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安静!”大主教莫卡洛斯一脸憔悴,甚至要扶着人才能站稳,连养个伤也会碰见这种倒霉事——通常来说是上帝也想念他了。
旁边一大帮穿长袍的人仔细地排查着现场,勉强维持着秩序。
这时,排查现场的长袍人中发出一声惊呼,所有人往那边看去,发现一位年迈的女士小心翼翼地从废墟里掏出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她接过助手递过来的手绢抹了抹,黑灰掉下来,那东西露出了一个金灿灿的边角。
这位女士正是首席治疗师穆特,经验丰富,她立刻知道了这是什么,迅速用手绢盖住,匆匆地走过去交给了莫卡洛斯大主教。
老实说穆特夫人这个处理并不高明,长眼睛的人都看得出她是欲盖弥彰。
窃窃私语声在人群中响起:“那是什么?”
“被穆特夫人盖住了,但是我看见了一个金边。”
“金边?哦是的,我听说金子做的东西不会被大火烧坏,所以……”
“难道是……哦,天哪!”
如果不是阿尔多心理素质好,他现在应该面色铁青、浑身发抖——他终于想起来,昨天晚上回来急急忙忙地处理衣服,消除痕迹过程中,卡洛斯的金章还从旧衣服里掉出来了一次,他却从始至终没看见自己的那枚。
圣殿里包括他们在内,总共有七个金章,更要命的是,每一枚金章上都刻有主人的名字。
阿尔多心里甚至忍不住开始祈祷:但愿那火邪门一点,但愿圣殿的金章质量不要那么好……哦,好吧,大主教看过来了。
看吧,都说了平时毫不虔诚,临时抱神脚是不管用的。
莫卡洛斯大主教的目光极具穿透力,即使他本人的身体情况此时已经是强弩之末。他默不作声地看了阿尔多一眼,像是一把锥子敲进了阿尔多的心脏里。
冷静一点……阿尔多对自己说,然后他努力平复着自己的呼吸,假装慢半拍才感觉到对方的目光,非常恰到好处地皱了下眉,适时地露出一点迷茫,然后像往常一样沉稳镇定地站在那,正人君子的模样好像完全没他什么事。
只有他自己知道,内衣已经全部湿透了。
终于,大主教移开视线,专注地看着手心上的那枚金章,很不幸,圣殿的金章质量非常过关,上面的字一个也不漏全在——“里奥·阿尔多,授一等金章”。
莫卡洛斯大主教冲穆特夫人点点头,一言不发地转身往外走去,下一刻就有人示意所有的金章跟上,阿尔多终于忍不住看了卡洛斯一眼,却发现他正迟钝地观察着大火过后的废墟,表情轻快得活像个火灾现场观光团的。
在大主教办公室,莫卡洛斯大主教把除了阿尔多之外的每一个人都叫进去说了话,卡洛斯可有可无地走了个过场,无非是点点头或者摇摇头,没有偏离“剧本”的意思——卡洛斯知道,一旦他打乱了回忆,以那家伙的入戏程度,说不定就真的出不来了。
要是堂堂一个大主教被影子魔玩死,那可真是笑话了。
反正……这些也只是过去的事而已。
他看着已经十几年没有见过的莫卡洛斯老师的脸,有些唏嘘——这是他人生路上的第一个导师,历史上或许没有什么耀眼的功勋,甚至本人的人品也有待商榷,而且与其说他是个战士,倒不如说他是个政客。
在圣殿无数光辉的历史下,他生得不起眼,死得也有些可笑——因为一场没估计好的作秀,把自己搭进去了。
可是水至清无鱼,这个道理,十来岁的卡洛斯不明白,现在他却已经不再天真了。
圣殿始终是众矢之的——卡洛斯看着莫卡洛斯说话的时候牵动的脸上深刻的皱纹,忍不住在临出来之前轻轻地问:“老师身体怎么样了?不要太累了。”
大主教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反问说:“你怎么突然懂事了?”
卡洛斯想笑一笑,却发现嘴角有些僵硬。
只有少年才会觉得大人那一套不可理喻,才会觉得祭司拉尔德是个没用的窝囊废,觉得莫卡洛斯老师肮脏得让自己最后一个偶像轰然倒塌,直到……
他不可避免地长大了,也变成了一个讨人厌的大人。
大主教疲惫地挥了挥手:“你去吧。”
阿尔多是最后一个被叫进来的人,他甚至没找到机会和卡洛斯串供,手心全是汗,他在门口偷偷地抹去了,像往常一样挺直腰杆走了进去,恭恭敬敬地说:“老师。”
莫卡洛斯冷冷地看着他:“昨天晚上你去了什么地方?说实话!”
阿尔多一愣,故作不解地皱皱眉:“您这是……怀疑我?”
大主教把一个盒子摔在了地上:“你自己看。”
阿尔多在心里对自己连说了两声“冷静”,没有立刻去捡,反而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先看了大主教一眼,而后才“不明所以”地弯下腰,捡起了那个盒子。迷惑的表情拿捏到看到盒子里的金章中间那行属于他的字迹为止,转为极度的震惊。
“这……”
震惊不能太过,否则就假了,阿尔多知道自己平时是个什么样子的人——他像是有那么两三秒种完全反应不过来的模样,甚至下意识地伸手向自己怀里探去,然而这个动作做了一半,又收了回来,“勉强”镇定下来,故意压低声音,掩住声线里的嘶哑:“这不可能,老师,有人陷害我!”
“我再问一遍,你昨天晚上,干了什么?”莫卡洛斯压低声音,一字一顿地说。
怎么回答?
情况有变,显然事先和卡洛斯打过招呼的那个说法现在看起来不是很理想,问题卡洛斯他到底是怎么说的?
等等!
大主教为什么把所有金章都叫来了?是走过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