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忽悠皱起眉头,掐掐手指,说,“得两日后。”</p>
曹大壮把一个充实的红包压他手上。</p>
接下来的两天,曹星河一直迷迷糊糊地昏睡着。曹大壮和石玉珍日夜守护,无法合眼。他们盼望着时间赶紧过去。</p>
尸首就埋在山沟旁。</p>
这个古老的村庄,一直有杀女婴的传统。早前主要是因为没有避孕措施,婆娘总是一个接一个地怀孕。男孩可以增加劳动力,也可以壮门楣,没人敢来欺负男丁多的人家。而后来,则是因为计划生育逼得紧,罚款交不起,又极想要男婴,唯有对女婴痛下杀手。</p>
村里医疗设施落后,村民贫穷,大多数人在家生产。临盆时,烧一大桶水。落地的若是男婴,这就是洗澡水,若是女婴,这就是夺命汤。</p>
这女婴本就多余,何况还带有残疾,这样的家庭,再容不下一个托油瓶。只是曹大壮终究不敢直接淹死一个活物,他翻过山,把她放在山沟边,这样,她的哭声就不会破坏他得生儿子的喜气洋洋。</p>
第二天,他就地挖个坑把她埋了。从此,他再不来这个地方。古怪的是,这么多年过去,这里早已杂草丛生,他还是可以轻易挖出她少得可怜,也小得可怜的尸骨。</p>
一切处理妥当,曹大壮疲惫地回家了。儿子已经清醒,正坐桌边喝粥。曹大壮心下喜不自胜。曹忽悠果然是半仙,这个法子太有效了……</p>
胡泉三听得悚然心惊:“那后来呢?”她几乎本能地脱口而出。当然,这不太专业。一个咨询师,所提的每一个问题都应该指向治疗,而不是满足自己的好奇心。</p>
“这件事,带给你什么感觉呢?对你造成什么影响?”胡泉三及时调整了情绪。</p>
“这件事后,她并没有消失。反而彻底激怒她了……”</p>
黎乐竹难以想象,这个优雅美丽的女人对深情款款的丈夫会做出什么荒唐事。</p>
隆凌琴抿了口水,故事继续进行下去。</p>
我们结婚后,他很疼我,也很疼爱励之雪。我和他只红过一次脸,因为励之雪。</p>
励康成希望孩子多才多艺,我一定要好好培养励之雪。现在培训班费用昂贵,他经常抢先把费用都交了。</p>
“我自己来,我可以……”</p>
我不想让他付钱。大概,我心里隐约有个想法,这是励康成的女儿,不是他的,我不想他过多干涉。甚至,看到他和励之雪相处融洽,我会内疚,觉得励康成很可怜。当然,我知道这种想法是不理智的。</p>
“你是我老婆,我是你的,我的钱也是你的……”他向我眨巴着一只眼睛。三十几岁的人了,还跟个孩子似的。</p>
他很有耐心,每天都花大量时间陪励之雪。孩子嘛,心思单纯,谁对她好,她就对谁好。</p>
励之雪实在不想学芭蕾舞,她说那太累太疼。这怎么可以?绝对不可以。看着女儿踮起脚尖跳小天鹅,这可是励康成一直以来的梦想。我把励之雪狠狠训斥了一顿。</p>
“你吓着孩子了。你们老师最讲究尊重孩子的个性。她是个独立的个体,可以选择自己的喜好的。”</p>
“她这么小,她怎么知道自己喜欢什么?她怎么知道怎么做才是对的?”</p>
“父母最大的问题,就是觉得比孩子自己还懂孩子。她心里渴望什么,她自己最清楚,你不会比她更清楚。”</p>
我们开始争执。我知道他说得都对。我反驳不了他。当一个人虚弱理亏时,愤怒是最好的掩饰。</p>
“她是我女儿,我懂得怎么管教她,不用你管……”我脱口而出。</p>
他不再说话。他每次都这样,受到伤害了,就沉默不语,脸上呈现出那种让人望一眼就心酸的神色。</p>
励之雪吓坏了,哭着道歉:“妈妈,我错了,我去学,我去学……”</p>
孩子为了表达对父母的爱和忠诚,往往轻易放弃自己的喜好,否定自己的感觉,以迎合父母。</p>
经过彻夜反思,我放弃了让励之雪继续学芭蕾的想法。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我补偿励康成,求得心理平衡的工具。励康成已经死了,我们不能一直生活在阴影里。</p>
这件事之后,励之雪和姚建义变得更加亲密,这让我有种隐隐的不安,虽然励之雪才9岁。自从励康成死后,我对励之雪的紧张几乎达到神经质的地步。她读幼儿园大班时,我还推着婴儿车接她上学放学。</p>
她放学回家要经过一条十字路口,车流量很大,我担心她突然挣开我的手……我有各种担忧恐惧,甚至担心她吃饭会噎死。我学会了各种婴儿急救法,以确保万无一失。每一种可能的潜在危险,哪怕可能性微乎其微,我都草木皆兵。</p>
我看过一本书,说孩子遭受侵犯,大多是生活中熟悉的男性长辈所为。</p>
所以,励之雪上小学时,我特意挑了主科老师全是女教师的班级。而如今,家里有了一个男人。虽然理智上,我告诉自己姚建义绝对不是这种人。可我又纠结,万一呢,万一怎么办?还是小心一点儿好,否则,我永远无法原谅自己,励康成也不会原谅我。</p>
姚建义看向励之雪的眼神温柔似水。他俩甚至比一般的亲生父女都要亲密无间。我捕风捉影地观察他们相处的细节,总是感觉哪里不对劲儿。</p>
有天夜里,我注意到他起床走进励之雪房间。</p>
因为担心那万分之一,我夜里总是半睡半醒。</p>
他想干什么?</p>
我的心突突的跳着,又不安又疑惑又恐惧又伤心,眼泪都掉出来了。我轻手轻脚地起身,挪到励之雪房间门口。他没有关门,正转身出来,跟我撞个满怀。两人都吓了一跳。</p>
“你进励之雪房间干什么?”我心里不悦,眼神戒备。</p>
“盖被子呀,她老踢被子,容易感冒。”他坦然地说,似乎没注意到我的不对劲儿。</p>
“真的……就这么简单?”</p>
“那你以为呢?”他好像才反应过来,“你不会以为我要对她……”他诧异地看着我。</p>
我进入备战状态,准备迎接一场狂风暴雨。不管从哪个角度,他都有足够的理由跟我干一架。如果他心中有鬼,必然恼羞成怒,欲盖弥彰。若他心底坦荡,必有被误解被侮辱的悲愤难平。然而……</p>
“我理解你。”他平静地说,“我理解你护女心切。但是,我不是那样的人。估计这样讲,你还是不会安心。那你想想,要我怎么做,你才放心……”</p>
送到外婆家?不可以,她会误会妈妈不要她。她那啥那啥也会心寒。而我自己,也舍不得。</p>
我知道有一种门,里面可以直接打开,而从外面开需要启动密码。经过特殊改造,也可以反装,外面直接推开,里面用密码。</p>
如果让给励之雪的房间换上这种门,自己的房间换上改装后的门,由自己掌握密码,这不就万无一失了?我不知道自己内心的恐惧有多深,防备意识有多强,居然想出这种方法。</p>
然而,用这种方式来防备一个品行端正的人,对方必然觉得受了奇耻大辱。我试探X地跟他讲了这个想法,预备接受他的拒绝和奚落。但他又一次让我意外了。</p>
“这个方法很好。你可以百分百放心。我根本出来了,正好和你锁一起。”他嬉笑着。</p>
“你真不生气?”我狐疑。</p>
“娶到你已足够幸运,哪里还能生气?”他把我抱进怀里,“我还有个建议,励之雪房间的密码她自己得知道,不然每次她都进不去,不是很难解释吗?”</p>
密码告诉励之雪?不可以,励之雪和他这么亲密,万一励之雪告诉他了呢?所以,我嘱咐励之雪,平日房间都不要关门,晚上进去睡觉了,就不要再出来了。反正房里带有卫生间。当然,开始时候她经常会把自己锁外面,我帮她开了几次。她问我干吗不告诉她密码,我糊弄过去,说那是家里最大女主人才有的权利。</p>
这个门就到现在还保留着,你觉得我荒唐吗?</p>
黎乐竹不置可否。照这么说来,姚建义不可能有机会不断进入房间骚扰她,中间到底发生什么了呢?什么地方错了?</p>
“我心里也知道,自己太神经兮兮了。用普通防盗门我还不放心,担心他拿到钥匙。你肯定奇怪,我既然会把他往L童P上想,为什么还要和他在一起。”隆凌琴显出复杂神色,有内疚自责,也有心疼无奈。</p>
“不,你只是太紧张励之雪。不要说万分之一,连万万分之一也不敢赌。”黎乐竹真诚地说,“在心底,你是很爱他的。”</p>
“是的,或许,早在我发现自己爱上他之前,他已经扎进我心里。”</p>
“隆老师,听你讲述,姚先生是真心待你和励之雪,后来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情吗?”</p>
受姚建义影响,我不再逼着励之雪学这学那,励之雪开心了很多,X格也开朗了。那几年,我们一家三口生活得很幸福。可是,随着励之雪慢慢长大,她的脾气也变得越来越古怪。</p>
有次,她外婆说:“励之雪,姚叔叔这么疼你,你该改口叫爸爸。”</p>
她一下子跳起来:“他不是我爸爸。我没有爸爸。他不是我爸爸,他和我没有血缘关系!”</p>sxbiquge/read/68/6832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