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秦老师,你写的《安塞腰鼓》教案挺有新意的。但我个人细读,感觉用到课上可能会有一点问题。建议这两天再做一些修改,可以吗?”
“有什么问题?”
“嗯,我觉得导入部分,最好先不用你结合动漫的解说,还是让学生通篇朗读比较好。”
“为什么?总是让学生整篇朗读课文,形式会不会太老套?闻师傅,我结合打鼓的动漫加上解说,展示腰鼓打起来那种快乐,带动气氛,不合适吗?”
“你别着急,我不是否定你想法的意思。只是感觉这样定位有些偏。”
“偏哪儿了?”
“你听我分析:《安塞腰鼓》是诗化散文,整篇课文是展示北方腰鼓表演特有的气势磅礴。如果能带学生通读,容易形成雄浑的画面感。我觉得读了以后,你再结合腰鼓动漫带他们品、评、说、析可能效果更好。学生也可以跟着朗读节奏形成思维冲击。”
“闻老师,我早餐吃多了,有些肚子胀,去洗手间!”
秦不觉周五晚上喝下那两杯酒,到周一酒劲没卸,反而更上头。
见闻映台一早进了办公室门,刚放下包,就开始评判、挑剔他精心准备的教案,秦不觉心中那股不服气、不高兴的气劲儿直冲了脑袋顶。
闻映台立即感觉到他莫名的不满意与排斥,讶异中还是坚持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从两人第一次在风折树腰的路口相遇,秦不觉这“徒弟”不服气她这“师傅”不是一次、两次了。可每次,这“傲娇小孔雀”都是面硬、嘴带刺、心里软,总抱着特有阳光与乐观,帮她解围,替她分忧。当秦不觉正式走上嘉桥岗位后,更是和他们家中长辈一样,带着一腔的热枕,将实现教师的职责作为他每一天的重心,无论备课、上课、教研还是与班内学生相处,都是用心投入,不怕辛苦麻烦的!
因此,从秦不觉无薪跟岗,章形树让她当“师傅”起,闻映台其实从来没把当他“徒弟”看。
她清楚他出身教师世家的梦想,熟悉他身后一位位真诚勤勉从教长辈的影响,也明白他身披知名大学优秀研究生、演讲者、电竞解说员多重光环的自豪,而她自己却是曾经“豆腐校”中自卑、茫然、想要逃避的那个人!
所以,闻映台只想为秦不觉更好地熟悉教学内容提供帮助,希望能将她在“壮腰”青年骨干教师系列培训中接受到的好东西分享出来,亦期待能与那样好的教师家庭中培养出来的他一同在嘉桥好好工作,真正能和学生、家长一起“直起腰”来。
秦不觉这天的排斥因为什么,她一时想不清楚,可她能理解秦不觉想要发挥特长去创新授课方式的积极性,所以闻映台不介意顶着秦不觉的抵触情绪,再详细分析说明备课存在的问题。
可秦不觉已不耐烦了,捂着肚子站起来,直接出门,却是走向了洗手间相反的方向。
梁老师见此,颇为舒心地瞥着闻映台:“呵,人家出身名师之家,哪是你听了几节培训课就能教得了的?”
闻映台收拾教材教具的手停了停,很快,又动了起来。
若在一年多前,如此夹枪带棒的话,可能会让心中迷茫的她感觉刺痛,加重写下那封信的笔力。可今天,闻映台胸中快乐而充实!她不在乎,也不打算回应。
眼见曾经低眉顺眼,当面排喧中会尴尬又难过的闻映台抱起教具,利落地甩动长发,大步走出办公室,梁老师刚刚寻到一丝**的心又堵住了,瞅着闻映台的背影与贺老师嘀咕:“她得意什么?忘了自己曾经什么样子了?灰头土脸的丑小鸭一样!”
正接受微信消息的贺老师心烦:“我说你得意什么呢?忘了自己曾经也积极得不行,上课那叫一个认真勤快!哪像现在这马马虎虎、懒懒散散的德性?”
梁老师杯子里刚倒好的热茶一下翻倒在腿上,烫得他跳了起来:“曾经?曾经我们嘉桥获得过多少荣誉啊!就算不像建良西校,那说出去也算是初中里的牌子校!现在呢?尾巴上的‘豆腐校’要让别人来‘壮腰’,我还有必要积极吗?”
“哎哟,太好了!”贺老师也跳了起来,指着屏幕,“我们冯亦晨得奖了咋嗨!我之前还说不让他参加呢!嘿嘿,看来,还是我们章校的做法对!‘壮腰’壮对方向了!”
“得奖?什么奖?”梁老师抖着裤腿上的茶叶,凑过头来。
“市级机器人围棋挑战赛啊!”贺老师激动,“我得带这小子把奖状放到学校荣誉室里去!哎哟,好几年了,里面都没放进市级赛的奖状、奖杯了!”
梁老师翻白眼:“哂,这有什么好兴奋的?又不是主课的奖状,也不是评到市级优秀团员、学生干部,更不是奥赛奖状或‘五顶尖’的录取书!”
贺老师不高兴了:“看看你心眼小的!现在发展综合素质,不能只盯考试成绩的好吧?”
***
“快来、快来,儿子,我们把奖杯放在这个位置,好吗?你帮妈妈,把那些老奖牌、奖杯挪一挪,留出个空来!”
“妈,这些上面落了好多灰,我擦一下。”
“嗨,没必要,没必要,至少都是八年前得的,放现在,没人在意了。”
拿着宝贝儿子冯亦晨得的机器人棋赛铜奖奖杯,贺老师开开心心从总务拿了钥匙,拖着冯亦晨直奔位于校长办公室之旁的学校荣誉室。
一路上,她向不同年级的老师、学生亮出手中的奖状,一次次把冯亦晨推到大家面前,搞得曾经猴哥一样万事无所谓的冯亦晨都不好意思了,脸儿红红地往她身后藏。
来到五楼,贺老师本想先到校长办公室,找章形树好好夸夸自家孩子,可发现章形树不在室内,只能带儿子先进学校荣誉室。
她感觉:认真摆好奖杯,再请章形树这位有功劳的校长来看,也是一样的。
冯亦晨还是入学第一天,和同一届的新生一起被带来学校荣誉室草草看过。
他们听教导主任挺没意思地匆匆介绍过学校二十几年、十几年前获得的、能让人感觉点自豪的奖状、奖杯,那时,一群学生谁也没在意。
冯亦晨心里怨着他老妈贺老师为了把自己拴在身边,非要他进人人都不喜欢的“豆腐校”,感觉没面子透了!唯一的好处就是可以借着他老**优势,在班里有点小优势。
至于嘉桥中学不知前面多少届学生获得的荣誉,与他有什么相干呢?又不能让他的小腰板挺起来走路。
所以,冯亦晨和同学们没出一天,就把学校荣誉室忘了个干净。反倒是现在章校长做在楼梯沿墙的学校名人引他们看了好几回,记住了几个行业牛人,特别是那参与贵州大桥设计、那开发机器人的两位学长!
他甚至还想象过,如果有机会加入机器人开发团队的话,没准会和那位学长相遇呢!
可等到冯亦晨自己拿到市级赛奖杯,可以放进学校荣誉室,那感觉就不一样啦!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一遍台子上落满一层层的奖杯、奖状,找了个自认为合适的位置,认真用手抹了抹几个奖杯,方在它们中间挤出个位置,把自己的奖杯开心地放了进去。
“来,站在这里,妈给你多拍几张照片,发朋友圈去!”贺老师笑眯眯地举起了手机。
冯亦晨赶紧在奖杯前站直了身体,却又左扭右晃,检查整理自己的校服,还后悔:“早知道,我提前半年申请入团了,身上差个团徽!”
贺老师赶紧安慰,上前帮他调整衣领:“没事,没事,有了这个奖杯,你应该很快就可以入团了。”
娘俩正忙着,却听章形树的笑声:“啊哟,你们得到消息这么快?来拍照留念啦?”
“对啊、对啊!”贺老师赶紧闪身,向奖杯桌做着有请的手势,“您快快看看。”
可章形树的说法,让她的眼镜一下滑了下来,“不看啦,你们赶紧拍,一会儿这荣誉室里的物品就都要收了。”
“收、为什么收?”贺老师不解看向儿子,傻了眼。
“这间荣誉室要改为其他用途了。”章形树环视色调黯然的室内,似乎很不留情地说。
贺老师顿时急了!“校长,我们嘉桥中学现在再怎么‘豆腐’,要再怎么壮腰,也不能忘了学校的曾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