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楚梦梨便携着贴身丫鬟，款步走进水榭。
萧衔月起身迎上去：“表姐。”
“昭昭，昨日听出你嗓子哑，我就特意命人精心烹制了川贝梨子汤，有清肺润喉的效果，你快尝尝。”
楚梦梨身着一袭淡雅的青莲色长裙，笑语嫣然，一进来便让丫鬟呈上食盒。
微微环顾四周，将水榭内精致华丽的摆设尽收眼底，她的眸中闪过一丝艳羡。
转眸有朝着萧衔月笑了笑，她柔声说道：“这水榭三面环水，景致宜人，倒是雅致，只可惜妹妹大病初愈，不宜多受风寒。”
说着，楚梦梨亲自上前将几扇窗户轻轻合上。
笑容温和，言行妥帖，身上也没有半点架子，莫说是萧家长辈，就连萧衔月也觉得她亲切可人。
“让表姐费心了。”萧衔月微微一笑，示意容音接过食盒。
“你我姐妹一场，不必说这些生分的话。”楚梦梨笑道。
萧衔月拉着楚梦梨坐下，轻声问道：“表姐来我这里，姑母可知晓？”
“母亲正在陪在外祖母准备中秋宴事宜，暂时顾不上我这里。”
楚梦梨笑了笑，似是斟酌了一番用词，才缓缓说道：“其实，我今日前来，是代母亲向妹妹赔罪的。”
“昨日母亲言辞过激，对舅母说了些难听的话，我已好言相劝，她亦知悔意，往后断不会再如此了。”
说话的时候，她看着萧衔月的眼睛没有闪躲，语气诚恳，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歉意。
字句都像是出自真心实意。
萧衔月微微一怔，可想起萧瑾那些尖酸刻薄的言语，笑容还是淡了一些。
顾及楚梦梨的颜面，她轻轻颔首，淡淡说道：“表姐言重了，我并没有放在心上。你今日专程前来，是为了此事？”
楚梦梨摇了摇头：“也不全是，只是听闻妹妹的婚事有了些许眉目，想着或许该和你透个底...”
她看了萧衔月一眼，见她微微蹙眉，满脸疑惑，停顿了一会才继续往下说道：“看妹妹这模样，似乎尚不知情，听说你马上就要嫁入誉王府做侧妃了。”
萧衔月的脸色顿时有些僵硬，好半晌才勉强回过神来。
她咬了咬唇，露出诧异的模样，轻声问道：“此事尚未有人与我提及，表姐又是从何得知？”
“难道侯爷没有告诉你么？”
楚梦梨亦微微一怔，她仔细端详着萧衔月摇头的神情，似是真的对此事毫不知情，微微叹了一口气。
“妹妹怎么看起来不太高兴，其实这算是一件大喜事。”
她轻轻拉住萧衔月的手，神色诚恳真切：“您应该是不知道，如今这誉王殿下那可是深得皇上的器重，京城里都在传，说誉王殿下不日就要被立为太子了。”
“妹妹也不要小瞧了这个侧妃的位置，虽然比起誉王妃要低一个头。但他日若誉王获得高位，妹妹也饿就会成为宫里的娘娘，这样的福气，可是多少人求之不得的。”
萧衔月抿了抿唇，看着楚梦梨：“表姐，不是每个人都想入宫的。”
“况且朝中风云际会，很多事情不是你我都所能预料的。你刚才说得是誉王得势，自然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可倘若他日誉王失势，那便是墙倒众人推，那些妃子的下场，又有几个是好的？”
“妹妹到底还是年少，事事把自己的喜乐看得太重，尚未深谙其中利害。”
楚梦梨笑了笑，将萧衔月倔强的眉目尽收眼底。
她顿了顿，耐心劝道，“世家女子，自出生之日起，便肩负着为家族谋福祉的重任。外祖母与侯爷如此安排，一则为家族长远计，二则亦是为了妹妹好，盼妹妹日后能有个锦绣前程。”
“表妹妹且放宽心，此乃一门再合适不过的婚事了。”
语重心长的劝诫话语，让萧衔月听得越发心不在焉地听着。
对这即将被嫁入誉王府之事完全笃定，一股失望之情如潮水般在心底蔓延开来。
心里越来越凉。
她目光落在楚梦梨那温和的眉眼之上。
句句皆是在为自己考虑，劝自己接受这门婚事。
这是她的肺腑之言，还是被萧老夫人授意来打探自己的态度？
她实难揣度楚梦梨的居心，捏紧手指才稳住了心神。
她在心中暗暗下定决心。
无论如何，她一定要想办法拒掉这门婚事。
想到这儿，她抬起头，看着楚梦梨问道：“表姐，马上就是要中秋，听闻京城沐郡王家中要办一场赏菊宴？”
楚梦梨点了点头：“没错，母亲和我也会去参加。”
萧衔月追问道：“我的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这府里待着也闷得慌，能不能和你一同去？”
楚梦梨的笑容顿了顿，似乎没料到萧衔月会提出这样的请求。
但很快她便恢复了常态，露出了几分难色：“说句心里话，我没有年纪相仿的亲姐妹，若能有你作伴，我自然是愿意的。”
“可你我同为小辈，你的事情，我没法做主，还得萧侯爷或外祖母点头应允才行，还望表妹莫要怪罪于我。”
萧衔月知道她这话说得不假，压下心中失落，轻声说道：“表姐言重了，我自是明白你的难处。”
两人又先聊了几句，楚梦梨才起身告辞。
待送走了楚梦梨，容音看了眼桌上食盒，眉头微微皱紧。
转身吩咐院子里的婆子道：“你们仔细查验表姑娘带来的吃食，切不可有丝毫疏漏。”
稍作思忖，她还是对萧衔月轻声说道：“姑娘，按常理而言，您的婚姻大事，断不该从表姑娘口中说出。她今日所言，只怕是别有用心。”
“奴婢也这般认为。”鹊枝轻声附和道。
她年纪小，性子直，听到这里也忍不住替萧衔月不平：“表姑娘既然觉得誉王府那么好，何不自己嫁过去，还跑到咱们姑娘这里说三道四！”
“鹊枝，莫要失了规矩。”容音蹙了蹙眉，低声喝止了鹊枝。
鹊枝缩了缩脖子，壮着胆子说道：“姑娘您还记得六年前的事儿不？”
萧衔月微微垂眸，眸光隐隐沉了下去。
六年前，楚梦梨时常被萧老夫人接来侯府小住，她们那时候年纪尚幼，关系较如今更为亲近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