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荡寂静的屋子里只有高高低低几声软糯糯的猫叫,哪有女子平日清丽婉转的声音。
眼前情景看在陆晏眼里,则是猫儿正向他撒娇,且十分嘴馋的模样,忍不住莞尔,抱着它走回榻上,从旁边矮几上搁着的一个一看就知十分贵重的玉罐子里,抓出一把在不知花费了多少功夫烘烤而成此刻正散发着香气的小鱼干递到它面前,轻声道:“别难过了,都给你。”
姜阮知道自己所求无望,收起了伤心,又重新回到两人私怨上面来。
她看着陆晏的手又往自己面前推了推,在心里哼道:“哪怕就算变成了一只猫,绝对不能丧失做人的尊严,岂可吃一只猫的粮食,且还是陆晏养的,啊呸,跟骂自己似的。”
谁知陆晏那厮竟不死心的伸出手来摸了摸她的脑袋,示意她赶紧吃。
那诱人的香味不时钻进她的鼻孔,口腔已经渗出津液。
姜阮心中挣扎,强迫自己不去看那小鱼干。
不,我不是猫,不能这样自甘堕落!尤其还是敌人的小鱼干!
她后退一步,谁知陆晏的手又向前一步,搁到她面前来。
她抬手正准备推开他,张嘴欲言,谁知那厮竟出其不意的将一块小鱼干塞进她嘴里。
她刚要吐出来,也不知是处于猫的本能还是那块鱼干做的太美味,还是味道太熟悉,竟情不自禁的咀嚼起来,没一会儿,就吃完了,忍不住又朝陆晏的手掌看了一眼。
陆晏好像十分了解她所想,手又重新搁在她眼皮子底下。
她看着那烤的焦黄香脆的小鱼干,忍不住口水横流,明明心里在拒绝,身体却本能的伸出舌头。
不,我不可以这样!
但是,好像真的很好吃!
要不,不管了,先吃再说?反正现在自己附身在猫身上他也不知道……
陆小定进来的时候,见自家少爷正坐在榻上,一脸宠溺的看着小主子正津津有味咀嚼着他手里的小鱼干。
只见它今日格外有趣,吃两口,抬头看着他家少爷“喵喵”叫几声,仿佛事在控诉什么,然后又低头吃两口,完了再叫几声。
他忍不住乐起来,“整个长安城怕是找不出第二只比小主子更可爱的小猫了。”
陆晏深以为然,见手里的小鱼干没了,见它仍眼巴巴看着自己,又重新抓了一把递到它面前,“吃完这些可不许再吃了。”
“小瓜如今几个月了?”
陆小定掰着手指道:“这个,小的记不大清了,好像三个月了吧,主子怎么问起这个?”
陆晏皱眉,猜测道:“我瞧它今日躁动不已,莫不是到了发情期?”
正在享受美味小鱼干的姜阮听了一耳朵,想起一些旧事心道: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
陆晏一时有些犯愁,迟疑道:“我从前听人说,到了发情期的小猫格外额躁动不安,还喜欢到处撒尿。”
“这,我也不知,不过,若是真的,主子打算如何,是要我去找一只公的回来?”
陆晏皱眉。
他并没有打算养一窝猫的打算,且若是生了第一窝,以后岂不是要生个没完没了?
他思虑片刻,低头看了一眼吃的正欢的猫脑袋,“不若,去宫里找个有经验些的叫太医阉了吧。”
正在吃小鱼干的姜阮差点没呛死:“……”
她“嗷”一嗓子跳出一米远,一脸惊恐的看着陆晏,这厮不会是认真的吧。
还好陆晏也只是随便想想,并未说下去,朝它走过去,突然道:“阮阮。”
姜阮微微愣神,以为他认出自己,心里陡然生出希望,却见他已经起身,仿佛方才那两个字不过是自己听错了。
她本姓姜,单名一个阮,之所以取这个名字,是因为她亲生母亲姓阮。在家中她是长女,弟弟妹妹们自然是称呼她“阿姐”,家里父亲与继母称呼她“阿阮”,唯独祖母与早逝的母亲唤她一句“阮阮”。
如今,那个女人已经不是她的母亲了,或许,从来都不是……
她已有许久未能听到如此亲昵的称呼,如今听到,一时之间百感交集,长叹一声,顿觉口中小鱼干不香了,抱着那只罐子不自觉地像平时一样背脊挺得笔直,端正坐在地上。
陆晏见突然变得她郁郁寡欢,不顾它眼神里的警告,揉了一把它的脑袋,将一整罐的小鱼干都塞到她怀里,起身去了外间。
早已侯在屋外头的蓝蝶绿茗领着一群服侍的丫鬟端着水盆衣物鱼贯而进,却并不上前,只是立在一旁。
陆小定随即上前替他净面洗漱,然后看着丫鬟手中托盘上放置的两套锦衣华服问道:“您今日穿哪一套?”
陆晏随意往左边一指,随即摊开双手,任由他替自己穿戴好衣裳。
待他替他系好腰带,又准备替他扣上扣子,谁知陆晏身量颇高,他只得踮起脚尖,却也扣了好几次也未能扣上。
旁边一排正值妙龄的丫鬟,掩嘴娇笑。
陆小定““倏地””涨红了脸,愤愤瞪了她们一眼。
这时个子高挑的蓝蝶站了出来,上前福了一福,“还是婢子来吧。”她说着朝陆晏伸出手来,谁知陆晏一把挡了回去,自己伸手对镜扣好,然后睨了众人一眼。
众婢子见自家郎君今日穿了一件赭红色圆领窄袖袍衫,更衬的身姿挺拔如松柏,且他因尚未及冠,墨发半束半垂于肩更衬的肤白似雪,面若好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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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他眼神里分明是警告之色,眉眼处尽却显风流,饶是众人天天见着仍心神荡漾脸上染过一抹飞霞,却又怕他发怒慌忙低下头去。
陆晏收回视线,抬脚出去,走了没两步又回头看了一眼小瓜,只见它正傻傻抱着玉灌对窗而坐,无尽哀伤的模样。
还真是像极了她的模样,等哪天碰着,非笑话她不可!
他忍不住嘴角上扬,回头见众人脸红的更厉害了,又轻哼一声大步朝外走去,行至门口,他头也未回道:“以后屋内伺候的全部换成小厮即可。”
原本还沉浸在自家郎君美貌春心萌动的少女们,闻言脸迅速垮了下来,陆小定则朝她们做了个鬼脸赶紧跟了上去。
且说待屋内人散去之后,姜阮在吃了一罐鱼干饮了绿茗端来的清水与羊乳,吃饱喝足之后又睡了一觉醒来后看着屋外天色渐晚做了一个决定。
她绝不能再次坐以待毙,必须要回府中看一眼,无论如何,他都不敢相信那个女人好端端会推她落水,且要查一查到底发生何事,说不定还能回魂也不一定。
虽说此事过于惊世骇俗,可既然她的魂魄能够跑到猫身上,那必然能够再回到自己身体之内,只是不知那只猫的魂魄是否移到自己身上去。
她赶紧重新打起精神,在屋子里转了一圈。从只见陆晏屋子极为奢华,里面看似随意摆放的物件件都是珍品,就连地上铺就的地毯,也是由波斯国进宫,脚踩在地上柔软无比,犹如少女的滑嫩肌肤一般,据说一匹便价值千金。
她屋子里也有这样一匹铺在里面,平日里比起府中其他人已然是奢华无比,不曾想陆晏竟铺满整个屋子,可见奢靡。
不过,陆晏此人从小就招摇,吃穿用度尤精致过她们女子,如今屋里这样倒也正常,唯一让她没想到的屋子虽奢华却并不浮夸,与他平日里的做派倒不相同。
她在屋子里转了一圈,正要走,又恋恋不舍的看了一眼那早已被婢子装满的小鱼干,心想这陆晏虽讨厌,鱼干倒真是好吃。
不如,带一些走?
她犹豫上前打开盖子,只觉酥脆焦香的气味儿扑面而来,忍不住口里生津,左右看了一眼,赶紧抓了一把出来。
谁知一摊开手,里面竟只有四五条小鱼干。
她十分泄气的将那些小鱼干塞进嘴里,看了看自己如今的手,左右环顾一下,见外间矮塌上放着一个布袋显得与屋中摆设素雅的摆设格格不入。
她赶紧跑过去将它挂在脖颈,重新捧着罐子小心翼翼倒进去。
待袋子装满之后,她满意的点点头,轻轻拍了拍胸口正要走,谁知装的太多,差点没绊倒。
她只得心痛倒了一些出来,重新将那口袋从腋下穿过绕了几圈才松了一口气。
她低头看了一眼那口袋,只见那布袋倒是用上好的雪缎制成,就是有些陈旧,且上面不知绣了什么东西歪歪扭扭。
“真丑!”她嫌弃的摇摇头,吃力的拖着布袋摇摇晃晃朝屋外走去,谁知才一出门口竟见到一双精致无比镶嵌了宝石,无比骚包的白色鹿皮靴子出现在自己面前。
陆晏目瞪口呆看着眼前头上顶着一只偌大的蝴蝶结的小白猫,只见它身上斜背着一只都快有身体一般大小不知装了什么鼓鼓囊囊的香囊,正举步维艰,摇摇晃晃要出门去,诧异道:“你这是做甚?”
他走上前褪去有些脏的靴子,随意丢在价值千金的地毯上,盘腿坐在它面前,戳了戳它的蝴蝶结,习惯性的伸手抬起它的下巴,恍然大悟一般,“我家小瓜这是要趁你爹爹我不在离家出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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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晏一脸惊讶:我好吃好喝供着你,居然想要离家出走!!!
偷了小鱼干想要跑路的姜阮连忙低头:我的脸呢,糟糕,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