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谈玩家 第3章郊迎王使

第3章 郊迎王使

“大火流夜”的第二天,刘康公一行没有举行原本应该盛大的天王命使典礼,仅仅是辞拜了“考宫”(周武王庙)之后,便出了王城右阙,然后出雒邑西门,沿河一路西行,然后向北渡河进入晋国境内。

晋国边邑的狐丘城大夫,在见到刘康公一行之后,便派人疾驰到晋都新绛,禀告天王使者来访之事。

所以,晋景公也早早得到天王使者刘康公一行不日将到达新绛的消息。按照车行速度,知道今日王使必然能够来到。所以,昨日晋景公便已经将出迎周王使臣的事宜安排妥当。

那时候,迎候及欢迎使者的礼仪一般在黄昏时分举行为宜。眼见的日已偏午,以士会为首,除去卧床的赵朔外,郤克、荀首、栾书、荀庚等五卿悉数出动,帅晋国新绛城中的诸大夫,便早早地一同出晋国国都绛城南门,在新绛郭城(外城)之外的三十里驿,恭候周王的正使刘康公和上介(也就是副使)原襄公等人。

士会五人都按照当时的礼节,身着玄端素裳,爵弁在首,赤舄在脚,显然是大卿的衣着礼仪。其他随从的诸大夫则与之稍微不同,不同的点在于大夫们玄端黄裳,脚上的鞋子不是赤舄,而是黑舄。远远一看,卿与大夫之间便是等级分明。

他们的衣着,他们身上的佩饰,虽然与当时中原各诸侯国基本相同。可是,细观察之下,他们衣上的浅灰直纹,身前的衣领矩形交襟,身前的腰带大带蝶结,蔽膝之前的垂绅佩剑,则是一副典型的晋国特色。

五人规规矩矩的站立在当下,一言不发,静候王使的到来。

按照常理来说,这原本也就是当时应该有的恭迎王使的礼制。早年间周王室力量强盛之时,周王派遣的使者虽然在王室不过是大夫甚至只是上士之位,但是天子使者的身份就使得他们在地位上高于诸侯国国君了,有点类似于后世的钦差大臣,那时候诸侯国国君是需要亲自到国都城外去迎接周王使者的。

但是,进入春秋以后,周王室力量衰微,周王的权威一落千丈,周王的使者已经不如原先尊贵了。但是,毕竟各诸侯国面上还是遵奉王室的,所以周王使者到访任何诸侯国,诸侯国的国君虽然可以不用远道迎迓,但是必须由本国在位的全体卿大夫至国都郊外迎候。

眼见着远处官道上渐起的尘土之色,士会等人便知道王使的车架应该不远了。果然,再过半炷香的功夫,数十乘车架便遥遥可望。稍过一会儿,在晋国诸卿之前两箭之地,那辆插着深赤色大旗的四驾车乘便驻足了。

车上走下一身玄端素裳、淄带大剑的刘康公,仿佛与晋国诸卿的装束差不多,不过头上的爵弁垂旒一下子就把他位属封君与没有垂毓的晋国诸臣区分开来了。

他身后的另一辆四驾车乘上同样下来一位与他装束相同的方脸中年人,看年纪也就是四十多岁,那是他此次出使的上介原国国君原襄公。

率领晋国诸卿大夫迎候王使的正卿士会,与周王使者刘康公、原襄公其实是老相识了。去年,士会继任中军将之后,就曾奉晋景公之命前往天子居城洛邑,参与主持王室内部的合议。当时,原襄公曾在周王宴享礼节上提点过士会,免除了士会在周王面前失礼的尴尬,士会对此十分感激。宴后二人相谈甚欢,引为知己。

此时相见,两人目光略一接触,便依着当时的惯例,由士会率先依礼下拜,向同样是一身玄端素裳的刘康公、原襄公道:“晋国国君天子曾臣彪特命官臣会率同晋国百官奉迎天王上使”

那时候,周王、诸侯国国君、卿、大夫之间是一层一层的附庸关系,诸侯国君只对周王负责,卿、大夫只对诸侯国本国国君负责,所以虽然说起来都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但是名义上只有诸侯国国君才能在周天子面前称“臣某”,所以晋国国君在天子使臣面前要自称“晋国国君曾臣彪”。

而诸侯国的卿、大夫只能称自己是本国国君的“臣某”,在见到周天子或者周天子的使臣之时,则需要完整的称呼自己为“某国国君的官臣某”,所以士会自称为“官臣会”。至于天子使者当时习惯称之为“天王上使”。

其实,原本周王室的惯例,天子聘问诸侯所派之人应该以上大夫或者是中大夫为使,可是到了春秋中叶之后天下的形势已经与西周和春秋初年大不相同了。

进入春秋时期之后,晋国实力强大,自西周末年的“平王东迁”靠的就是晋文侯之力。其后到了春秋中前夜,晋文公又为王室平乱,践土之盟一跃成为天下霸主,地位非同一般。就连现在在位的晋国国君晋景公,也是屡屡为王室调解纠纷、尽心效命。

所以,周王心里明白这位晋国伯父的厉害,以后不知道还有多少要依仗他的地方。就拿目前来说,现在楚国北上,周王都城洛邑东南的郑国、陈国竟然主动向楚国联合,自己王畿的南大门洞开,周王可不想再重蹈一次即位之年就遇到的问鼎之耻了。

因此,周王特别派遣自己的王弟刘康公作为正使,以卿士原襄公作为上介(周朝外交副使的特称),想要用高规格的使臣团队展现自己对晋国的看重,以此来换取晋景公的重视。

刘康公自然知道自己的身份,也明白自己王兄和整个王室的难处,他丝毫不敢因为自己是王弟、天子上卿的身份而骄矝。待士会说完之后,他便先主动热络的向士会和晋国诸卿、大夫含笑微让以示礼貌,然后才正身南面立定。

这时,按照惯例,当由上介也就是副使原襄公代为传布王命,向士会回礼道:“天子特命刘康公聘伯父晋侯”。

待双方依礼言毕,互揖之后,才按照当时君子之间见面的惯例,在双方公事已毕的情况下,开始私人之间的会面,也就是联络个人之间的感情。这在当时称之为“贽见礼”,其实就是双方见面不能空着手,要相互之间馈赠礼物拉近感情。

不过因为周人等级观念深刻,见面所拿的礼物也十分讲究,周王和诸侯之间一般是拿玉来作为“贽见礼”,卿、大夫之间则是拿帛来作为“贽见礼”的。

刘康公是周王王弟,原襄公是天子卿士,位同诸侯,自然应该拿玉,士会等人作为晋国卿大夫,则只需要拿帛就可以。

所以,待士会与刘康公、原襄公双方回礼之后,士会才向刘康公、原襄公二位介绍随其出迎的晋国四位大臣。

士会抬手就从自己身边的郤克说起:“两位上使,这位是我晋国新任中军佐,晋之先中军将郤缺之子,晋国次卿郤克。”

刘康公早就听闻郤克之名,出使之前他也向素来知晓四国之闻的原襄公请教过了晋国现在的情况。原襄公向自己说过晋国近年来朝堂之上的变数很大,据闻当年于王室有恩而又誉满天下的原中军将郤缺之子郤克,已经担任了中军佐,成为晋国次卿。

此番相见,只见这位次卿郤克当属刚强之年(四十岁),方正的脸庞一看就是刚性十足之人。一听士会介绍自己,便快步趋前,可是显然他的左腿行动略有不便,左腿和右腿之间的转换让他身子一高一低的起伏。

大带所系用来节步的六璜组佩,也在这高低起伏间发出不太和谐的碰撞声,使得本该是小碎步趋前、玉声相和的见礼过程带着一丝滑稽。

可是,刘康公注意到,滑稽之下的郤克,每一步的迈动都透露着这位次卿的谨慎守礼,令人不敢小视。

“上使安好,得见天王之使,下臣克不胜荣衿。”郤克一揖之后迅即起身,双手捧着自己的贽见礼——一匹青色新帛,面向刘康公,以略带浑厚的嗓音简短言道。

郤克抬头的刹那间,刘康公也正好在仔细的观察这位新晋的次卿。在两人短暂的对视之中,刘康公发现郤克目光之中虽有一丝的闪动却迅即被满了坚毅神色。

显然,这位次卿对自己由于跛脚,所时常表现出来的窘境已经十分清楚,知道别人对自己这样身份的人却有着这样的残疾会产生什么样的看法。他貌似已经适应了别人眼中透露出的惊讶、疑惑甚至是嘲笑。

确实,天长日久之下,郤克已经习惯先通过自己的目光去观察对方对自己跛脚的反应。一来可以看看对方是否真的有蔑视自己的想法,二来也可以通过对方眼中流露出的细节来判断对方言行举止是否真的如一。

所以,当郤克的目光在刘康公眼中略微搜索之后便变得坚毅,丝毫不露自卑之感,真正展现出大国次卿的风范。

刘康公被郤克目光触的一凛之下,随即望了一眼原襄公,目视之下原襄公便上前接下了郤克所奉上的贽见礼,又转身从随从手中接过一块美玉递给了刘康公。

刘康公上前一步,双手持着美玉,回礼道:“郤君子之名,吾亦早得闻之,‘邂逅相遇’,幸甚至哉!”

郤克听出刘康公言外之意是自己与他初次相见,虽然不熟悉,但以王室卿士、天王之使、刘国国君的身份称自己是君子,心中也感到的十分熨帖,便双手接下刘康公递过来的“贽见礼”——一块通体晶莹温润的美玉。此时是与刘康公初次相见,一边的正卿士会还在等着介绍其他人,郤克便不再言语,只再一揖为礼,便退至卿列。

士会见郤克退回来,便向前再道:“这位是晋国新任上军佐,晋之先相国荀息之孙,少卿荀首。”

刘康公从原襄公之处也知荀首出身荀氏,是晋国至今唯一的相国荀息的嫡孙,也是已经隐退的晋国中军将荀林父的幼弟。

据说,因为此人在泌之战中表现过于出色,不但在晋国主力大败的情况之下能够保全自己所率领的一军人马,还在战中俘获了楚国的王子和数位大将,更是力斩楚国名将连尹襄老。

因此,战后不但没有受到其兄长指挥不当而导致邲之战大败的牵连,反而被晋景公大加赏识。在战后的大赏之中,晋位上军佐之职,身入六卿之列,又受封于智邑,成为荀氏一族中的重要分族。

而且,此人不但武勇出众,还难得的是位见识过人之人,因为担任智邑大夫,在晋国国内,人称其为“智首”,是晋国出名的智谋之士,备受晋景公倚重。

此时见他出位,也是双手持一匹青帛上前,相揖言道:“上使安好,卑臣首得见天王之使,无胜荣衿。”

刘康公这时才仔细观察荀首的相貌,见他身形不过六尺,心中暗道真真是天生健士,六尺之躯竟能俘获楚蛮王子,确实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又抬头见他圆阔的脸上,一双眼眸深邃难窥,心中又不禁赞道果然是有智谋城府之人。

刘康公来晋国之前便知道荀氏一门两卿,无论是在朝堂还是军中都有独大之势,眼下之人又如此出色,虽然对方现下只是一个少卿,但刘康公想着晋国应该不会让一个残疾之人主政吧!

不经意间瞥了一眼一旁的郤克,再反过来看荀首,见他年纪不过稍长于身有残疾的次卿郤克。这样有家世、有能力、又得晋景公赏识的一个少卿,前途绝对无量。极有可能在年过七旬的正卿士会隐退之后,便一跃成为晋国新的主政者。

而且,即使此人没有成为主政者,但是以荀氏之势,以后也绝对是左右晋国大政的厉害人物。

于是,刘康公心中便生出有意结交此人的心思。

故而一反常理,主动上前接下荀首手中的青帛,转交给原襄公之后,却并没有从原襄公手中接过原本备好的贽见礼。

而是又从自己身上解下一块自己常年佩戴的雕刻着蝉形的青玉,双手奉至荀首身前,回礼言道:“少卿安好,荀子(当时,“某子”是对于人的尊称)之名,季子(刘康公之名)早得闻焉。当年我先祖文王与齐国太公尙父于渭水之滨初见之时,便举族相托,人谓之‘交浅而言深’。今日季子与少卿初见便甚得欢愉之感,故以此玉相赠,妄比于先贤,虽有交浅言深之嫌,还望少卿勿责季子莽撞之心。”

荀首听出刘康公有意接纳的言语,心中虽然高兴,但是却不敢马上说什么,只是上前接过玉佩。

一见之下,那玉佩蝉形古朴,而玉色深沉,便知这肯定是刘康公日常佩戴之物。

荀首心思略微思量,便知道这位天王上使对自己青眼有加,有意交接。

此时,虽然王室衰微,但是毕竟还是天下共主,荀首心中对能够结识一位周王室的王弟、卿士自然感到喜悦。但当众之下若自己表现的对刘康公太过亲近怕惹的众人嫉妒,反为不美。可是对刘康公的示好若是一言不回,也不妥当。

所以,荀首心中一转,目视刘康公做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便主动退回卿列了。刘康公也自然明白荀首此意,知道对方是怕人多不便而没有多说什么,但是从他表情和眼中已经找到了想要得到的信息,便也微微颔首示意。

士会等人对刘康公和荀首的这番言行自然再明白不过,但是人与人的交往本就是私事,便也不能过分苛责什么,所以只当没有看见一般。

待荀首退回卿列之后,便又接着介绍道:“上使,这位是晋国新任下军将,先君靖侯之后,先大夫栾宾之孙,少卿栾书。”

言毕,一位身材修长,面容姣好,脸上甚至还有一处酒窝的中年卿士,双手奉一匹深青色新帛走到刘康公身前,躬身言道:“上使安好,得觐天王之使,卑臣书不胜荣衿。”

刘康公一听此人说话仿佛若玉音金声一般,让人闻之不禁有春风拂面之感。这才细细地打量着面前这位卿士,只见对方冠带整洁,面带笑容。

刘康公不禁暗想,此人身为六卿之一,历经战阵和朝堂无数争斗,脸上本该有那么一些老气横秋之色才是。但观察之下,栾书的身上似乎没有一丝杀伐决断之气,脸上更是温润如玉,便感到诧异。

再一细看,才发现,眼前之人说话之时,眼眸不停转动,刘康公不禁想到一句谚语——“眸动心多”,看来这位栾少卿应该心思百端。

而且,面前的这种人不管当面如何热络,他内心里肯定是拒人千里的。看来栾书此人确实应该不太好交接,心中这样想,脸上却不敢丝毫有不敬的神态,交换完各自的贽见礼之后,便连忙回揖:“少卿安好。”

栾书自然看出刘康公脸上神色的变化,但是对此却一点反应也没有,只当没看着一般,内心不起一丝波澜,脸色不变,依旧笑容满面的朝刘康公一揖,便退回卿列了。

“这位是晋国新任下军佐,晋之先中军将荀林父之子,少卿荀庚。”士会虚指最后的荀庚道。

“上使安好,得觐天王之使,卑臣庚不胜荣衿。”

说话之人,满目都是朝气,年不过而立,却属六卿之一,自然是得益于其父荀林父的荫庇。

刘康公忍不住又瞥了一眼旁边的荀首,暗自思量,一门两卿,智谋、朝气兼备,确实是晋国现在乃至未来的中坚之族了。

想到此,刘康公朝着身前的青年也郑重回揖道:“少卿安好!”

说罢,本该见礼完毕的他,又忍不住出口赞道:“少卿春秋懋德,前途不可限量啊!”

荀庚听天子之使如此夸赞自己,年轻人的心中一阵悸动,双唇上扬之后,话语中的喜色便是闻者皆知了:“天使谬赞,庚当效法先大夫,为国尽忠,为天子分忧。”

待刘康公与郤克四人见过礼之后,士会又接着向刘康公正色道:“本来天王之使贵降,寡君特命六卿群臣于此恭候亲迎,只不过上军将赵朔近来染疾,已卧病月余,实在不堪劳累,故不能来亲迎天使,不恭之处还望天使莫怪。”

刘康公心知赵氏下宫之难出自晋景公之手,虽然因为忌惮卿族联手反抗而手下留有余地,放过了赵氏一门之中的赵朔一族。

可是,自入晋国境内以来就听说下宫之难实在是闻者变色,对于普通的晋国百姓尚且如此,自然对于赵朔本身就更加不好过了。

大宗一夜之间除了自己一族得存以外,举族被杀,惨烈之状,亲友哀呼之号,时刻都在脑中不能挥去,巨大的惊吓加上连夜噩梦带来的打击,着实让赵朔难以承受。

所以,与其说他赵朔是染疾,不如说是被晋景公雷霆手段吓得。

刘康公心下对晋景公除了佩服以外更多了一份畏惧,心中盘算着明日见到这位雷霆之君该当如何应对。

心中想着,口中却没有停歇,诚恳地言道:“士君子不必客气,赵少卿染疾自应该以好好调理为重。想来少卿不过是偶染病痛,不日定当痊愈。”

刘康公说完,看了一眼站在身侧的原襄公。

原襄公在一旁看到刘康公望向自己,便会意向前。

面对晋国这五位大臣团团一揖,才向士会言道:“大王命刘康公前来晋国聘问,实在是有一件要事要向晋侯伯父禀报。今日见到诸君子,心中欢喜,尤其是得见正卿士君子,便冒昧先向诸君子告知,以备……”

这本是刘康公与自己在路上便商量好的,到了晋国,晋国国君晋景公虽然威权很重,可是晋国国事却是由六卿合议得决,因此便决定在见到士会之时先行将事情告知,以观其颜色,一者可以知晓晋国大臣对于此事的看法,二者也可以让他们有个准备,能提前向晋景公吹风。

所以刘康公与士会刚刚寒暄几句,原襄公便出来言明来意。

可是,士会怎能不知刘康公、原襄公二人之意呢?

其实,晋国上下也早已经知道楚国与郑国之事了。郑国国君虽然投靠了楚国,但是郑国世家大族却有不少是亲晋的,所以晋国这边一早就收到了郑国国内传来的消息。

但是,士会为臣一生,先后侍奉了晋献公、晋惠公、晋文公、晋灵公、晋成公、晋景公六位晋国君主,可谓久历官场,所见正卿因为专断而亡者不胜枚举,因此他深知在国事之上绝对不宜在国君之前表态。

更何况,现在的这位国君——晋景公,是少有的严苛多疑之君。

此时任凭原襄公言明来意,若不予以回应必然被看做在王室面前托大失礼,若自己出言回应又势必会被晋景公看成预先示意群臣,大有专断跋扈之嫌。

因此,士会思量之下知道,无论自己是否在天王使者面前发言,都甚为不妥。

所以,士会见原襄公刚要言及来意,便顾不得与原襄公私人之间的交谊,立刻岔开话题道:“天子之命,下臣会与诸卿,皆乃天子曾臣之官臣,附庸之人如何能够克听!还请上介勿言,待明日朝会,由天使当面宣知寡君才好啊。”

原襄公没想到士会这么快就打断自己,心中略有些不悦和意外。

但是按照周礼来说,天王之命自然应该宣知晋君,士会虽然有些唐突自己,可话说的却是合情合理。

因此,一怔之下,原襄公竟然不知如何接续,只好面带尴尬的看向刘康公。

刘康公对士会的反应没有那么出乎意料,他心中早知道世人所谓的晋人“深思检陋”,从今天所见的士会、郤克等人看来,确乎如此。除了年轻的荀庚以外,每个人的心思都非常深沉,从穿着到行事处处都透露着谨慎小心。

因此,刘康公见原襄公求助的眼神之后,只冲他点头示意。

待原襄公退后,便向士会从容含笑言道:“士君子所言很对,我等受天子之命,自当先宣知晋侯伯父,才好与诸位叔父相言。”

刘康公为何拜周武王的庙“考宫”,是因为出使的诸侯是晋国,晋国始封君唐叔虞是周武王的儿子。

春秋时期,君是泛称,有土之人皆得称“君”,所以对于国君的称谓,不当以“君上”“君侯”谓之,从考古发现中所见,有称公者,有称侯者,甚或有称王者,本书中从其大众之谓,以“公侯”称国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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