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受伤了。
听说雪天路滑,不小心从紫宸殿的台阶上摔了下来。
我也顾不得睡懒觉了,忙跟着秋姑姑伺候李烨穿戴,可不知怎的,秋姑姑似乎比李烨更紧张,不对,李烨好像压根就不紧张,反倒是秋姑姑,面色凝重,心不在焉的,连李烨的腰带都系反了。
李烨叹了口气,问道:“姑姑随我一起进宫吗?”
秋姑姑一愣,随即苦涩地摇摇头,“不了。”
我不动声色地看看李烨又看看秋姑姑,基本上已经笃定皇上就是秋姑姑藏在心底的男人了。
临走前,李烨还特地叮嘱我一句,今天不要折腾秋姑姑。
我想说的是,我哪敢啊!可细想来,如果我无聊时和整个宜春宫玩躲猫猫不算的话,我确实不曾折腾过秋姑姑的。
而且,他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因为他前脚刚走,秋姑姑后脚还是不放心地跟着去了。
我等半夜迟归的屏儿睡醒,也拉着她进宫。
屏儿埋怨我,“太子妃,您怎么不早点儿喊醒我啊。”
得,什么叫好心没好报!我这不是念在她和序川难得修成正果的份儿上,寻思着想好好宽待她一阵,她倒还不乐意了。
我撇撇嘴,觉得她很不争气,“你呀,就是贱骨头,这马上都要当赵夫人了,自己也不知道享享福。”
屏儿小脸一红,忙嗔怪了我一句,“太子妃!”
紧赶慢赶地到了紫宸殿,可殿内外一个人都没有,一位公公见我在殿门口张望着,迎了上来,问我可是来找秋姑姑的,我其实想问李烨的,可屏儿忙焦急地点头称是。
好吧,那就是。
公公莫名一笑,劝我宽心,说有秋姑姑照料着,皇上无碍,让我们只管回去等着便是。
我点点头,转身去了文华殿,李烨果然在。
早上醒来时我本还担心着,怕他对昨天的事情还有些模糊的映象,可我悄悄注意了下,好吧,他就是一点儿都不记得,害我白白睡不着了那么久。
他撑着脑袋假寐,我还没走近呢,他那原本稍有疲惫的脸色瞬间肃然警惕起来,见来人是我,才缓了缓神色,伸了个懒腰冲我浅笑着。
“你怎么来了?”
我指了指外面,“啊,担心秋姑姑,可刚去了紫宸殿那边,好像又没什么事。”
李烨嗤笑道:“在你眼里除了吃喝玩乐,还能看见什么?”
我不悦地撇撇嘴,径自朝内殿走去,“我在你这儿睡会,不介意吧?”
话礼貌地说着,可没等李烨同意我已经坐在床榻上脱鞋了,屏儿替我掖好被子放下内殿的层层帷幔便退了出去,我瞌睡的厉害,迷迷糊糊间似乎还听见李烨吩咐了句,把殿里燃的檀香都灭了。
他真的是个不错的朋友,我这样想着。
我醒来的时候,一睁眼便见李烨正支着头打量我,眸间极尽温柔。
我懒懒地阖上眸子,笑问他,“不忙了吗?”
他说,“忙。”
我揉揉眼睛,“那你还偷懒?”
他替我掖了掖被角,有一下没一下地隔着被子轻轻拍着我的胳膊,似是要哄我睡觉,被窝暖暖的,他的声音也沉沉的,确实让人脑袋更晕乎了,只是不知道李烨在想些什么,忽然轻笑出声,我抬了抬眼,问他,“你笑什么?”
他面上骤然一红,轻咳两声,佯装淡定,“没有。”
才怪!鬼才信呢,我下意识地抠了抠眼角,没有眼屎啊,这下我彻底睡不着了,不耐地起身气鼓鼓地瞪着他,“你笑什么啊?”
他笑得更欢了,撑着身子,摇摇头,一副打死不说的模样。
好哇,我冲上去就挠他的痒痒,可我左挠挠,右挠挠,他依旧不动如山,我懵了,问他:“不痒吗?”
“你试试?”
没等我反应过来,李烨一个起身就反扑过来挠我的咯吱窝,这我可受不了!
我在床上哈哈哈地翻来滚去,差点儿被一口口水呛死,他这才收了手,撑着床居高临下地盯着我。
“看你下次还敢不敢!”
我擦了擦口水,忙投降道:“错了错了,再也不敢了。”
只是……他忽然不说话了,脸上的笑意也逐渐凝固,我的视线缓缓移到他微微张启的唇瓣,莫名地就想到了昨天,就在他和我之间的距离仅剩一指长的时候,我忙偏过头,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便轻轻地落在我的脸颊上。
我不敢动,更不敢说话。
大脑更是一片空白,如果说昨天是不清醒的,那现在呢?现在这叫什么事?
良久,李烨才支起身子,我不敢看他,只盯着殿内缓缓飘动的帷幔发愣。
他背对着我坐在床沿穿着靴子,落荒而逃前,丢下一句,“就,情不自禁。”
情不自禁是什么个意思?嗯?
说句情不自禁就没了?
给我气得,鞋都顾不得穿,气呼呼地就冲了出去,在一屋子奴仆错愕的眼神下,一把揪住正在喝水的李烨,质问道:“亲了就跑?”
李烨有些尴尬地瞥了眼四周,我这才想到,这不是在东宫,咽了口气,松开揪住他衣领的手,冲殿内说道:“都出去。”
可他们动也不动,我的话这么没有威慑力吗?
李烨摆了摆手他们便都退了出去,还十分善解人意地给我们关了殿门,李烨理着被我拉扯的衣裳,挠挠鼻子,“我没跑。”
我十分嫌弃地擦了擦适才被他亲过的脸颊,伸了伸手,“没的谈,五十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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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烨错愕地盯着我,我理不直气也壮,原封不动地将他承诺过的话,又说了一遍,“我祁朝太子李烨在此立誓,这辈子对容漓月越矩一次,罚银五十两。”
这句话倒也不是李烨说的,就是他第一次喝醉的时候,那是真的不省人事,也就在这文华殿,啊,就那个桌子,我哄着他立的字据,还按了手印呢,只不过我今儿没带,却也一直好好收着在的,就防着有这天呢!
我似乎给李烨也气笑了,他问我,“你还能再无赖一些吗?”
我挺了挺胸,“白纸黑字明明白白,你当时摇头了吗?没有!你还嫌我写的有错字,自己亲自重新写了呢,怎么,现在不认了?”
他不服气,“我那是清醒的吗?容漓月,你说这话心里不亏吗?”
亏?呵,我叉着腰,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我亏,亏大发了!赶紧的,别废话。”
李烨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顺气,突然皮笑肉不笑地点点头,说,“好。”
这还差不多,不过,我捂着身子,瞪他,“你干嘛?杀人灭口?不讲信用也就罢了,还这么玩儿不起呢?”
他渐渐逼近我,将我圈在桌子之间,“不,我向来说到做到。”
那这是?
我还没反应过来,他猛的又在我脸上亲了一口。
啊!!
我要气死了!我下意识地就挥起拳头,可压根碰不上他那张欠揍的脸,李烨一只手就将我两只胳膊禁锢地死死的,倾身压着我,又亲了一下!
他哪里还有半分适才羞愧的模样,他现在分明就是明摆着要羞辱我!
“多少了?一百五十两是吧。”
我:“???”
又是一口,他接着笑道:“二百两。”
“……”
“二百五十两。”
“……”
我彻底懵了,被他死死压在桌子上,只觉得脸上已经不能用燥热来形容,就是燥热还夹带着黏糊糊的恶心感,我发誓,我打今儿起,跟他说一句话,我就是狗。
我再次身体力行地体会到,中原人说的,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道理。
直到,他得意洋洋地告诉我,“四百两。”
才拉着我从桌上起来,十分不要脸地问我,“太子妃还满意吗?”
我无语了。
我真不记得李烨是如此厚脸之人,以前,我还没说三两句轻浮的话,他就红着脸指责我不知廉耻,如今倒是转了性子?还是年纪大了?
好,硬算是吧,我冷着脸,摇了摇手指头,告诉他,“五百两。”
他眯了眯眸子,作势想要再补两下,我忙躲开了,气急败坏地解释道:“还有昨天的!昨天的!”
只是,他为什么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而且……“啊,瞧我,差点忘了,行,五百两就五百两,本太子说到做到,今儿就让张伯给太子妃送去。”
我彻底气得说不上话来。
好半天,指着他,低吼道:“你都记得?”
李烨不以为意地点点头,还十分挑衅地轻扶着自己的唇瓣,颇为不满地说,“不过,生涩无味。”
好,很好。
我两眼一闭,彻底气晕了。
在宜春宫醒来时,看着张伯送来的五百两银子,屏儿直拍手叫好。
我撑着脑袋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但毕竟是银子,我再厌烦还是说不出要屏儿给丢出去的话,只好摆摆手,“收起来收起来。”
暂时眼不见为净。
当然了,眼不见为净的还要加上李烨这个人。
于是,当他晚上进门的那一刹那,我就眼观鼻鼻观心,饶是他怎么在我眼前晃悠,我都坚决不给他一个眼神。
“还生气呢?以后不亲你了便是。”我正坐在床沿洗脚呢,他凑到我眼皮子底下哄我,我忙闭了眼睛。
可这人,他竟然上手扒拉我的眼皮子,我恶狠狠地瞪他,“李烨,你今儿没完没了是不是!”
他笑嘻嘻地脱了靴子跟我一起洗脚,讨好道:“好好好,以后你不同意我不亲你了便是,哎,想我一个堂堂太子,亲自己的女人还要给银子,我不比你憋屈不比你吃亏?”
说罢,他轻轻地似惩罚般在盆里踩了下我的脚丫子,我想了想他说的话,好像也不无道理,而且,李烨是那么抠搜的一个人!
想到这,我心里才舒服些,见他这幅可怜兮兮的模样,说着可怜兮兮的规矩话,我也不是给台阶不下的人,气归气,还能离咋的,我顺势往后一撑,抬起双脚架在他腿上,傲娇地试探道:“帮我擦擦吧,就不跟你计较了。”
李烨无奈地摇摇头,却还是拿起一旁的巾子,又说了句模棱两可的话:“也就是你了,容漓月。”
我没指望他能帮我擦脚。
我就是纯挑衅。
可望着他突然认真的模样,我莫名地就害臊起来,忙收了双脚,胡乱蹭了几下就钻了被窝。
“秋姑姑还回来吗?”我岔开话题。
李烨身形一怔,偏过头问我,“你希望她回来吗?”
希望?是我想就能回来的问题吗?我白了他一眼,“得看秋姑姑想不想啊,又或者……父皇让不让?”
“你倒也不是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嘛?这都让你看出来了?”他是在夸我吧,嗯,应该是。
我颇为骄傲地说道,“那是,我可聪明着呢。秋姑姑的事情她一直不愿说,我便也不问她,毕竟,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打算,我既不能替她做主,也不能替她排忧,都还是要自己来的。”
李烨沉着眸子盯着我半晌,忽然微微蹙眉,问道:“所以,我不说你便也从来没想着要过问我的事情?”
我背过身前,自嘲了句,“问或者不问,我能决定什么吗?”
不能啊。
我做不了任何人的主。
甚至是我自己。
我希望秋姑姑回来,她就能回来吗?我看未必,她是说过,她不喜欢那个地方,可偏偏那个地方,有她最放不下的人。
而且,秋姑姑惯说的,一入宫门,深似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