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我妈都尴尬万分,倒是姚建义安慰我们,小孩子正处于叛逆期,不必和她一般见识。</p>
励之雪对姚建义的态度越来越奇怪。每天姚建义下班回家,她都特别开心,跑去门口帮他放好拖鞋。但姚建义做好早餐叫她吃饭,她又爱答不理,态度冷淡。</p>
以前,她很信赖姚建义。后来,如果姚建义给她提建议,她就有情绪:“你又不是我爸爸,不用摆出这张脸孔。”</p>
她变得越来越暴躁易怒,越来越难相处,这半年更是变本加厉。故意损坏他的文件,弄坏他的电脑,对他挑三拣四……我再怎么从中调解都无济于事,她对我似乎也有很深的敌意。我不知道我的乖女儿去哪了。</p>
一直以来,我们都以为是姚建义哪里不顺她的意,她才故意找茬。我实在太粗心了。居然忽略了,她人大心也大,有些感情起变化了。</p>
她开始穿那种睡衣。</p>
她十五岁了。</p>
穿上那种衣服。</p>
我再怎么迟钝,再怎么不愿意承认,也知道了她的心思。</p>
姚建义当然也知道。</p>
只是这个话题太尴尬,我们都没说破,但都很有默契地同进同出,不给他们单独呆一块儿的机会。我知道,姚建义体贴入微,他在尽力给我信心。然而,我的心七下八下的,总觉得会有事情发生。</p>
一天夜里,她房间传来惊叫声。我和姚建义都被吓醒了。姚建义冲去拉门,但打不开,情急之下,他忘了有密码。我颤抖着按下密码。他“嗖”地飞了出去。</p>
等我到励之雪门口时,发现励之雪躲在他怀里呜咽:“别走,求你别走,在这儿陪我……”</p>
他怎么进得去?他不可能知道密码。那只有一种解释,励之雪的门根本没有关紧。</p>
“好,好,不走不走。一直陪你。睡着了也不走。”姚建义安抚着她,那温柔的声音曾对我耳鬓厮磨。</p>
我觉得脑子里“嗡嗡嗡”的,人像被石化一般挪动不得。我该千头万绪,心潮翻涌才对,然而,人就那样木木的,只感觉心底有什么地方破了,那个洞越开越开,越开越大,好似一切情感都被掏空了,成了一具行尸走肉。</p>
励之雪的啜泣声停止了,她睡着了。姚建义果然守着她,一直坐她旁边。他大概都没想起我吧。</p>
我不知道时间过去多久,大概几个世纪了吧。姚建义终于出来了。他很自然地牵过我的手,我像一具僵硬的尸体一样被他拖回房间。</p>
姚建义帮我泡了杯热牛奶,我木然接过一口喝干,侧身躺下,拉上被子。我不敢开口说任何一句话,怕一开口,所有压抑的情绪都会倾泻而出。</p>
“孩子大了,该独立了,让她住校吧。”姚建义只说了这么一句话。他的语调一如既往的平静,我不敢揣摩他心底的情绪。</p>
于是,励之雪就住校了。姚建义也常来看她。</p>
生活又恢复了表面上的平静。姚建义待我一如既往地好,每天接送我上班,风雨无阻。再忙再累,也坚持给我做早饭。</p>
只是,我的心里缠着一团雾,一团拨不开也不敢拨开的迷雾。所以,他再怎么努力付出,我依然满脸愁云惨淡。</p>
我不是没想过直接找他问清楚,然而,我无法启齿,更害怕面对。只能像一只鸵鸟一样,蒙上眼睛,假装什么都看不见。</p>
而他呢?常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隔阂,已经不可避免地产生。表面上如何亲密胶着,都不能弥合心灵的裂痕。</p>
说到这儿,隆凌琴眼角已有泪渗出。</p>
黎乐竹心有戚戚。这个优雅而隐忍的女人,实在承受了太多太多。她伸手轻轻拍拍她肩膀,希望带给她些阮安慰。岂料她突然双肩怂动,哭得不可自抑。黎乐竹急忙给她递上纸巾。</p>
“隆老师,你这些话肯定憋在心里很久了,真难为你了。”</p>
“是啊,这种事能和谁说?和自己的亲妈都不能说。”</p>
其中的尴尬难堪,确实是无法尽吐的。挚爱的丈夫和心爱的女儿,这两者有纠缠不清的暧昧情愫,大概是所有女人都无法承受的吧。这种巨大的不幸,不会有人理解和同情,它只会成为别人的笑柄和茶余饭后的谈资。</p>
“隆老师,谢谢你对我的信任。你放心,你跟我讲话,比对着树洞讲话还安全。”</p>
“黎乐竹,我想我该做个决定了。”隆凌琴擦干眼泪,依然脸带悲戚,“丈夫和女儿,我必须选一个。否则,我怕是一个也留不住。”</p>
“你的意思是?”</p>
“我要离婚。”隆凌琴语气坚决。</p>
“啊……隆老师,你考虑清楚了吗?”</p>
从隆凌琴这边,黎乐竹似乎没有发现他有什么实质的越轨行为,反而觉得这个男人十分大度包容,除了那晚他逗留在励之雪房间。可是,房门没关,且在妻子眼皮底下,他能干什么呢?</p>
人们总以为挫折和磨难可以让一个人更坚强,那是因为他们并没有经历过真正的痛失和煎熬。其实,一个曾伤肝伤肺的人,比一般人要脆弱得多,也神经过敏得多。以至于,面对捧在手心里的幸福,他们也战战兢兢,唯恐一切都是梦幻泡影。</p>
“我已没有时间再去考虑了。”隆凌琴捂住脸,“你知道吗?励之雪上星期坚决要回家住了。每天放学灰家,都把自己锁进卫生间,没完没了地洗澡……”</p>
“黎乐竹,你小时候看过《陀枪师姐吗》?”隆凌琴突然抬起头,问了个不着调的问题。</p>
黎乐竹纳闷地点点头。</p>
“我记得,滕丽名演的女警被人强奸了,她就是不断不断地洗澡……”</p>
她情绪失控,声音破裂,一把抓住黎乐竹的手臂,盯住她眼睛,“你说你说……她会不会,会不会已经……”</p>
这哪还是那个优雅从容的隆凌琴?黎乐竹骇然。</p>
“你说激怒她了?”胡泉三意味深长地问,“她是谁?”</p>
“你这是明知故问。”曹星河不满,“就是她……”</p>
“你始终没说她是谁。”必须让曹星河正视这个问题。他所怀疑的“鬼”就是他的双胞胎姐姐。他一直以“她”相称,在竭力逃避与她最紧密最本质的联系。这或阮是为了降低恐惧,或者是为了逃避其他更复杂的情绪。不管出于何种原因,作为心理咨询师,她得让这些东西明朗化,让来访者敢于直面那啥和内心。</p>
“我不说你也知道。”曹星河不肯说出口。</p>
“我知道她的身份,但是,我不知道你心里如何看待她,如何称呼她。”胡泉三坚持。</p>
“她……她是我四……姐。”曹星河很艰难地说出这句话。</p>
“你具体说说,近来发生了什么事情,使你觉得她愤怒了。”胡泉三运用“具体化”咨询技术,希望通过他具体的描述,看清问题所在。</p>
公司催我回去上班,临走前,我爸很肯定地跟我说:“放心回去上班,这次回去,一定平平安安,啥事都没。”</p>
“本来就没事,是你们瞎操心。”我已习惯报喜不报忧。</p>
回到住所,我本能地感到不安。倒不是感到特别害怕,反正心绪复杂,我讲不清楚。我翻箱倒柜,把屋子里里外外检查了个遍,这次真的没有任何异样。我松了一口气。心想,难道曹忽悠不全是装神弄鬼?真有两下子?那会儿,我还不知道我爸采取了那么极端的处理方式。</p>
那天晚上,我睡得特别香,特别沉,连梦都没做一个。早上醒来,看到阳关透过绿色的窗帘,温暖而清新,觉得生活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我决定,去把我女朋友找回来。不管用什么方法,一定要让她原谅我,相信我。</p>
然而,去卫生间洗漱时,看到镜子里的自己,我……我吓坏了。直接往后跃去,后脑勺撞到了墙壁上。这下,我完全清醒了。我想,一定是我眼花了。</p>
镜子里那张浓妆艳抹的脸,怎么可能会是我的呢?我再一次凑到镜子前,镜子里的女人也瞪着惊恐的眼睛望着我。</p>
她画着很粗的眼线,睫毛刷得又密又长,皮肤细腻,口红颜色很艳,是那种枚红色。虽然妆有点花了,但整个妆容还是有种魅惑的风情。只是,那发型与此十分不搭。头发很短,接近寸头,且有些蓬乱。</p>
我只觉头皮发麻,X口憋闷。我伸手摸那种脸,她也伸手摸我。我急忙回手摸自己的脸,她也收回手。所有的动作都和我一模一样。电光石火间,我明白了,镜子里那个人就是我!</p>
“是谁?是谁恶作剧?给我出来,给我滚出来!”我冲到客厅大喊大叫。接下来,把房间每个角落都翻了,看看是不是有人藏在那儿。当然找不到人。大门还是反锁的,我住在17楼,不可能有人爬窗进出。</p>
那只有一个解释。</p>
那……</p>
那……根本就不是人!</p>
大惊之下,我颤抖着打了个电话给我爸,问他到底做了什么。在我再三询问之下,我爸总算断断续续讲出实情。</p>
挫骨扬灰?</p>sxbiquge/read/68/6832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