鹏城分为关内和关外,到关内需要办理边防证,关外则没有这个要求,不过要小心查暂住证的。
罗小林勉强算是到了鹏城,之所以说勉强是因为关外挺大,也算是鹏城的地界,就像我们说的北京,其实北京也有很多偏远的农村,理论上也能叫北京。
罗小林走在一条半新不旧的街上,准备找点吃的。因为正是早餐时间,路上行人不少,以女生为多,她们穿着各色的工衣搭配着牛仔裤,好些还拉直了头发,剪了齐刘海,有的还染了色。相比之下,我们的罗小林就是一个货真价实的土棍,他穿着罗爸的一件旧夹克和皱巴巴的廉价西裤,五官面貌再出众,也难以掩其初来乍到的乡土气息。
小摊或者小店里其实很多都配了坐位,但像罗小林这样坐下吃的人并不多,可能是由于上班时间赶的缘故,大多数人都选择打包,一边走一边吃,有说有笑,路上随处可见被丢弃的白色泡沫餐盒。
罗小林吃了两个河粉,两个肠粉,算是半饱,在桌上倒了点开水喝,边喝边打量这个陌生的世界。
四周密密码码的全是厂房,大街小巷到处都是人,透明的IP电话厅随处可见,哪怕是乡村赶集,都没有这里上下班热闹。而这里还只是一个小镇上比较偏僻的一条小街道,这里还只是关外,可想而之镇中心和市中心又是怎么样地热闹与繁华!
真是不出来不知道,一出来吓一跳,这里随便一个工业区的人口就比罗小林老家整个村的人口还多,相传有的大厂,人口抵得上罗小林老家的一个镇。
罗小林暂时没办法联系上罗兵,打算随处逛逛,看看有工厂招工不,顺带想想晚上怎么过夜,旅馆是肯定不会去住的,自己口袋里的几个钢崩支撑不了几天。
一上午走了不下十里路,招工的不是没有,但一律要求为女性,或者有工作经验的,罗小林只能歇菜。像罗小林这种四处溜达找工作的人还真不少,有的甚至已经呆了十天半个月或者更久,一些没钱住旅馆的,几乎成了半个流浪汉。
“嘿老弟,晚上想好了住哪么?实在没地方住的话,和我一起住一夜桥洞吧,我发现了一个没人知道的地方,一般治安队也找不着,可以对付一宿。”说话的是一个齐东汉子,一米七五的个头,略胖,中分头,脸上坑坑洼洼,油性皮肤在他身上表现得淋漓尽致,可能是因为有阵没有洗澡的缘故,身上有股味道。这汉子是罗小林找工作时新认识的朋友,叫作侯健民。
中午十二点左右,罗小林拨打了罗兵的电话,有工友说罗兵今天连班,没在宿舍。
下午罗小林继续和候健民一起晃荡,侯健民典型的齐东汉子性格,说话直率,可能是有阵没有碰到谈得来的人,他的话越来越多。
“哥们也是刚来华南吗?”罗小林问道。
“没有呢,来了快两个月了,没找到合适的工作,我有一次逛街不小心被治安队逮了,因为没有暂住证,在农场了做了一个多月的免费苦力。同时被抓的,身上有点钱的,交了三四百块就放走了,身上没钱的或者钱不够的,就一直留在那,每天吃的还不如猪食,经常都是一点糙米饭,一碗如同洗锅水般的萝卜汤,我一个两百斤的胖子,现在只剩下一百三十斤不到。哎!当初我还雄心万丈,以为来华南能赚大钱,出人头地,没想到找个工作就这么难!”侯健民一番感叹。
“嘿,哥们也别泄气,不会一直这么倒霉的。下午再去转转!”
罗小林侯健民两人又转了一下午,还是一无所获,普工或技术工学徒基本都指望不上,普遍青睐都是未婚女性,因为未婚女性社会经验浅,能忍耐易服帖,不敢闹事。
别看好多工厂门口都在进行所谓的招聘,很大一部分是走走过场。好些在厂里上班的人已提前从老家找来了熟人过来面试,和相关领导打了招呼。所以即便是一个小厂的人事,那在厂里都是横着走的,好多人巴接。
到天黑时,侯健民走不动了,两人中午就吃了点馒头,罗小林想请他请吃个快餐,被侯健民拒绝了。
“老弟呀,钱一定要省着花,一定要给自己留点余地,最起码要留点回家的路费,咱们等下去买那个一块五一袋的火腿肠,一袋就能吃饱,后面再去看下我说的那个桥洞吧。”
“好呢!”罗小林也不矫情,两人走了十来分钟,来到一座小山坡下,坡下有一个过水的涵洞,涵洞不大,现在旱季,洞里还算干燥。
“看看这个地方,还可以吧?老弟你也进来吧。”侯健民把编织袋塞进了涵洞。
“好呢。”罗小林也将自己的布袋塞了进去,涵洞有四米来长,睡两个成年人没有问题。
两人走了一天,都打算休息片刻。
“老弟是哪一年的?我八零年代初期。”
“我比你小一些,八零年代中期,家里因上学的孩子比较多,负担重,所以我想出来闯一闯。”
“……”
“今天你说曾经被查过暂住证,后来是怎么从农场里跑出来的。”罗小林好奇问道。
“哎,还能怎么办,我说自己身上只有最后的六十块钱了,掏了裤兜脱了鞋袜给他们看,他们相信了,后边收了钱,就把我放了。”
“嘿,这个还能砍价?”
“为什么不能,最开始走的给的最多,三四百块,中间走的一两百,最后走的三四十块也放行。”
“这治安队又不是正规的警察,哪来的权力随便抓人?就没有人反抗?”
“哎,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呀,毕竟是别人的地盘,人生地不熟的。”
“有人从农场逃走过么?”
“有倒是有,不过一般人还真走不掉,农场被一条河包围了,我记得有一个西江省的哥们,就是跳河游泳逃走的,后来他老爹来接他时,全身只剩下一条内裤。”
“倒是让我想起了一句歌词,我曾经豪情万丈,回来时却空空的行囊,这哥们是直接没有了行囊,连衣服外套也没有了嘿!”
“哎,我这两个月受的罪比我前面十几二十年都要多,记得刚从华南火车站出来时,准备坐大巴来鹏城,这时候来了一个卖杂志的,不买杂志就不让上车,一本杂志20块,你说这是哪门子道理,后面我又被碰瓷过,敲诈过。”
“我坐大巴时碰到了换外币的骗局,看来这些车站呀,不知道留下了多少农民工辛酸的泪水。”
“是的,火车站汽车站扒手多,吃饭呀千万不要让他们找钱,你的真钞一下子就给你换成假币,要特别小心。”
“……”
新手村罗小林今天算是报到了,原本以为打工是一件简单的事,而实际却并非如此,找工作难就算了,来的路上还暗藏各种骗局和陷阱,好不容易进个厂,迎接你的是无穷无尽的加班,把人当机器使。你进厂了没日没夜地工作后,对不起!得先押一个月工资,坚持不下去提前走的,不好意思,一份钱也领不到!终于领到薪水了,想给家里人汇点加班加点挣的血汗钱,你得担心路上有抢劫的,在外打工的种种不易就不在此一一赘述。
“哥们我出去找个电话厅打个电话,你早点休息。”罗小林准备出去溜达下,晚上还得给罗兵打个电话。
“行呢,老弟没有暂住证,一定要多加小心,最近查得严,不要去人多的地方。”侯健民交代。
“好呢!”罗小林说罢,爬出了涵洞,气沉丹田后灌注双脚,嗖的一声飞出老远,稍许便不见了踪影。
“咦,这老弟咋一眨眼就不见了。”出来撒泡尿的侯健民喃喃自语道。
罗小林一口气奔出了三五里,终于找到了涵洞所在小河的源头,一座小水库,水库比较偏远,应该是被人承包了,用铁网围了起来。
罗小林双脚轻轻一点铁网,翻了进去,找了一个暗一点的地方坐下,开始慢慢地练功,半个时辰后罗小林开始围着水库跑圈,速度几乎全开的。
罗小林的脚几乎不着地,在旁人眼里,只能看到一团黑影一遍又一遍从水库上飘过。
“老头子,你看到了吗?咱水库上怎么老感觉有东西飞过去。”
“老婆子,都啥年代了,还疑神疑鬼的,现在是科技社会,大家都忙着赚钱,以前装神弄鬼那一套吃不开了!”看水库的老夫妇一问一答道。
飞速跑了五十圈后,罗小林脱光衣服,扑通一声跳进了水库,悠哉悠哉地的洗了个澡,再用内力把衣服烘干。练武的第一大好处就是:可以用最原始的生活方式生存,甚至可以不依赖任何外力。
不知不觉中已晚上十点,鹏城的晚上不比罗小林的老家农村,这个点夜生活才刚开始,好些工人晚上十后下班,正准备出来吃个宵夜。
罗小林提前打通了罗兵的电话,两人约好了在厂门口见。
“哥,好久不见!”罗小林眼力向来极好,从一堆穿灰色工衣的人群中认出了罗兵。
“哎呀,老弟,真是不好意思,中午傍晚都连班,没接到你的电话。我们是这样的,连班的话晚上就可以早点下班,不然又得十二点后。”罗兵拍了拍罗小林的手臂亲切说道,兄弟俩有一年多有没见面了。
“没事,我白天到处走了走,刚好熟悉下这边!这个外面就是不一样,半夜里还这么热闹!”
“是呀,家里人这个点早睡了,叔叔婶婶都还好么,奶奶身体最近怎么样?”
“都还可以,奶奶能吃能睡,还时常念叨你,说你有出息,还叫我转告你出门在外,凡事小心。”
“我会的,我一般也不怎么外出,你今天到处看了看,感觉怎么样?”
“这边的经济真活跃,每个人都有一份工资,赚钱了都要消费,你看这大晚上的,街上的人还越来越多,难怪都说华南有钱。”
“是的,不过大头都让老板给赚去了,打工的基本都是拿时间和健康换一点血汗钱,今天在我们车间,有位工人被压机压断了一只手,血肉模糊,有点吓人,我都不太敢看!”
“是不是加班时间太长,工人走神了?”
“是的!好了,不说这个了,晚上想吃点啥,今天哥请客。”
“就吃个炒粉吧!我吃了晚饭了。”
“明天有什么打算?住在哪家旅馆哦。”
“继续找找看吧,住在不远处的一家小旅馆。我这次来鹏城,不会挑剔,脏活重活都能干,只要能进厂!”
“嗯,本来我们厂里也要招点男工,但是被其它领导提前打招呼了。”
“没事儿,我自己也能找到的,再说这找工作,有时候也凭运气,”
“可不是……”
兄弟俩一聊就是大半个钟头,意犹未尽。
“哥你明天还要上班,早点回去休息吧。”
“我送送我吧。”
“不用不用!听说好多厂里晚上十二点就关门不让进了!”
“行儿,有什么事儿记得打我电话,找到了工作记得告诉我,这一点钱你收下。”罗兵说完把手里卷起来的一些现金往罗小林手里塞。
“哥,你的钱我不能要,伯母身体不太好,你寄回去吧!真要山穷水尽时,我再来找你!”
两人你来我往推了几个回合,最后罗兵没有罗小林劲大,不得不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