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呸——这穷鬼。”盗贼多恩狠狠地朝地上唾了一口，“什么祖传的三棱*屏蔽的关键字*？还真是他爷爷自己打的*屏蔽的关键字*吧？”</p>
“你也有走眼的时候。”一旁理查德嗤笑道, “亏你还让我花了那么大工夫顺了他的袋子, 结果里面除了吃的就是吃的。”</p>
“谁会相信敢来深渊探险的家伙，全身上下最值钱的东西就是这把*屏蔽的关键字*？说起来那家伙不是连阿瓦达都没有, 我还以为他有后招……”</p>
“谁知道呢？”理查德表示满不在乎，“一年到头总有那么几个不怕死的，直接过来。不过说真的, 你知道这里是哪里么？”</p>
“我怎么可能知道？”多恩提到这个就很气，“我事先都不知道这穷鬼开的星门会破成那个样子。”</p>
想要去往深渊探险, 星门是唯一的途径——现有的星门数量并不多, 而且把控星门的家伙都是一群吃人不吐骨头的人渣，所以每次来回都要费上不少的钱。</p>
多恩本来是不打算和那只菜鸡一起冒险的，但这菜鸡也不知道是哪里冒出来的冤大头, 居然愿意承担一切费用，包括星门的钱。所以他想着横竖所有费用都由那菜鸡承担, 那把*屏蔽的关键字*看着好像也还不错, 再顺便找点矿石啊材料什么的, 回去总归不亏。</p>
哪知道这次碰到的星门还真是以前从没用过的那种, 也不知道那个傻x到底是从哪里找的。</p>
大意了。</p>
想到这里多恩多少有点郁闷——他和理查德组队多年, 是地下商会有名的深渊猎人，双匕组合, 穿过星门的次数也不下十次, 对深渊的某些地方也『摸』得算是熟透——现有的星门最终落点大多固定, 基本都是无尽之海沿岸, 魔物相对低级的地区。谁晓得这个破破烂烂的星门居然是个例外。</p>
“咦？是不是有点起雾了？这地方看着有点邪门，”理查德问道，“要不我们随便转转直接回去得了？”</p>
“怕什么？都是有阿瓦达的人。”</p>
“但是万一……”</p>
“万一什么？”多恩现在根本听不得“万一”“例外”这种词，“现在回去才是亏大发了。万一这里有好东西呢？只要搞上一件，你就能包养一百个史黛拉那样的小贱人，一晚上换一个，换到吐为止。”</p>
说到这里，多恩仿佛想起了什么，狠狠地咽下一大口唾沫。</p>
“那好吧。”理查德果然被说动了，“不过你可拿稳点星界石，有情况不对就立刻闪了，可别指望我会管你。”</p>
“滚你的，知道了。”多恩应了，“走吧，我在前面，你跟上，我们贴着点遗迹走。”</p>
然而遗迹分布的复杂程度，有点超过他们的预估。从残留下来的灰白石块来看，很难分辨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只能大致从广阔的面积来推测，以前应该是类似于要塞一样的地方——据说深渊的大恶魔们都有自己的要塞和据点，但具体是什么样的，并不是他们这个级别的冒险者所能接触得到的。</p>
而且这些石块除了残破之外，实在是太过于干净，没有任何类似于文字的东西可以提示他们。就这样两人绕着墙根一样的遗迹转了又转，直到雾气越来越浓，浓得面对面也有些看不清楚。</p>
“我们还要继续吗？”理查德再次提出疑『惑』，他的声音隔着雾气传来，和他的面容一样隐隐约约，不甚分明，似乎离得有点远。</p>
“这该死的地方！”多恩有些焦躁不安起来。现在就走着实有些不甘心，但继续下去，身为盗贼的直觉已经在告诉他这并不合适。</p>
多恩『摸』了『摸』收在腰上的*屏蔽的关键字*。</p>
大名鼎鼎的双匕组合，出来一趟空手而归，说出去简直丢人……算了。</p>
他冷静下来后，觉得比起这虚无缥缈的遗迹宝藏，还是自己这身阿瓦达更宝贝点——萨瓦隆出品，法师塔的手艺，可以承受至少三次致命攻击——已经救过他两次了，再有一次就会毁坏，可千万得小心点。</p>
“走吧。”多恩招呼理查德，“趁现在没什么状况，我们赶紧走，星界石拿好……你站那么远干嘛？靠过来点？等等，你点什么灯？不知道这玩意容易暴『露』位置么？”</p>
然而理查德还是站在刚才的位置，一动不动。</p>
唯有一点豆大的光，透过重重的雾气，慢悠悠地绕过理查德的位置，稳稳地朝他飘来。</p>
多恩脑子“嗡”地一下就炸了，想也不想抄起腰间的*屏蔽的关键字*就朝那光的位置投掷而去，转身就跑。</p>
然而刚跑没两步，他就发现动不了了——低头，竟是有冰霜沿着他的脚底悄然向上蔓延。不过瞬间就冻住了他想要去取星界石的双手，爬上他的脸颊，只剩两只眼珠子还能勉强转动。</p>
“啊，欢临，欢临……”</p>
罩着灰袍的身形叹息着，带着奇怪的语调从雾气中走到他的面前，凑近，『露』出一张面盆大的骷髅前脸。</p>
在后者近乎绝望的注视中，他抬手撩起脖子边的兜帽，『露』出格外粗短的颈骨，上面卡着两把*屏蔽的关键字*，正好一边一只，看着像是新扎的蝴蝶结，多少有点滑稽。</p>
“年轻人啊，这是泥滴*屏蔽的关键字*吗？”</p>
“……”</p>
“泥掉滴似这把*屏蔽的关键字*呢？还似这把呢？”</p>
“……”</p>
“为什么不说话呢？如果不说滴话，那额就当泥是默认了刚才对额滴冒犯。和泥滴同伴一起，用灵魂偿还吧。”</p>
“……”</p>
[anima extraction.]（灵魂抽取。）</p>
冰凉的气息喷吐在多恩的脸上。他只觉得头颅正中位置仿佛被那刺骨的寒意突然开了个洞，身体里所有的热气都朝着那处涌去。</p>
而在他彻底失去知觉前的刹那，仿佛听到了一声低笑。</p>
“噗……”</p>
那笑声很轻，却分外明显，在格外寂静的雾气中，就如同滴落在平静湖面上的水珠一样清晰。</p>
灰袍一个手抖，刚刚收集到的灵魂直接窜回了原主的身体里。</p>
“谁！”</p>
它迅速环视一圈，却没有看到任何活物。</p>
“这里……”</p>
非常细小的声音，和雾气一样缥缈。</p>
可还是什么都没见。</p>
“这里。”声音稍微接近了点，或者说很近了，仿佛就在它的脚下……咦？脚下？</p>
灰袍猛地低头，却看到一团可以怀抱的蓬松『毛』球，脑袋上长着长长的耳朵，背上有一对小小的翅膀。这团『毛』球正扯着它的袍角，发出淅淅索索的声音——仔细一看，才发现居然是在蹭鼻子。</p>
“抱歉，实在是太痒了，很久没用这玩意了，实在不习惯。”还没来得及等它发作，这只杜鸡兔就抢先开了口，“不过话说回来，我叫了你好久了。”</p>
说话间，杜鸡兔抬起了头，黑洞洞的眼眶中有着莹绿『色』的灵魂之焰。</p>
“……泥似那个分院的？”灰袍放下了正打算攻击的手。</p>
“厄路多，炼金科。你呢？”</p>
“啊，那很常见。”灰袍听起来有些惊讶，“额似塞洛法滴，预言科。说起来，为什么额总觉滴好像在哪里见过泥？”</p>
“哦？大概是因为我长得比较独特吧。”</p>
“确实……”灰袍犹豫，“泥这样滴……额应该是有印象滴……”</p>
“因为某些原因，我离开了一阵，”杜鸡兔形的巫妖像人一样晃了晃脑袋。</p>
“咦？怎木可能？”</p>
“怎么不可能。”对方不耐烦地抖了抖耳朵，“在你们预言科的眼里，所有的事情都和板上的钉子一样么？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去了……比方说，现在要不要回头看一眼？愚蠢的猪精。”</p>
“呜哇路哦叽——”</p>
低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同时有法术的波动汹涌而起。</p>
它猛地转头，却只见一张撑到了极致的泥盆大口朝它兜头罩下。灰袍的巫妖来不及作任何反应，就落入了那口中。</p>
“咕嘟——吭哧吭哧吭哧……噗嗤……”</p>
林一边吃一边笑，心情好得不得了。</p>
“别嚼了，有什么好吃的？”巫妖别过眼去，非常不耐烦地催促道。</p>
“吃冰激凌的时候，连甜筒一起啃的美妙滋味你不懂。”林毫不客气地反驳，“这东西挺有趣的，味道比你好像差了点，草莓味，有点腻……不过还马马虎虎吧。”</p>
“呵呵……”巫妖笑了， “要不是我吸引了它的注意力，你以为一只巫妖有这么好对付？也算是我们走运，这应该是一只见习学徒级别的，还没有资格制作自己的命匣——也足够蠢，毕竟不是什么巫妖都能叫智慧的化身。”</p>
林分明听出了其中的讽刺意味，不过她不气。</p>
吃好吃的东西的时候，她的心情总是很好。</p>
“说实话真没觉得多难对付……吭哧吭哧……话说刚才听你们说话，用的是什么语言？你们是不是一个培训班出来的？平时开场的台词都差不多啊？”</p>
“什么培训班？”</p>
“哦就是同一个学习的地方。”</p>
“……差不多吧。”</p>
“咦？是不是就是我们要去的地方？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林好奇。</p>
“世界上最恐怖最绝望的地方……说是炼狱也不为过。”巫妖的声音中有一丝明显的动摇，眼眶中的绿火也开始明灭不定。</p>
“有这么可怕么？”大概是因为刚吃的时候特别轻松，林对所谓的“恐惧”还有“绝望”没有丝毫的认同。</p>
巫妖猛地抬眼瞪她，仿佛想起了什么十分可憎恶的事情——大概就是刚来到这里时候，那种情绪濒临崩溃的状况。</p>
“啊，你刚才是不是说让我吃了这只巫妖就赶紧变身？”林赶紧转移话题，“那我变啦？”</p>
说着，不等巫妖发作，她飞快地用了[同化]，让肚子里犹自挣扎的草莓冰激凌彻底老实下来。接着掏出石板划到“法术”页，飞快看了眼咒语，又扔回去。然后在巫妖颇为复杂的注视下开始[变形]：</p>
[sic conversus luto！ossa magi hic tamquam sapientia！（变身吧泥巴！像巫妖一样智慧！）</p>
接着泥巴上抽出了粗壮的腿骨，胫骨，脊椎，臂骨，肩胛骨——然后是更加粗壮的颈骨还有硕大的头骨——大概得有胯骨的两倍宽，要不是脚掌也同样宽大，林很怀疑自己能不能站稳。</p>
“蠢笨。”巫妖毫不客气地给出了评价。</p>
变形完毕的泥巴；林：“……”</p>
她现在对外形倒是没什么歧视，只不过真的好沉啊……</p>
她试着走了两步，结果差点没一个倒栽葱脸扑大地。</p>
“额去。”林没忍住，“这玩意似人嫩『操』控滴？顿顿，这森音卜对昂？”</p>
“它本来就不是人，是一种猪脸哥布林，说话向来不太利索，什么语都一样……挺适合你的。”</p>
顶着猪脑袋的林很想直接一口把这巫妖吃了，想想后果，还是忍住了。</p>
“你得快一点，再过一会儿通道就要封闭了。”巫妖催促。</p>
林忍住心中的郁愤，伸出一截指骨到嘴巴里使劲掏了掏，然后像挤咸菜那样，十分费劲地钩出那件没法彻底消化的灰『色』法袍，随意套上。</p>
她伸出双爪扶住脑袋，歪歪斜斜地来回走了几圈，总算是找到了平衡的感觉。</p>
“照我们先前的计划，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你都要听我的。”巫妖毫不客气地给出了命令，“如果你还想出去的话。”</p>
“额凭什么信泥，”林提溜起巫妖的长耳朵，送到眼前，两双同样黑洞洞的眼眶对上，“照泥滴说法，那里应该是泥们巫妖滴大本营不？”</p>
“正因如此，除了我你没有其他人可以信任。”巫妖显得十分烦躁，“我的命匣不还在你哪里么？我只是问你要……借了一副皮『毛』而已。”</p>
林想想也是，当下不再抬杠，示意巫妖带路。</p>
“你真的做好心理准备了？”</p>
“啊？是啊。”</p>
“不管发生了什么……都要记得，在这里全都是你的错。要是在出去以前你敢放弃，我就用灵魂之火诅咒你！”</p>
“……哦。”</p>
“往正前方走三步，左跨一步然后转身。”</p>
林照做了。</p>
然而在她转身的刹那，整个景物都变了。</p>
周围所有的雾气在一瞬间消散，仿佛刚才灰雾弥漫的景象都是幻觉。原本的四下零落的遗迹也呈现出了原本的模样：</p>
他们正站在一道长长的甬道尽头，面前是一扇大概有长宽都可容纳一百只猪精那么大的门，完全由白骨砌成。无数动物的、人类的、怪物的骨头以一种诡异而又和谐的姿势巧妙地排列在一起，看起来就像是绘有无数地狱受难者的壁画，充满了绝望而悲苦的气息。</p>
巫妖示意林放下他，落地以后，蹦了几步，抬起爪子在门上按了一下。</p>
大门上所有骷髅眼眶中的绿焰次第亮了起来，落在这昏暗的空间里，如蓦然飘起的漫天鬼火，摇曳着让人恐惧的荧光。</p>
见到来者，它们的下颌骨一同抖动起来，发出咔哒咔哒的声响。而这令人牙酸的声音并没有持续很久，很快，它们那空洞的口腔中传出某种又像哭泣又像低笑的声音，嘻嘻哈哈呜呜咽咽：</p>
“苦难苦难苦难苦难……”</p>
高高低低的声音『乱』七八糟地笑着。</p>
“堕落。”巫妖垂首，非常顺从地低『吟』了一声。说完他几不可觉地抖了抖耳朵——朝着林的方向。</p>
林会意，垂下头来，老老实实地跟着他念了一遍。</p>
“混『乱』——混——『乱』——”</p>
白骨间，不同的声音逐渐开始收拢。</p>
“仇恨……”粗细不同的两个声音回应着它们。</p>
“猜——疑——”</p>
“混沌……”</p>
“这——是我们的标——志——”</p>
“也是我们的支柱。”</p>
“支——柱——”</p>
至此，所有白骨的开合变得完全一致，发出的声音彻底汇聚在一起，顺着长长的甬道空空落落地回『荡』开去，带起一阵冰冷的风。</p>
不，不是声音带来的风，林想。</p>
是门开了。</p>sxbiquge/read/58/5822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