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够了没?”笑够了好说正事了,“你找到那侍卫了吗?”
“迟早会找到的,关于怎么帮五姐私奔,我想到了一个好法子……”桌面上两个脑袋越靠越近,窃窃私语一阵,陆昭点头,下决心:“就这么办。”不过这样子做了会很明显,“事后你爹一定知道是你帮五姐姐私奔的。”
薛澜无奈:“管不了那么多了。”就像她说的,他怎么忍心看着五姐做傻事,“既然要帮,就帮得彻底点,倘若五姐私奔被爹抓回来,更加是死路一条。”
“行,我负责去雇帮手。”
“钟家人跟着你,千万当心,别走漏了风声。”
陆昭刚要点头,厢房的门忽然被人打开,吓了她跟薛澜一大跳。
两人见鬼一样看着门口出现的人。
钟恬掩上门,在二人惊呆的瞩目中走过来,满怀歉意道:“对不起,我不是有心偷听。阿昭妹妹出去那么久,我不放心,所以出来看看,走到这边正听到……”
“守门的人呢!”她明明让小二在拐角的地方守着的,千万别让旁人过来。
“我看到他急匆匆下去……”可能内急吧。
陆昭跟薛澜都无语了,钟恬忙保证道:“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对任何人都不会说,包括我姐姐。其实我听了,很佩服你五姐,能有这样的勇气。我进来是想说,若是你们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薛澜看着她诚恳坦荡的眼睛,也不知道这是祸还是福,但事到如今不妨再赌一把了。比起陆昭,钟恬与五姐年岁相仿,身形仪态也更接近。
七天之后。
两辆马车从南城门出来,半个时辰后,行驶在蜿蜒曲折,尘土飞扬的小道上。
薛家五小姐薛蓉、六公子薛澜,和母亲薛夫人坐在第一辆马车上,后一辆马车上是几个随行的丫鬟小厮。
薛夫人信佛,每年都要去城外清凉寺小住一段时间,吃吃斋念念佛。这次出门,事出有因。前天儿子陪着她出门散心,在街上遇到一个古怪的道士,见到她就说她煞气过重,问她是否最近家中诸事不顺。薛夫人半信半疑之下一问,那道长依据她生辰八字,将她过往的人生说了个八|九不离十,包括多大年岁父母过世,家中多少兄弟姐妹,以及各自的境遇。这下由不得薛夫人不信了,当下虔诚请教道长,如何化解煞气,那道长却说,无法化解,一切随缘,倘若心中向道,结了善缘,自会逢凶化吉。说完这句,飘然离去。
这番似是而非的话,听得薛夫人心头愈加焦躁,回去之后心神不宁,本想去寺庙里拜一拜,薛澜却说,道长说的是心中向道,佛教跟道教可不同,若要拜,不若找个道观去拜。薛夫人一想,是这道理,寺庙反正一直都拜,家里还是出了这事那事,先是女儿闹绝食,儿子又被人挟持,这次拜下道观说不定有用呢。
大郁王朝重佛轻道,大凡寺庙大抵香火鼎盛,而道观往往鲜有人至。城内出名的寺庙就有四家,而道观一个没有。打探清楚在离城七八里的青阳山上有座青阳观,这日一大早,薛夫人带着女儿和儿子上路了。
青阳山,名为山,其实是个很低的小土坡,山上的青阳观年久失修,残破得很。观里没有男道士,总共七个女道,观主年过半百,自称青阳真人。
听薛夫人说明来意,青阳真人沉着一刻,道:“夫人煞气虽有,并无大碍,人生无常,本就有起有落,夫人的煞气不过是短暂阴霾,影响不了月主命格,过时便散了。只是这位小姐——”她视线落在薛蓉身上,薛夫人顿时紧张起来,薛澜问道,“我姐姐怎么了?”
“这位小姐印堂发黑,短期之内必有大劫,请将生辰八字告知贫道。”
得知生辰八字后,青阳真人掐指算过,叹了口气道:“流年有土星,有木星,木星主棺木,土星主入土,是九死一生的盘。唯今之计唯有冲喜,小姐月格主土,倘若能在七月成亲,七月流火,急火生土,或许能劫处逢生,避过一劫啊。”
薛夫人闻言都快晕了:“求仙姑务必救救小女!”
“夫人莫急,不若让小姐在观中暂住几天,修身养性,随贫道念一段时间的清静经。夫人和少爷也可以一同念。”
待得用过午膳,薛蓉随青阳真人进了道场,青阳面对门而坐,薛蓉面朝里,朝着青阳和青阳身后的三君神像。青阳的徒弟,一个眉清目秀的小道姑将门阖上,引薛夫人和薛澜离开:“师父带小姐念经这几天,都不会出房,饭菜我们会送进去,也请夫人和少爷不要打扰,否则可能功亏一篑。两位可暂住后头客房,白天我们其他人会在大堂打坐念经,希望两位能够加入,这也是在为小姐积善缘。”
薛夫人与薛澜在大堂念经到晚上,回房休息前,薛夫人不放心,绕到道场看了看,屋内二人还在念着,从门缝看过去能看到青阳闭着眼神色肃穆,薛蓉略微弯曲的背影。
“你姐姐想必很累了。”坐了一整天,可怜入了夜也不能歇着,薛夫人想着就要抹眼泪,“当娘的真看不得儿女受罪,恨不得以身相待。”
薛澜心中也不好受:“娘您别难过,虽然辛苦,我们这样做,也是为了姐姐好。”
薛夫人边抹眼泪边点头,薛澜扶着她慢慢往房间走。
看着随行的丫鬟安顿薛夫人睡下了,薛澜才从房间出来,绕到道观的后门,这里不知何时停了两辆马车。他咳了一下,第一辆马车,陆昭掀开帘子:“你娘睡了?”
“嗯。”
陆昭和钟恬从马车下来,随薛澜到达青阳真人和薛蓉念经的道场,薛澜径自推门进去,青阳睁眼看见是他,停下念经。
薛蓉坐着转过身,神色说不出的慌乱,紧张,还有点兴奋,嘴唇翕动半天,才挤出声音:“他,他来了?”
薛澜点头:“在后院等着了。”
薛蓉似乎打算起身,可能坐太久腿麻了,试了几次都没能成功,薛澜走至姐姐身边,伸手将她扶起来,她握着他胳膊的手在剧烈抖动,他感觉到了。
钟恬手里拿着一个布包,从薛澜手中扶过薛蓉:“薛姑娘,我们快点把衣服换了吧。”
薛澜背过身。布包里是一件粗麻衣,还有已婚妇人的头巾,钟恬很快换上薛蓉脱下来的衣服,陆昭也帮着薛蓉换上了麻布衣。好看的薛家姐姐这一装扮,还真像是哪家小户新婚的小媳妇。
换好衣服的钟恬坐上薛蓉先前的位置,青阳闭上眼睛,复开始念经。
薛澜和陆昭领着薛蓉到后门,薛蓉走到第二辆马车面前,掀开帘子,看见车里人的一瞬,声音因激动带上哭音:“赵哥……”男子伸手扶她上了马车,马车里头传来低低说话的声音,混着女子小声的抽泣。
薛澜低声道:“走吧。”
车夫扬鞭,马车缓缓掉头。
车帘忽然掀开,姐弟俩在黑夜里对视,良久,薛蓉轻道:“好好照顾自己,还有……帮我好好照顾爹娘。”
“我会的。五姐你也是,照顾好自己。”
马车在黑夜里渐渐驶离,直到远得变成一个圆点,远得看不见了,薛家六少还维持着远眺的姿势,一动不动。
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有机会再见了。
陆昭在他身边,心头也是百感交集。
“阿昭,我五姐一定会幸福的,是不是?”少年眼中泪光闪动。
“一定会的。”少女坚定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