的血止住了,但……
郗月和琴韵一听裴朗的血止住了,都放下心来。
单玄芳后面的但字却让她们的心又提了起来。
说。郗月沉声说道。
单玄芳:要解公子体内虎狼药的药性,至少需要七日。解开药性后,公子体内的伤势会瞬间复发,十分凶险。
郗月:能治吗
单玄芳犹犹豫豫地道:能治是能治,只是……
郗月:……说。
单玄芳:公子中了和这位姑娘一样的药……这种药人类服用后,身体会慢慢散发出一种异香,这种异香常用于追踪……
听到这里,郗月顿时心中了然。
也就是说,裴朗也跟她一样中了追踪药。
难怪邵七能找到木世子,原来是因为裴朗。
郗月又看看脸色突然苍白的琴韵,对单玄芳道:
可解
单玄芳:若公子身上无伤,现在便可解……越到后面越难解。可那解药与公子治伤的药药性相冲,会加重公子的伤势,我不敢保证公子能挺过去,即便公子挺过去了,也需要静养至少一年……
郗月沉思半晌说:
若不解,指不定什么时候邵七就找过来了……解吧,先给她解了。郗月说着指了指琴韵。
可万一公子挺不过去呢单玄芳不敢想那后果。
风阁的人,大多是被裴朗捡回来的,那些大夫也是因为公子才留在风阁的。
如果裴朗没了,风阁也就没了。
这份恐惧让他不敢自作主张,只能来问郗月——毕竟她是裴朗的未婚妻。
郗月翻了个白眼,道:
那你们就小心些解。这药总是要解的,不然你想看见你家公子一直被邵七追杀吗
单玄芳想了想,也没其它办法,同意了郗月的说法,为了能尽量保住裴朗,他转身去找大夫们商议看有没有更好的办法去了。
姑娘,公子身上的药,是我亲手下的……琴韵此时浑身都在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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