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这又怎么样呢?</p>
他的意思早已明白无误:他放过他,但不让他留下,不要再见他,不容忍他对君辰寰造成半点威胁。</p>
还能怎么样。</p>
苏寒凛有时候想起来也会哑然失笑。</p>
为什么就认定了那个人?他是在十几岁的少年时错过了那么一次,可是接下去他几乎用尽所有在补偿了,结果,还是到了这个地步。</p>
该怪谁呢?</p>
也许只能怪自己吧,有些错误,哪怕只是一次,也已经太多太多了。</p>
山间的月,愈冷而清。</p>
苍山小居的庭院里,苏寒凛站了有一会儿。</p>
冬时将近,山里的风也变得寒凉,苏寒凛伸手理了理衣袖,转身正要离去,却听背后突而传来开门的声音。</p>
他的肩膀一下变得僵硬,抬起的脚步也稍稍一顿——</p>
“进去吧。”背后响起一道苍老而尖利的声音,并不是君莫言的。</p>
苏寒凛的肩膀慢慢放松下来,他转回身看向常顺:“是他让我进去的?”</p>
站在门廊旁的常顺神情有轻微的古怪,他冷冷地看了苏寒凛一眼,什么都没说。</p>
苏寒凛没有执着于答案,呼出一口气,举步走入半敞的房门。</p>
并未摆放多少贵重物品的室内点着两盏昏黄的灯,苏寒凛在外间站了一会,依旧没有听见任何声音后,才转过雕花隔断。</p>
他以为君莫言在里间等着自己。</p>
然而出乎他的意料,呆在里头君莫言躺在床上,脸被拉得高高的被子遮了一半,早就睡熟了。</p>
他怔了一会,走到床边,将那只伸出被子的、隐隐透着青色的手重新放回被子里,又掖了掖盖得太上去的被子,让睡着的人不至于感觉呼吸困难。</p>
睡在床上的人动了一动,但没有清醒。</p>
苏寒凛的手指在被角徘徊一会,忍不住轻轻覆上君莫言的脸。</p>
熟悉的眉目,冰凉的触感……和记忆里一模一样,一模一样。</p>
他死心了,放弃了,要忘了,要走了。</p>
可是放不下啊,忘不掉啊……</p>
还能怎么样呢?</p>
那夜之后,苏寒凛再也没有离开的想法,他在苍山小居隔壁的山峰盖了一栋草屋,偶然的时候也会来苍山小居串串门。</p>
君莫言的嗓子已经彻底好了,但他依旧没同苏寒凛说些什么,只是在对方每次来到之时都以客礼相待。</p>
寒冬很快过去了,在又一年万物生发之时,气急败坏的顾长惜找上门来。</p>
彼时苏寒凛正在苍山小居,顾长惜一见对方,当场火到极点,跳脚着将客厅里的所有摆件全部砸烂,指着苏寒凛的鼻子搜索枯肠地将所有骂人的话全部说了一遍之后,又对坐在主人位置上的君莫言怒道:</p>
“我大师兄为你数次赴险,几番相救,最后更连命都不要了!天大的错事也该两下相消了吧?现在你又在干什么?一言不发地想绑他一辈子替你卖命?”</p>
“长惜!”苏寒凛皱皱眉,喝了一声。</p>
顾长惜完全懒得理他。</p>
君莫言拿着这间大厅里唯一完好的茶杯,微抿一口后说:“我什么都没说吗?”接着搁下杯子,从从容容,“世情似海翻覆,惟君不离不弃,此等情义确不可不报,然眼下除此身外再无长物……如蒙不弃,愿成契好。”</p>
顾长惜的下巴喀一下掉地上了。</p>
苏寒凛猛地转过头,定定地看向君莫言。</p>
君莫言不太自然地侧开眼,微抿了唇。</p>
半晌,苏寒凛墨一样的眼睛亮起来,就像最璀璨的星芒已被纳入其中:</p>
“莫言……”</p>
他宛然一笑,郑重说:</p>
“承君一诺,此生不负。”</p>
窗外,最后一点残雪也在枝头消融。绿芽之下,点点花苞如美人初露,娇美羞涩。</p>
又是一年春好时,风花归尽是人间。</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