亨利全身酸痛的起床, 茱丽闹了他一晚上, 现在心满意足的翻过身继续睡。
他坐在床边,虽然全身无力酸痛难忍, 但看着抱着枕头睡得很香的茱丽却提不起一点生气的意思。
摸了摸她的头,忍不住发笑。轻手轻脚的下床,穿上晨衣后推门走出去, 管家正躬身肃立等在门外, 看到他步履蹒跚的走出来,大惊失色迎上来扶着他小声说:“先生,要请医生来吗?”
亨利此时才觉得不好意思, 脸上微红, 咳了两声摇头说:“没什么, 睡觉姿势不对,扭到了有些难受。”
管家闭紧嘴巴将亨利扶到隔壁卧室, 一边庆幸他将所有的侍从女仆都赶到楼下。
亨利走进隔壁卧室就发现里面有准备好的洗澡水和外伤药, 他严肃的看向管家,管家严肃的看回来。
亨利投降道:“安德烈, 我娶的是妻子,不是一只狮子。你准备这些干什么?”
管家一本正经的说:“先生, 有时妻子跟狮子是一种动物。”
亨利叹息道:“我只是腰有些酸痛而已……”昨天晚上茱丽几乎没让他睡觉,一直粘着他,娇声软语。
管家此时作出恍然大悟状, 同情的看了一眼亨利说:“先生, 要喝鸡汤吗?”
得到亨利同意后, 管家火速送来浮着一层黄澄澄的鸡油的热鸡汤,看着亨利喝下后,说午餐的菜色已经调整过了,准备了大量的海鲜和牛肉,亨利满意的点头。
看着亨利泡在热水里放松舒适的样子,管家问:“先生,你今天还去办公室吗?”
亨利判断了一下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说:“不,让他们把工作送到这里来,有事让听差送信就行了。”
泡到筋骨松快后亨利才从浴缸里出来,换好衣服问茱丽醒来没有,女仆回答仍在睡,他笑了一下说:“让夫人睡吧,但要守在门外,餐点必须准备好,时刻都能端上才行。”
说完就走到餐厅用早餐,管家端上了牛肉和鸡肉这种与早餐完全不相称的餐点。亨利却十分满意,大快朵颐起来。
在亨利用过主菜后,管家开始读信,今天早上他可没有对信进行挑选,结果读到一半亨利就沉下脸色,手一伸说:“拿来。”
管家立刻体贴的将几封洒着香水印着花纹的信递上来,亨利用拆信刀大力的拆开,抽出信草草一读,冷笑着扔到一边说:“一群不知死活的蠢货!”
管家躬身站在一旁,作木偶状,整间餐厅中的仆人垂手肃立,跟管家一起学木偶。
没有人上来劝说,亨利越想越恼,扔了信站起来在餐厅中来回转,冷静一点了又加来再看两眼,于是更加怒。
最终他命令管家通知他的会计,以后送信来的这几位夫人小姐的账单不再支付。管家迅速领命而去,完全没有给亨利反悔的时间和机会。
离开餐桌走进书房,亨利看到摆在书桌上的打火机,拿起来把玩着。这就是爱米莉送给他的。
管家看着那只打火机,不动声色的站到垃圾筒旁边,力求亨利一看到他就能同时看到垃圾筒。
果然亨利在要他泡杯咖啡来的时候看到在他旁边的显眼的垃圾筒,手轻轻一扬就扔了进去,管家立刻勤劳的顺手将有垃圾的垃圾筒带出去清理干净,再端着咖啡回来。
亨利端着咖啡坐在那里,倒是没有工作的意思。他在想爱米莉和那群情人。其实这么多年以来他们一直相处的还不错,爱米莉为他带来了很多有用的消息,她常常出入一些高级会所,有身份又有钱,兼之丈夫不在身旁,更是显得香艳诱人。靠着她,他也算是认识了几个有用的人,谈成了几笔生意。有时也需要她出面居中斡旋一些事情,有些他不便出面的地方,有她在事情更容易办成。
其他几位情人多数也都是担任着同样的角色,对她们的感情更多是一种合作。
从娶了茱丽的那一天起他就知道,他不会期待茱丽做这些事,不说茱丽能不能做到,他首先就不会愿意让她跟他一起出席某些商业场合,谈判或与人交流套关系。情人与人暧昧或怎么样他不在意,茱丽却绝对不行。
区别看来,就是因为对爱米莉她们,他首先不在乎这群女人跟谁有关系,名声会不会受到伤害,甚至她们可能遭遇的危险,他统统不在意。毕竟这些女人走出家门,离开自己丈夫的庇护,本来就是一种不自爱的举动。既然她们自己都不在意名声安全了,他又何须在意?
他给她们钱,图的就是她们能带来的价值,给一百收回一千是他的目的,可不是真的送钱给她们花。
情人是消耗品,这一群没有了还会有别人来替补。从他第一次固定的给女人钱开始,他就得到了成倍的回报,也是从那一刻,他才知道为什么有人会对他说,最好去找一个好的情人,并为他引见某位声名远播的夫人。当他花了大钱买了礼物鲜花用了几个月的时间成了她的情人后,得回的是一个可以大赚一笔的机会。
从那一次,他就开始供养情人。
刚才一时冲动将所有的情人的账单都断掉了,现在也不好当着管家的面后悔,他是很了解安德烈的,虽然他年纪不大,但受的却是老式的教育,当时他选他当管家看中的是老式管家教育中对主人的忠诚,但另一方面带来的后果就是安德烈总是用过去的习惯要求他当一位合格的贵族,特别是在结婚之后,对婚姻忠诚是必须的。
亨利无法跟安德烈解释情人的必须性,他对情人也并没有那么深厚的感情。
而令亨利迟疑的另一件事就是茱丽对此事的态度。在这一点上他是怨恨那个不识相的爱米莉的,虽然在上流社会中,受宠的情人比受宠的妻子多,更有多数男人在结婚后长住情人家中,似乎这样更时兴,甚至有的妻子在看到情人时还要礼貌的打招呼并亲近她们。这也是最成功的情人,似乎打败婚姻成为男人更真心的对象就是她们的人生目的,却不去想一想,如果真正真心,为什么会出来一个妻子?
爱米莉就不明白这一点,亨利认识她在茱丽之前,却从来没有考虑过娶她当妻子。虽然她的已婚身份是一个问题,但更重要的是娶这样一个风流的妻子绝不是男人的首要选择,他们喜欢风情万种艳名远播的情人,却绝对不会希望妻子是这个样子的。
如果茱丽是个软弱的女人,而亨利对她的感情不深的话,或许他会要求两个女人和平相处不要争斗。
但问题就在这里,茱丽并不软弱,或许爱米莉看她没有身份家世,甚至婚礼之前都没有人听过她的名字,也没听说带着多少财产嫁过来,但亨利了解茱丽,只看她有胆子从他身旁逃走,就算回来后也能抗拒结婚的诱惑而理智的思考就知道她的心有多硬。
而亨利对茱丽的感情是他从来没有经历过的炽热,这曾经多次让他惊讶。虽然她的预言能力令人惊叹,但得到她却不必娶她,更不用说为了令她更有自信,为了建立她的自我而将半数财产划到她的名下。
亨利可以确定他是爱茱丽的,在周围人更多是利益结合的婚姻之中,他可以说他的婚姻是因爱而结合的。
那么爱米莉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甚至不值一提,因为她是随时可以被取代的,但茱丽不是。
亨利现在搞不清楚的是茱丽反对的到底是爱米莉还是情人,反对的程度有多深,是吵吵闹闹哄哄就好,还是会导致他的婚姻彻底毁灭。
他试探的看向管家,轻咳两声想引起他的注意。在亨利咳第三次的时候,管家才仿佛刚刚听到一样问:“先生,你有吩咐吗?”
亨利招手把管家叫到身旁,热情友好的说:“安德烈,你知道我一直都很相信你的。你就像我的朋友一样。”
管家平静的点头后说:“先生,你可以相信我。我的职业要求我对主人的任何秘密都要守口如瓶,哪怕他犯下上帝也不会原谅的错误。”
亨利觉得脸上有些发烧,觉得管家所说另有所指。他咳了两声说:“其实我……你觉得茱丽她会愿意跟别的女人和平相处吗?我是说,那个……”
管家平静的看着亨利的挤眉弄眼不为所动,说:“先生,你曾经见过一只笼子里关上两只老虎吗?”
亨利想了想说:“不关在一起呢?”
管家继续平静的说:“那你见过两只老虎相互谦让着吃同一块肉吗?”
亨利无神的望向窗外,没话说了。
管家看到亨利这个样子,认为或许可以安慰他一下,就说:“先生,请不要难过。毕竟你已经失去了一半的财产,剩下的这一半可千万要守好了。”
亨利捂着脸,半晌才说:“安德烈,我没有后悔过签下那样的婚前合同和娶了茱丽,但我后悔雇佣了你。”
管家躬身说:“先生,我会继续努力扭转你的这种印象的,我自信我是一个优秀的管家,你不会再找到比我更能照顾你的家的管家了。”
亨利深深的叹了口气,平静的说:“好吧,征求你的意见是一项错误的决定。”
管家好奇的问:“莫非先生有办法让夫人接受那些……其他的老虎?”
亨利冰冷的看了他一眼:“这就是我问你的原因,我需要一点帮助。”
管家点头表示明白,肯定的说:“先生,这个问题哪怕你求助异教的神也是得不到回答的。”
亨利不解的问:“为什么是异教的神。”
管家平板的回答:“因为上帝只会宽大的原谅你。”
亨利最终决定戒掉情人这种东西,虽然没有她们的帮助可能在短时间里会有些不习惯,但权衡之后,到底家庭占了上风。
或者可以说,茱丽代表的家庭占了上风。最少他不能想像换一个人坐在妻子的位置上他还会有同样的决定。
只怕到那时他会觉得这样的妻子不识大体。
就在亨利放下爱米莉这群人的事之后,神清气爽的开始工作,就被卧室传来的惊叫吓得魂都要飞出来了。
他连三赶四的往卧室跑去,惊慌的声音都变了调:“茱丽!!!”
推开也向卧室跑的侍从和女仆们,他一边对着管家喊拿枪来,一边冲进卧室。
管家也一脸严肃,他听得出来夫人的惊喊是真的受到了惊吓,一边示意侍从去查看大门和围墙,一面要求所有女仆全都到大厅去不许乱跑。
对女主人来说,有时女仆像凶器一样危险,管家时刻谨记着这一点。
等管家赶到卧室时亨利已经扑到床上抱住脸色苍白的茱丽,他的手中拿着一把□□,在卧室里服侍茱丽起床的两个女仆早就泪流满面的伏在地上,完全不明白哪里冒犯了夫人。
亨利凶神恶煞的用枪指着跪在地上的女仆,一面不安的看着窗户和衣柜等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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管家冲进来后要男仆将两个女仆提出去关起来,然后他走到窗前衣柜处小心的查看,一无所获后对亨利示意可以放心。
此时茱丽正全身发抖的埋在亨利的怀里,紧紧抱着他。
亨利把枪递给管家,抱住她贴着耳朵小声哄着她。
“宝贝,作恶梦了吗?怎么了?都告诉我,天塌下来还有我呢,对不对?嗯?”亨利把茱丽锁在怀里,轻轻吻着她,一遍遍抚过她颤抖的背。
早知道他就不那么早起床,如果他留在床上她一定不会被吓成这样。
亨利决定以后都跟茱丽一起起床,再来一回他的心都要吓停了。
茱丽多少冷静了一点,她深吸几口气,看向管家。
管家马上低头说:“夫人受惊了,我去为夫人准备一些咖啡好吗?”他知道夫人一定是有事要单独跟先生说。
亨利也察觉到了茱丽的欲言又止,他点头允许管家离开,交待他送热牛奶和曲奇饼来。
管家离开后茱丽想开口,亨利却捂住她的嘴说:“不必着急。没有什么是我解决不了的,给我一个支点,我能撬动地球,对不对?”
茱丽笑了两声,亨利正在努力逗她开心,所以虽然她现在仍在发抖,却被他的心意感动的想发笑。
管家很快端着牛奶和曲奇站在门外,亨利看到他后叫他进来,在他放下托盘后要求他守在门外不许任何人靠近。
他知道他可以相信管家,看他点头出去关上房门,亨利端着牛奶喂茱丽喝了几口,又喂她吃了几块曲奇饼。
温热的牛奶下肚茱丽的感觉好了很多,真正冷静了点。她深吸一口气,摊开手中被她揉皱的报纸。刚才她在床上吃早餐,女仆将今天早晨送来的报纸给她。
亨利不解的看着报纸,第一版到第八版都是泰坦尼号号沉船的后续报道,只怕到明年的这个时候都不会安静下来。
但茱丽却不是让他看泰坦尼克的事,她翻到了第十二版,这是娱乐版,刊登一些针砭时弊的小笑话小策论,多数只追求一个话题性。亨利只在消遣的时候看这个,因为他不认为这一版上的东西有真的。
看到茱丽指着这一版,他还以为她是被这上面那些夸张的故事吓到了,心立刻放下一半,笑着刚要说话,茱丽却指着一则文章的最后一句问他:“……下一届奥运会真的是在德国柏林办的吗?”
亨利看了看那一句,文章说在德国办奥运会所有的运动员要穿着大衣参加,这是在嘲讽那里太冷。写这篇文章的人对德国一知半解,其实是闹了个笑话。
亨利看不出奥运会有什么能吓到茱丽的地方,左思右想后只能点头说:“没错,上一届是在瑞典的斯德戈尔摩举行的。怎么你想去德国看奥运会吗?”
以亨利的财力,去奥运会看开幕倒是小菜一碟,他开始盘算着带茱丽去那里玩。
茱丽颤抖着伏进他的怀里,结结巴巴的说:“……第、第一次世界大战,要开始了……”
亨利头一晕,眼前一黑,有一瞬间他觉得他没听明白茱丽在说什么。
他抓住茱丽的双臂把她拉到眼前,严肃的问:“你说什么?再说一遍,说清楚。”
茱丽看着他的眼睛,颤抖的说:“……柏林奥运会因为世界大战而停办了,还有一次是日本奥运会因为二战而停办,我只记得这个……”
很久以前茱丽不知在哪里看关于奥运会的报道时,看到过一张历代奥运会的表格,非常凑巧的是,一次是德国因为一战而停办,一次是日本因为二战而停办,这有一种诡异的黑色幽默的感觉。让她一下就记住了。
但她却根本没有记得具体的时间年限,所以一直都没有发觉。今天女仆拿来报纸,她看这一版的笑话时看到这篇文章提了一句,顿时想起了记忆中的片断。
她刚刚才从一场灾难中逃出来,刚刚觉得她安全下来了,可以放心了,却马上发现其实接下来会卷入另一场更可怕更彻底的灾难中。
这让她绝望了。
亨利的怀抱像一个避风港,她掩耳盗铃般躲在里面不肯抬头。
亨利则被她的话吓呆了,他也忍不住发抖,世界大战,虽然这几年国际间的形势的确十分紧张,但打仗却是像梦一样遥远的事。
但亨利是一个实际的人,他只花了一秒就接受了茱丽的示警,如果上一次他们能从泰坦尼克号中逃脱,那这一次也一样。
他紧紧抱住茱丽,像抱着他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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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觉去,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