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谈玩家 第30章齐君大怒

鲁君俀即世,公子黑肱即位的消息,很快由鲁国新任执政季孙行父等遣使者向各盟国、邻国通告。

在晋国等候与盟的公孙归父,也收到了信。不过,他得到的信息要早一些,不是鲁国使者臧孙许来晋国带来的通告,而是他自己遣回国内的那个家人,赶在鲁使之前回来了。家人将面见鲁君俀时的情况,和当晚在曲阜城内听到鲁君俀即世的消息,一一告诉了公孙归父。公孙归父不敢相信这一切,虽然鲁君俀的身体状况一直不是很好,但是自己临行前见询问过宫内医者,据医者说鲁君的身体状况还是比较稳定的。怎么突然之间自己离开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鲁君就变成一副奄奄一息的样子?为何自己的家人回国当晚,鲁君俀就即世了?这一切是不是巧合?还是季孙行父等人有意杀害鲁君?

这一切疑问在公孙归父的脑中盘绕着,自己出国前的不安和路上的各种蹊跷在这一刻得到了印证,他仿佛感觉整个人生都崩塌了,不知道自己改何去何从。对于家人说到的现在鲁国国内是季孙行父、叔孙侨如、孟孙蔑和臧孙许联合执政,他反而没有那么惊讶了,这都是题中之义,他想也想得到。所以当家人说曲阜城内传言,季孙他们四人是在鲁君俀即世前就已经接受了顾命之责、然后在大庙之前拥立的新君公子黑肱时,他只是自失的一笑而矣。季孙等桓族将自己这个鲁国执政卿羁绊在晋国,由他们拥立新君,自然以后将会负责辅佐新即位的鲁君黑肱,这样一来,便说明新任鲁君是认可季孙他们的,那就是等于名正言顺的把自己这个原来的执政卿撂在一边了。

当然,好在家人还带来了一些好消息。据说鲁君俀即世之前曾向新任鲁君黑肱要求不要伤害公孙归父一家性命,所以鲁君黑肱秉持先君遗志,在季孙行父的安排下,公孙归父家人并没有受到伤害,只是将他们驱赶出国了,现在由归父长子带着阖家老小正在去齐国的路上。听到家人无恙,公孙归父心中也就稍微安定了些。

这一来,公孙归父也明白了郤克将自己留在晋国的目的了,心中虽然十分愤怒,但是木已成舟,自己也无可奈何。缓了两日,便主动向郤克辞行。

郤克也收到了季孙行父所派使者臧孙许带来的信息,知道鲁国国内局势已定。不过,对郤克来说,季孙行父能够这么快的安定国内,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以他所想,季孙在国内搞政变,鲁君俀自然不会答应,可能鲁国至少也得内讧一番才行。可是,据臧孙许说,鲁国不但没有内讧,甚至除了鲁君俀病死之外,连一个人都没有杀。能够做到这样滴水不漏,一点骂名也不担,季孙行父真是高手,郤克对他的敬佩也更深了。当然,面对来辞行的公孙归父,虽然心中觉得对不起他,但是脸上却不能带出一丝尴尬。只能绷着脸,一面表示对鲁君俀即世的哀思,一面又满含愤慨的对公孙归父的遭遇表示同情。

公孙归父辞别郤克,因为自己已经不是鲁国执政,也不是鲁国使者了,所以晋景公连见也没有见他,任由他自行离开。没离开馆驿之前还没有觉得自己的荒凉境遇,等出了绛城,面对着面前的歧路,公孙归父突然感觉到自己竟然无国可回,无家可归,一路之上所经之处在他的眼里真可谓遍布悲凉,一举一动、一棵树、一棵草都能引起自己内心的波动。

就这样一路走一路行,等要出卫国之时,随行的上介(副使)才问他还要不要回鲁国,还是直接奔向齐国去找自己的家人?公孙归父至此也算看开了,自己这一生怕是难复昔日执政的荣耀了,这次代表鲁国出使,可能就是自己政治生命的终结。所以,公孙归父以无论如何自己还是鲁国使者,既然受先君之命出使,回来便不能复命,不然自己以后也无颜以对死去的鲁君俀。因此,公孙归父决绝的表示虽然曲阜城是回不去了,但是也要一定到鲁国国境之内筑坛,用帷幕遮住土坛,由自己向上介行复命之礼,然后由上介回曲阜再代自己到大庙重复君命。行完礼之后,他自己脱去衣服、散掉束发,在土坛之下痛苦踊跃之后,便只身前往齐国了。

收到鲁国遣使通告鲁君俀即世、新君黑肱即位的消息,齐国国内也是一片哗然。三个月前临淄城内围堵使者的可笑一幕,此时却成了临淄城国人的心病,他们再无心思言笑了,都绷着脸思考临淄城未来的境遇会是如何?

有心病的不止是齐国的国人,对于齐君无野来说,最近三个月也是够糟心的了,真是一件接着一件的坏消息接踵而至,将这个年轻国君的心里堵得一团糟。先是自己派往晋国与盟的使者高固竟然半道逃归,还带回来了自己刚刚在临淄城戏耍、得罪过的晋国使者郤克接任晋国中军将的消息。这边齐国朝堂之上正针对高固逃归、郤克继任,还没定下如何应对的策略来。紧接着,便是自己腹背之地的鲁国发生政变的消息,自己一力扶持的东门氏一族被驱赶出国,而与齐国有着不共戴天之仇的桓族三家执掌鲁国国政,而且首席执政就是同样被自己戏耍得罪的鲁国上卿季孙行父。这些消息一传来,顿时便引得齐国国内如地震一般。处于高位的公卿大夫们都在想着怎么应对晋、鲁政局变动带来的威胁,处于下层的国人则都在考虑着怎么躲避即将到来的战祸。一时之间,齐国竟然被搅得一团糟,他作为国君也是心中茫然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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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容易在中大夫邴夏的建议下,由齐君无野主持了一次大朝,确定同意上大夫陈稚及其他数位大夫的建议,即联楚抗晋。齐君无野便迅速派使者前往楚国,联系近年来一直鼓动自己的楚子——楚庄王。可是,真是人算不如天算,称霸南国,并一度问鼎中原的楚国雄主——楚庄王,竟然在年初突然之间染病,并且很快便一病不起,不到半年的时间就即世了。原本因楚庄王雄才大略压制住的楚国国内矛盾也顿时爆发,王族与卿族之间内讧之势引得全国乱成一锅粥,这时的楚国自顾不暇、根本无力也无法北上。楚国执政者虽然有心联合齐国以辖制晋国,可是国内乱成一锅粥了,这时不但北上与晋争霸无力,就是助齐伐鲁也是有心无力了。

所以,当齐国使者从楚国郢都返回国内,将这一消息带回临淄城之后,国人傻了,齐君无野也傻了。这对齐国,对齐君来说都是莫大的打击。一时之间,与自己交好的鲁国发生政变,与自己有意接触的楚国也发生变故。而自己为了一时好笑得罪的晋国次卿郤克、鲁国上卿季孙行父却先后都继任了本国执政正卿之位,原本看起来不起眼的人,现在都是能够呼风唤雨、举手之间便可动摇天下形势。这样一来,自己得罪的四国使者,此刻却都成了晋、卫、鲁三国的执政正卿,那距离他们复仇伐己之日也就不远了。

一面自己已经够心烦的了,又得面对投奔自己的公孙归父在朝堂之上一个劲儿的哭泣,反反复复就是要请自己出兵帮他返国。齐君无野毕竟是个年轻人,此时众多事情汇集到一处来了,便如乱麻一般,牵一发而动全身,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了。可是,若不出兵,一来有负于公孙归父父子两代人二十多年来对于齐国的支持,二来齐君无野也不甘心坐视卧榻之侧出现一个视自己如仇寇的鲁国来,所以他本心里是很想出兵的。但是,若出兵,万一鲁国立时便和晋国、卫国联合起来讨伐自己,那时候该如何应对,这一点令齐君无野很苦恼。

看了看身边的人,邴夏最为忠厚可信,但是缺少谋划;逄丑父、卢蒲就魁是武夫,自然除了一味的支持自己出兵以外也不能有什么高见。而平时号称有谋的大臣,一个卧病在家、杜门不见外客(国佐),一个现下还被羁押在晋国绛城(晏弱),剩下的只有上大夫陈稚还能勉强作为顾问。当然,还有一个逃归的国守在。因为要不要出兵则都要依靠高固来稳定军心、稳住齐国的局面,所以,齐君无野虽然心中生气,还是派人将高固和陈稚二人都请到了桓台后殿。

君臣见礼之后,齐君无野直接对二人说出了自己的难题:要不要出兵!

高固从国外逃归之后,一直心怀愧疚,知道自己逃盟的罪名很大。现下齐君无野虽然没有惩处自己,但这并不是因为齐君不想,只是碍于一些原因不能即刻动手罢了。其中,一是为了自己身份特殊,是国之二守的高氏宗主,总算是看在自己历代先祖有功于国的面子上,才饶了自己吧。二来,国之二守其中的国佐已经病倒,再把自己收拾了,那一下子之间齐国二守俱失,政务、军务都没有人来担负了,那也是不行的。这些,高固再是莽夫也能想到。所以,此刻见齐君无野问到自己是否出兵,作为齐国武将之首,也为了不辜负齐君无野对自己家族的看重,他自然抢着说道:“公侯,依臣之见,出兵为上策。鲁国公孙归父穷来从我,我若对其置之不理,则是失信、失礼于人,其后他国怎能放心与我齐国结为盟好之国。而且,那桓族的季孙行父现下执政鲁国,他们族人历来仇视我齐国,若放任不管,日后必为我齐国之大患。与其留祸患于未来,还不如趁他立足未稳,现下出兵解决了。”

齐君无野早就猜到高固肯定会主张出兵,但是没想到他分析的还有点道理,便忍不住点头,转身看向一旁的上大夫陈稚,问道:“陈子以为如何?”

陈稚是陈文子之孙,本是陈国人,其祖父在齐国先君桓公之时来到齐国成为客卿,其后便定居齐国。其父在齐国先君惠公之时担任上大夫,于国于君都有功劳,因此在他死后便由陈稚继任为上大夫。但是,与国佐、高固、晏弱等人不同,毕竟自己祖上不是齐国人,自然不能无所顾忌、信口而言。所以,陈稚虽然知道此时出兵有很多不妥,但是听高固力主出兵,而齐君无野也频频点头,看来他们君臣二人都是从心底里赞成出兵的。那如果自己上来就与他们唱反调,不但齐君无野会不高兴,而且说不定还会得罪下高固这样位高权重的人来。但是,如果自己要是赞成出兵帮助公孙归父回国,日后一旦惹得四国来伐,那自己就是主战的一派,若战败必然要受到责罚。

所以,陈稚本来还在一旁斟酌如何应对。见齐君主动问起自己了,虽然还没有想妥帖,也只有硬着头皮说了:“公侯,高守之言确有道理,对公侯、对齐国而言,于义于利,都应该出兵帮助公孙归父返国。”说完,陈稚看了一眼齐君无野和一旁一脸兴奋的高固,然后又说道:“不过,此时时机却略有变化。晋、鲁、卫、曹,在晋国会盟,看来是已经联合起来了。若我贸然伐齐,必然引来四国联军。当然,倘若楚子不死,楚无内乱,那联楚伐鲁,晋国、卫国自然也不能奈我何!可偏偏楚子在这节骨眼上即世了,楚国王族子重与卿族申氏内讧,根本无暇北顾。这样一来,便不可以轻易出兵了!”陈稚每说一句,便如一盆凉水泼下,等他说完,对面的齐君无野和高固两人顿时脸上便如被冷水淋过一样绷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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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君、高固二人自然也知道此时出兵,不单是要与鲁国为敌,乃是与四国为敌,尤其是还有号称春秋第一强国的晋国。不用说四国了,就一个晋国,怕齐国也疲于应付,更何况还是自己得罪狠了的四国。而且,楚国内乱,使得自己顿失强援,晋国没了楚国之忧,自然能够全力对付自己,就算自己不出兵还要防着他们来伐,更何况现在出兵就等于给他们口实,以晋国郤克当日大朝离去时的话来看,他是绝不会手下留情的。

齐君、高固当然明白这些,只不过还是心存一些幻想。一个想着不能这么着算了,否则自己作为大国国君的脸面往哪搁?另一个则想着得趁着这个时机展示一下自己的能力,让齐君和国人知道自己这个高守之位,并不是单纯靠着祖上恩德得来的!所以,二人虽然被陈稚说的脸上沉重,看着陈稚的眼神却还带有那么一丝祈求和渴望的神色。

陈稚自然也明白,齐君不想自己的面子就这么丢了,也不愿意看到背心底下出现一个时刻准备捅自己刀子的鲁国,这也确实是齐国切实利益所在。所以,陈稚略一思考,便接着说:“不过,依臣所见,公侯此刻不宜出兵伐鲁助公孙归父返国,但可以伐鲁之边邑,将公孙归父一族安排在公侯打下来的鲁国边邑内。一来对公孙归父也有个交代,二来还能让鲁国知道齐国不是软弱可欺的,三来将公孙一族放到鲁国边邑上,背后就是我齐国,鲁国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足以令鲁国君臣难受的,四来这样出兵只是边邑上的日常争斗,晋国、卫国也不能说出什么来,自然也不能为此而伐我。”

还没等陈稚完全说完,高固已经高兴起来,他性子直,也不管礼貌不礼貌,直接打断了陈稚的话头,冲着齐君无野高声说道:“公侯,陈子所说之策太妙了。臣知道鲁国边邑上的龙城,是季孙行父一族的封邑,此城虽小,却是地势险要,沿河而建,易守难攻。不如就把它打下来,安置公孙归父如何?”

陈稚心想,你明知易守难攻还要去打下来,不就是因为龙城是季孙行父的封邑嘛,这明摆着是要去打季孙行父的脸,而且易守难攻势必就要出动大军,那到时候不是给了鲁、卫、晋理由来打齐国嘛!但是看着一脸兴奋、手舞足蹈、恨不得立时便出兵的高固,自己这样身份倒也不能当面反驳他。正想着如何向齐君无野委婉表达一下自己心中的担忧,却听一声“甚好!那就打龙城!”那边齐君无野已经同意了高固出兵龙城的建议了。陈稚心下无奈,这齐君无野也是个好面子的公侯,反正计策自己出的,但是执行的时候,你们不按照我的来,到时候出了事情也不能全怪在我身上,因此陈稚便不再开口了。

齐君下了命令,在军中威信素高的高固又很上心,整个齐国便立刻动起来了。很快,不到一月的时间里,齐国便集结了兵车六百乘,甲士近万人。齐君无野自己率领中军,高固率领右军,国佐虽然称病在家,但是他的儿子却不能躲开,国佐二子国胜、国弱两人便代替其父率领本族甲士车乘充任左军。另外,齐君无野以邴夏为御者,以逄丑父为自己的车右。又任命陈稚为司马执掌军中刑罚,卢蒲就魁则担任致师(单挑)的先锋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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