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请人来做法事驱邪一事,
很快就定了下来,
不单单是长乐宫,
包括柳贵妃的延庆宫、德妃的清宁宫、江充仪的泰和宫,
以及翠微宫,
都分别做了一场法事。一番折腾下来,
效果还是有的,
最起码不少宫人已经开始恢复了以往的平静,不再像前段时间那般一惊一乍、恐慌不已,就怕自已哪天被人抓出去砍头。
至于长乐宫的主子,
最近正在纠结中,不知道是不是那天的戏演得有点过火,也不知道宇文熙脑补成什么样子,
沈茉云只觉得这一个月来,
宇文熙待她,好得有些……诡秘。比如用饭,
以前只有她小心伺候皇帝的份,
时常注意他的心情,
还要记下他喜欢吃的菜,
喝的汤,
以及哪种米熬成的粥配哪种小菜最得他心,
什么样的心情让人送上什么样的酒,饭后的点心茶汤更得万分注意,不能有一点出错。
可是现在,
皇帝居然会主动问起她喜欢吃什么,
偶尔还会帮她夹夹菜,见她没胃口还会嘱咐几句,珠宝赏赐更是源源不断地流向长乐宫,其中有一盒圆润饱满的粉红色珍珠,居然说是见着颜色好看,特地送来给女儿玩耍的。
面对这种反常,沈茉云非但没有被感动,反而只觉得各种心惊胆跳,惊吓之余还得做出感动并激动的神情,这,这也是太强人所难了吧!!可是不做又不行=
=
所以一个月下来,沈茉云觉得自已差不多患上了厌食症。没办法,三不五时跟皇帝在一起吃饭,还得吃得这般心惊胆颤,只是得厌食症而不是被害妄想症就已经算她心理素质过关了。幸好还有宝儿在中间调和,否则她一定更加辛苦。
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
沈茉云没有对皇帝爆发的资格和能耐,也不想让自已窜上被害妄想症,所以只得选择第三条路,拼命地让自已适应现状,以不变应万变。人类的潜力往往比自已想象中的还要惊人,慢慢的,沈茉云也适应了皇帝这偶尔抽风,咳,应该是关怀的行为。
像是要忘记宫中早先发生的巫蛊事件一样,定王府的满月宴,办得十分盛大,各府诰命都有前往,场面十分热闹。沈茉云高兴之余也有些担心,定郡王还有一个嫡长子呢,但是她再担心,也帮不了什么,这是王府后院的家务事,只能靠宜云自已的本事。
满月宴后,后宫又迎来了另一件大事,宫嫔晋封。此事本来是由萧皇后负责,只是如今皇后退居昭明宫,太后又闭关礼佛,晋位之事,便全权由柳贵妃来处理。柳贵妃膝下之无子却能多年在后宫跟萧皇后对峙,绝不是只靠着一张脸来上位的。因此在递上名单之前,她并没有得意忘形的自专自擅,而是在原先萧皇后草拟的那张单子上,修改了几项,这才递给皇帝过目。
“这是贵妃使人送过来的名单?”宇文熙略略看了一眼单子,挑了挑眉问道。
“是的,皇上。”
宇文熙看了一会儿,拿起朱笔在单子上面点上几笔,随后目光凝住在其中一行。
“正五品美人柳氏,请允晋正四品容华。”
思考了一会儿,鲜红色的字体终于落在了那一行的下面。
那是一个刺目的“准”字。
“孙承徽晋为修媛,秦芳华晋为婕妤,阮美人晋为正四品芳华……”临案的软榻边上,摆着一副的棋盘,沈茉云捻起一粒白子,自自语地说着,随后纤手一放,“啪”地一声,白子落在了棋盘上。
“听说,柳美人也同样晋了正四品容华,还有两位容华和一位芳华,也跟着晋了正三品,但那只是担个虚名罢了,皇上一年都没去她们那儿几回。”红汐补充道,“尚宫局正在忙着赶制相关物事呢。延庆宫那儿,可热闹了。”
听罢,沈茉云淡淡地点了点头,顺便拿起搁在手边的茶盏轻抿了一口,清香茶水滑入喉咙,解了她的干渴,才道:“住在景福宫的江美人呢?可有她的消息?”
红汐道:“奴婢若没记岔,江美人是不在名单之内。听说,贤妃娘娘近日常有梦靥,特让江美人在房中为她抄经消灾呢。”
沈茉云不由得轻笑一声,有几分感概地说:“皇后娘娘才刚刚退居呢,就有人按不住性子了,换做是以前,谁敢越过皇后说出这种话。”
“还不是因为没有皇后娘娘给她撑腰了。”
沈茉云不置可否地扬了扬眉,不再说话,继续将注意力放在纷乱的棋局上,一边慢悠悠地打棋谱,一边思索着后宫的形势。
如今皇后退居,等同于架空了她的所有权利,虽有太子,可还是被软禁起来,除非日后太子登基,否则皇后很难翻身。四妃已满,目前则以柳贵妃最尊最盛,但是贵妃无子,从短时间来看,亦是无忧,贤妃算是半透明,只有德妃育有二皇子……
睫毛垂下,一粒黑子“啪”地落在棋盘右下角,切断了白子的活路。
自萧充容被废,九嫔仍然只有两位,加上新晋上来的孙修媛,也才有三位。正三品的婕妤和承徽,亦是多有空虚。沈茉云分析了一下后宫的形势,总觉得有些摸不着皇帝的心思,若说是给孙修媛之前流产的委屈进行补偿而晋她的位分,可是曾经被牵扯其中的秦芳华和柳美人也跟着晋了位,而以前很得皇帝欢心的江美人却是原封不动。还有,柳贵妃居然会将柳美人的名字写在单子上?真是奇耶怪哉,横看竖看,柳贵妃都不是那种慈和宽惠的性格,这又是闹的哪一出?
至于其他一同被晋位的低位妃嫔,目前还用不着到注意的时刻。这后宫佳丽三千,分分秒秒盯人防人的话,这日子都不要过了,她能防得了多少人,只能将注意的人选控制在一个范围之内。
正在思索间,秦允走了进来,神色中有些小心和忐忑,道:“娘娘,方才奴婢听到秦婕妤那儿传出风声,说是秦婕妤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虽然孙修媛的册封礼未行,但正二品以下的宫嫔并无须册封礼,亦无宝印,故秦婕妤等人,在圣旨下来后,宫中之人就已改口。
沈茉云稍稍怔了一下,红汐亦是一愣,没人想到秦婕妤会是此时爆出怀孕的消息。
“皇上知道了?”
秦允低着头说道:“应该已经有人去两仪殿报信了。”
“两个多月……”红汐心里一动,“娘娘,两个多月前不正是宫里发现有偶人……”她只说到一半,就发觉自已说错了话,忙又止住了。
这件事,没人敢肆无忌惮地提起。
沈茉云微微点头,心想这孩子来得时间也太不巧了,不知道皇帝心里会不会膈应,嘴里却是没落下,道:“准备贺礼,一会儿送去秦婕妤那儿。”
“是。”
“去看看公主醒了没有?若是醒了,抱过来我这儿。”沈茉云放下先前盘算的事儿,算算时间,宝儿也快醒了,便准备叫人抱女儿过来。宝儿快一岁了,已经可以认人,只要她有空闲,她都会让奶娘将女儿抱过来她身边亲自带着。
“奴婢这就去看看。”红汐说着,然后转身去了。
柳贵妃一身鲜亮的水红色长裙,上面绣着大朵灿烂的牡丹花,画着精致妆容的美丽面孔,此时却含着酸涩的不甘,她右手轻轻捶了捶桌子,道:“竟然让秦芳华拔了头筹,抢先有了身孕。”红唇一抿,露出一股肃杀的气息,“希望本宫的妹妹能挣口气,也可以早日怀上龙胎,不枉本宫在皇上面前抬举她。”
巧如小心地看了看柳贵妃的脸色,发现并不如想象中暴怒,这才道:“娘娘,您不是不知道柳容华的心不小,可为什么您还在皇上跟前这般抬举她?万一日后她有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可就不好收拾了。”
柳贵妃皱了皱眉,叹了一口气,道:“我又何尝不知道这个理,只是前几日娘进宫说的那些话也有道理。若是挑了旁人的孩子,我就是再无微不至,孩子还是会想着他的亲外家,日后又怎么会念着我的好对柳家照抚。再怎么样,柳容华也是柳家的姑娘,现在也颇得皇上宠爱,她若是能生下皇儿,我再抱养过来,皇上没理由不允的。养得近了,对柳家,对我,都是一件好事、”
巧如低下头做恭敬状,心里却有些不以为然,她一直跟着柳贵妃,柳贵妃对柳四姑娘是什么态度她可是一清二楚,以前皇后压着,柳贵妃有这个想法也不敢表现出来。而现在皇后倒了,她倒是上赶着要柳四姑娘早日怀孕生子好为自已增加筹码,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柳贵妃以前给柳四姑娘的刁难,她忘了,人家可没忘呢。
不管如何,柳贵妃都是她主子,做主子的过得好了,下人才会过得更好,于是她道:“娘娘英明,一定会心想事成的。日后抱来了小皇子,娘娘就可以无忧了。”
“若能这般顺利,倒不枉本宫强咽下这口气,帮那个贱人谋划了。谁让现在只有正四品以上的容华才能有资格孕育皇嗣呢,否则,本宫也不用这么费心思了。待她日后生下皇儿,她也就可以功成身退了!”柳贵妃冷笑道,妩媚的凤眼中闪过一丝杀气和寒意,让一旁伺候的巧如不禁打了个寒颤。
秦婕妤有孕有消息传到两仪殿时,宇文熙非但没有露出欣喜的表情,反而皱起了眉头,问:“太医说,秦婕妤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
“是,皇上,太医是这么说的。”
宇文熙眉头皱得更紧了,好半晌才道:“按例,赏了。”
“是。”江喜躬身说着,见皇帝没有继续说话,这才出去,不过心里却是暗叹,可惜了,秦婕妤肚子里的孩子,来得太不是时候,看皇上的意思,竟是对秦婕妤肚子里的孩子颇有不喜。不过皇帝对秦婕妤肚子里的孩子喜欢与否,都轮不到他们来评论,他们只要做好该做的事,让秦婕妤肚子里的孩子好好生下来就是。
皇帝给秦婕妤的赏赐不出挑也不寡淡,一时间倒也没人注意到皇帝是不待见秦婕妤肚子里的那块肉。因此,后宫诸人都纷纷向秦婕妤道喜,晋为婕妤又身怀龙嗣,让秦婕妤顿时风光无限。
————————————————
萧皇后的退居,相当于被软禁,目前的后宫可说是处于“无主”状态,宫妃也不用每日早起去昭明宫请安。论理,贵妃代掌皇后宝印,宫妃们去延庆宫请安也很正常。只是不知道是不是皇帝疏忽了,在下旨时并没有提及这个问题,因此德妃她们也假装不知,给皇后请安是没办法,人家是正妻。柳贵妃再贵,但跟她们也是一样的,只是正一品夫人,大家都是平级,凭什么要她们去延庆宫拜见柳贵妃。皇帝没提,正好含糊过去。
柳贵妃倒是想提出来,可是皇帝不开口,她也不敢乱说。再说皇后只是退居,虽然没了权利,可名份还在,越过皇后让所有宫妃来延庆宫向她一个贵妃请安……太后还在看着呢,所以忍忍,也就算了。
临近年关,上至达官贵族,下至平民百姓,全都在忙活着准备过年。到了长乐宫这儿,还得再多准备一项,宝儿的周岁宴。宇文熙舍不得委屈爱女,这可是宝儿的第一回生日,加上前几个月宫中出现的污糟事件,就更想借此机会冲冲晦气,于是下旨大公主的周岁宴,以皇子的规格来举办。
旨意一下,其他人尚可,反正皇帝宠爱大公主,在宫中早就不是秘闻,江充仪有些泛酸,不过想想只是一位公主,酸过也就罢了。唯有秦婕妤,心里是既羡慕又妒嫉,不管以后淑妃能不能生下儿子,只凭着她的亲女如此受宠,她在后宫只要不出大错,可以说是不用愁了。秦婕妤摸了摸平坦的小腹,她自是想生下皇子,可这一胎如果也能生下个像大公主那般受宠的女儿,她坐上九嫔的位置那就是迟早的事,于是心中不由得纠结起来,是生个可以依靠的皇子,还是来个受皇帝宠爱的公主?
沈茉云知道后,并没有发话说要如何如何,而是考虑了一下,便前去了延庆宫。
柳贵妃听到宫人来报,心里明白敞亮着,待相互见了礼,便笑道:“正好妹妹来了,我正准备派人跟你说一声儿。这临近年关,我又是第一回主持年节大礼,实在忙得抽不开身,就怕有哪点儿做得不好,辜负了皇上的信任。偏偏此时皇上说要给公主大庆周岁,我想着,不如由妹妹全权打理,你看可使得?”
能亲自负责女儿的周岁宴,沈茉云自然应允:“蒙贵妃姐姐看重,我自不会推。只是我这也是头一遭理事,若有不会的地方,使人来找姐姐,姐姐可别不搭理我就是了。”
“怎么会?若有事儿,你尽管派人来找我。”柳贵妃笑着说,又道:“我待会就让尚仪局的人过去,妹妹有什么不满意的地儿,只管说,周岁宴务必要让皇上满意。”
“劳姐姐费心了。”沈茉云应道,又客气几句,这才起身离开。
待沈茉云走后,柳贵妃脸色一沉,宽大的袖袍一挥,桌上的茶盏“哐啷”一声摔在了地上,溅起了一地碎片,吓得巧如等人肃目垂手站着,连呼吸都下意识地放轻。
“一个公主罢了,我倒要瞧瞧,你能风光到几时!”
说罢,柳贵妃神情一整,对宫女道:“愣着做什么?笨手笨脚的,还不快收拾好这里,真是没用。”
宫女们匆匆一福身,赶紧走过去中蹲下身子,小心地收拾起来,动作轻之又轻,生怕惹怒主子。
皇子皇女过周岁,宫中早有已定的流程,虽然这是沈茉云第一次在宫中操办这种规格的宴会,可是按着章程来,倒也不会出错。这场宴会又是皇帝亲自下旨过问,下面的人只有更小心,不会起什么坏心眼弄砸宴会,跟自已脖子上的那个东西过不去。
到了宴席那一天,除了各宫妃嫔,还有几家王妃并几府亲近的诰命夫人到场。宜云是定王妃,沈茉云自然会下帖子给她,只不过却得定王府人传话,说是王妃生产时伤了身子,要静养,不得出门,于是沈茉云遗憾之余,忙又送了好些药材过去。程氏是公主的外祖母,自然会到场,还有几家跟沈家有姻亲关系的诰命夫人,场面倒也热闹。
大齐的男女之防并没有像沈茉云印象中的明清那么森严,因此当太监喊道“皇上驾到,跪”时,女眷们亦只是跪下迎接,并不用回身躲避。公主的周岁宴,只用王妃和诰命们到场,宗室亲王与外大臣并不用过来。
沈茉云抱着宝儿,怀中的小娃娃一身大红袄衣,衬得小脸白白胖胖的,格外的有精神,一见到宇文熙,就“啊呀”个不停地朝他伸出小手,在亲娘的怀里扭个不停。
“宝儿……”
宇文熙却是一笑,接过朝他吱呀个没完的宝儿,抱在怀中,对沈茉云道:“淑妃慎虑过了,宝儿还小,不用这般顾忌礼节。”一句话,表明了帝王对爱女的盛宠,几位王妃和诰命看着淑妃母女的眼神有些变了。
沈茉云微微一笑,道:“皇上说的是,是妾多想了。”
张德妃神色扭曲了一下,眼中闪过不甘,手中的帕子绞得紧紧的,她正努力克制着不要口出恶,惹恼皇上。
宇文熙抱着宝儿来到一张宽大的桌子边上,将她轻轻放下,轻刮着宝儿的鼻子道:“来,朕的公主,挑一样你喜欢的东西。”说完,就退了开去,只是旁观。
桌子被铺上一层柔软的红绸布,上面放着胭脂水粉、金钗步摇、锦囊红线、各式玉佩玉环、书籍竹简,甚至还有刀剑匕首,弓箭马鞍等物。只见穿着红衣的宝儿在桌子上慢慢爬动着,这儿踢一下,那儿动一动,捡了一块玉佩,然后扔开,抓起一盒胭脂,接着甩开,书本针线也只是碰了一下。看得一旁的嬷嬷焦急不已,都在心里叫着小祖宗您快决定啊,不管挑了啥,都是咱们一张嘴说出来不是?
沈茉云觉得有趣,不过也有些担心,时间是不是久了点?没多久,在桌子上乱爬的小娃娃似乎找到了她喜欢的东西,只见她一手抓着一把小刀,一手抓着马鞍,正咯咯地笑个不停。
嬷嬷们松了一口气,忙笑道:“恭喜皇上,公主挑了刀和马鞍,可见是巾帼英雄,不输男儿,端得有□□大国泱泱风范。”
沈茉云沉默了一下,虽说大齐朝不拘女子骑射,不过这选中刀剑,是不是有些惊世骇俗了,于是朝皇帝那边看了一眼,却见到对方满脸欢喜。
宇文熙接过女儿,道:“说得好,如此方显我□□公主风范。赏。”在他怀中的小公主将手中的小刀等物塞给他,更让他乐了。
嬷嬷喜不自收地跪下谢恩,其他人见状,忙一一语地夸了起来。
“可不是,公主真是好气魄,小小年纪就有如此风范,真不愧是天之娇女。”
“那是,这可是皇上的第一位公主呢,真是好气度!”
…………
沈茉云抽抽嘴角,听着这些越来越离谱的赞语,有点不知该做何反应,最后只得说:“还是孩子呢,别这么夸她,担不得。”
然后又是一片“绝对担得起”的回音。
抓完周,小公主的戏份就完了,很快就被人抱了下去。而皇帝亦不欲多留,对淑妃道:“这几天天寒,你身子弱,别忘了穿暖和些。宝儿那里也是,让下人们多注意点儿,别冻着了。”待她一一应下,这才摆驾离开,去了两仪殿,继续批折子。快过年了,六部皆忙,连带着皇帝也忙得团团转。
柳贵妃看到这一幕,心里咯噔了一下,心中涌出了一种危机感。她侍奉皇上多年,鲜少见到皇上会这般关心一个女人,某种酸涩的情绪不受控制地漫延了起来。
公主被抱了下去,皇帝又离开了,下面就是女眷们的外交场合,正适合相互交换彼此的消息,目前京城最大的八卦就是安乐候府最近的动作。
安乐候府霍家是朝中的勋贵,现任安乐候膝下有三嫡子一嫡女一庶女,嫡长女今年方才九岁,跟太子年龄相当,曾跟候爷夫人多次进宫拜见太后和皇后、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霍大姑娘就是萧皇后相中的未来太子妃。可是随着九月初的那场巫蛊祸端,萧充容的淹没,安乐候府跟萧家的来往淡了几分。据说,好几回萧家下贴子给安乐候夫人,却都被回绝了,反而转向张德妃的母家示好。
因为张德妃也在场,所以众人都不敢多说,点了几句就岔开了话题。张德妃却是不甚在意,反而有些意满地抚了抚发间的发钗,举手投足都带了一股意气风发的味道,被萧皇后压了这么多年,她也算出头了,因此不免得意,连带着刚才的郁闷也消散了不少。公主得宠又如何,还不如生个儿子实在,那才是以后的依靠。
柳贵妃看在眼中,眼神冷了冷,在心里暗骂一句“不知所谓“后,便别开眼,跟高贤妃说起话来。
沈茉云听听也就算了,并没有很记在心上,相比这些消息八卦,她倒是想待会找个机会跟程氏说一会儿话。没多久,柳贵妃等人便退席了,其次是各府王妃等,沈茉云一边笑着招呼,一边朝素月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先将程氏带去内殿。
好不容易送走来人,沈茉云才松了一口气,对剪容道:“让人过来收拾席面吧。”又扭头看向红汐,“让奶娘将公主抱去内殿。”
“是,娘娘。”
待回到内殿,程氏便迎了上来,对着她上下打量,整整看了半柱香,才忍着眼泪道:“真是老天保佑,出了那档子事后,我都不敢递牌子进宫,就怕会牵连到你。如今好了,公主的周岁宴这般盛大,想来皇上没有恼你,娘就放心了。”
沈茉云回握程氏的手,道:“您放心,女儿会多加小心的。”
程氏忍不住用帕子按了按眼角,再抬头时已恢复了往日的安静雍和,两母女这才慢慢闲话起来,奶娘也将公主抱了过来,喜得程氏笑开了脸,完全忘了刚才的伤感。
“我听说宜云生产时伤了身子,严不严重?我问过太医,都说不是大病,可我还是不怎么放心。”沈茉云突然问道,都快两个月了,还不能出门,估计真是比较严重了。
程氏却是笑道:“你不用紧张,她那是生双胞胎,身子自然会重些。我前些日子去看过她,精神气倒很好,只不过太医嘱咐她要多养两个月,这才推了外面的应酬。”
沈茉云道:“那就好,我真担心她会落下病根子呢。”随后一叹,“都说嫁入皇家风光无限,自此尊荣一生,可是打从我进了宫,就没有一日是放松过的。现在连宜云都搭了进来,这苦处真是没法说。”
程氏听得心里难过,也是一叹,道:“皇命难违,都是命。”
沈茉云调整回情绪,笑道:“竟是我不好,无端惹得您难过,该打。”
程氏不由得一笑:“就你调皮,好利的一张嘴。”
沈茉云亦不辩解,只是一笑,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忙问:“娘,官员三年一调动,算算时间正好是今年年底,二哥今年可会回家过年?”
程氏道:“早就收到老二家的信,已经在路上了。听你爹说,你二哥这三年的政绩和考核都不错,明年谋到好缺的机会很大。就是老大,说不定也会再往上走一步。”
沈茉云听得高兴起来,道:“那可真是喜事。”长兄沈重云现任七品编修,不管接下来是外放还是在六部任职或者继续待在翰林院做个侍读学士,前途都是不错的,对沈家来说,亦是好事。
程氏道:“可不是吗?不过这一回朝贺年节,你倒是可以先见见你二嫂,她是五品诰命在身,待在京城这段时间,倒是可以先进宫看看你。”顿了顿,又道:“安乐候夫人最近跟张家走得极近,茉儿,你说皇上是不是有意要换……”说着,便指了指东方。
沈茉云沉吟一会儿,道:“皇上的心思,不好说。不过,我看皇上不像有这个意思。总之,您跟爹说一声儿,让他别参合进来,避着点就是了。”皇帝既然会为了太子而不动皇后,想来目前是没有废弃太子的意思,那沈家还是小心些好。站位这东西,就是在高空中走钢索,一不小心就会落得粉身碎骨。想想被满门抄斩的赵家,活生生的例子就摆在眼前。
程氏想想也是,沈家对于送女进宫一向都是十分谨慎,这回若不是皇帝有意,抗旨不得,沈茉云也不会进宫侍奉帝王。虽然沈茉云没说,但程氏岂能不知女儿在后宫之中的辛苦?若是平常人家,程氏还能说几句,可是重重深宫,就只能靠沈茉云自已立起来,家族的帮忙只能是尽量不拖她后腿,然后男人们挣气些,好成为她的助力。
“我记下了,回去就转告老爷。”程氏说着。
沈茉云道:“爹爹混迹官场多年,为人最是精明不过,大哥亦不是糊涂人,想来怕是我多虑了。”
程氏道:“再精明的人都有犯糊涂的时候,提醒一下不是坏事。”
沈茉云点头道:“娘说得极是。”</div>123xyq/read/3/341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