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主春秋鞌之战 第29章鲁国政变

栾京庐还没有回国之前,郤克早就令郤锜安排族人在馆驿周边监视公孙归父日常的行动。馆驿大夫也按照郤克的意思,时刻将馆驿中公孙归父及其随行人员的一举一动都先向等候在馆驿之外的郤锜汇报。现在栾京庐回来了,又将齐国副使晏弱看管起来了,郤克知道公孙归父知道这一消息之后,肯定是要跑的。但是,现在鲁国国内什么情况,他还不知道,按照当初的约定,他应该将公孙归父至少留上三到四个月,才能给季孙行父足够的时间发动政变。这时肯定不能让公孙归父回国,可是也不能强留下他,所以郤克便想了个借口,令郤锜将其请到家中,由自己出面稳定住他。

而馆驿中的公孙归父一边刚要收拾行装要走,却听馆驿大夫陪着郤克家人来到自己所住的正寝之外。公孙归父,立刻便明白了,自己的一举一动应该都在晋国君臣的严密监视之下。看来,想偷偷的一走了之是不可能的了。晋君和郤克已经处置了齐国副使晏弱,那接下来就该轮到自己了。不知道晋国要拿自己怎么样,也不知郤克要如何对待自己,公孙归父心中本来就十分忐忑,现下听人来催自己去见郤克,心中更慌了。

可是,当自己走出正寝,与来人见面的时候,才发现,原来请自己的郤克家人,竟然是郤克之子郤锜。公孙归父见郤锜依礼相待,心中略微安定了几分,他明白若郤克要看管自己,或者对自己不利,这种脏活累活是绝对不会由他自己的嫡子来做的。那现在既然郤锜来了,说明郤克至少还没有准备对自己不利。想到这里,公孙归父心里便略微安定了,回身叫自己的随从拿上早已准备好的进献给晋国执政正卿士会的币礼,便坦然的跟着郤锜前往现任执政正寝郤克的府邸去。

还没到郤克府门,公孙归父在车驾上便已经见到郤氏府邸门外站立了一大群人,不用猜也知道居中而立的肯定就是郤氏宗主、晋国新中军将郤克了。公孙归父匆忙下车,由郤锜陪着一路前趋,走到郤克身前。这边郤克因有跛脚之疾,不方便向前走上去迎接,便在公孙归父与自己见礼之后,抢先伸出双手握住公孙归父的双手,似乎旧相识一般热络,口中直道:“克久闻公孙贤德,今日邂逅相遇,适克所愿兮!”

公孙归父本以为郤克就算对自己没有不利之处,但因为自己与齐国的交情,肯定对自己也不会十分友好。可相见之下,郤克作为新任的大国执政,不但一点架子也没有,还早早地在府门外相侯,而且宾主见面的礼数十分周全,说话热络,语气中竟带着相见恨晚的意思,这便有些出乎公孙归父意料之外了。

但是,公孙归父毕竟是聪明之人,又执政多年,心中虽然疑惑,但是口中却没有带出来,也只是诚恳地回道:“郤君子谬赞了,人都道‘唐叔后人,参墟(晋国的地理名)多贤’。君子继士君子之后,新任执政,归父行经晋国城邑之处,人人都言晋国公侯得人矣!归父晚来,尚未拜贺君子,还望君子勿怪才好!”说完便也微笑着看着对方,这也是公孙归父向第一次见面的郤克表示自己前来的心意。

“克何能焉!不过蒙鄙国公侯擢拔,才忝列卿位,现任执政也不过守位而矣,待真有贤者出,克自然要退身让贤的。”郤克见公孙归父奉承自己,自然也要客套的谦虚一番,表示自己能力不济,只是暂守执政之位以待贤者而矣。以郤克而言,他既想安抚住公孙归父,不要让他起疑而执意回国,省得到时候还要用强扣留住他。要真闹到那个地步的话,无论鲁国季孙行父他们政变的情况怎么样,世人不会管十七年前是否是公子遂、公孙归父父子大逆在先,强留鲁国执政、使者公孙归父的消息一旦传出去,就会变成晋国以大国之势力,胁迫于小国,且擅自扣押、迫害小国使者。这对于晋国复霸自然是十分不利的,于晋景公的名声也大有害处。而且,自己刚任执政,便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自己这“专断强横”的恶名也肯定是跑不了的了。所以,对于公孙归父,郤克乐得跟他说些不关痛痒的话,只要他不提出要走,待季孙行父他们将鲁国国内之事安定下来,自己就万事大吉。那时候,鲁国之事已定,是你们自己国内内讧,公孙归父也是自己来的晋国,主动要留下与盟的,无论是谁也不能再出言责备自己强横了。

于是,郤克和公孙归父便相携进入府内,由郤克先陪着公孙归父到家庙中行了币礼,才一同回到正寝。待分宾主落座之后,见郤克只一意陪着自己问些鲁国国内的民情风俗之类无关痛痒的话,公孙归父心中着急,知道这位新任中军将请自己来绝不会只是为了问民俗。他心下着急,急着想要问清楚晋君准备如何对待自己,也急着想要回国,便主动提出:“郤君子,归父来绛城已近旬月。先前本是等候齐国使者来一道与盟的,现下听闻齐国使者高固没有来,而副使晏弱也……”

公孙归父心急之下忘了措辞,见当着郤克的面说到晏弱被看押的事情,好像有些指责晋景公、郤克君臣蛮横之意,生恐郤克脸上挂不住,便顿了一下,转换了话题继续说道:“齐国不来与盟,想必是有些误会。归父与齐国君臣关系尚好,愿为郤君子前往齐国劝说齐君来盟!”公孙归父一面盘算着要如何才能回国,一面还得要表示出自己做这些也是为郤克出力,才表示愿意为他们去一趟齐国。其实,只要自己能走,就算去一趟齐国也不无不可。而且,公孙归父也很想到齐国去问问齐君无野和高固为何戏耍自己,这样的“猪队友”行为到底是为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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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郤克早就知道公孙归父一心归国之愿,见他如此说,也在意料之中,事先也早就想好了措辞。因此一听公孙归父提到齐国,便起身离席,先行揖道:“克先行谢过公孙!”然后才回至席上,立身正言说道:“鄙国公侯因齐国使者高固逃盟之事,十分震怒,‘蔑我先君’之罪,日后克必定讨回。”郤克上来便将晋景公震怒之事说出来,然后以“蔑我先君”的罪名来界定高固逃盟之事,这就是向公孙归父表示齐、晋之间已经不再是与盟不与盟之事了,而是铁定要有一场大战了。这样一来,自然也就用不着公孙归父再去齐国劝说了,那自己也就没有理由现在就着急离开晋国了。

郤克见公孙归父一听自己说晋景公震怒之事,脸上顿时便起了忧色,知道如自己事先想好的,方才的话已经对公孙归父起了震慑的作用。便又于席上向着公孙归父一揖,然后郑重言道:“鄙国公侯本是奉天王之命,要与诸国修盟好之约,以惩戒郑、陈背德之举,抗击楚蛮北上之势。齐国乃太公之后,与我国先公一起,屡受先王赐命,本应同心奖掖王室才对,可齐君无野恃险怙恶,齐使高固荒唐无礼,乃是背弃齐国太公以及周室历代先王的不义之举,所谓‘多行不义必自毙’,日后纵我不伐,其亦必受天谴!公孙不必为此忧虑!”

“是,是,这都是齐国背德无义!”公孙归父被郤克以王命、大义的一番言辞说的更加担忧,虽然知道这些所谓的“大义”里面水分很多,却也不能反驳,只能随声附和。而且,听郤克这话的意思,那是铁定了准备要伐齐了,心里不由得更加惴惴不安。公孙归父不知道郤克这到底是为了高固逃归使得晋君震怒,还是为了他自己与鲁卫曹三国使者在临淄受辱要泄私愤,才要横下心来伐齐。若是只为了晋君震怒伐齐,倒对自己影响还小一些。若是为了他在齐国受辱之事伐齐,那他必定要与本国的季孙行父相谋,季孙行父会不会借着伐齐的机会趁机在国内兴风作浪。如果那样,那对于自己就十分不利了,公孙归父越想心中越惊,竟然冒出一身冷汗来。

“当然,修盟之事,乃是天王之命,齐国不来,贵国与卫、曹诸国不是已经来了嘛。这足见我周室‘与盟之时,同姓在先’的旧例还是十分有道理的。毕竟天下诸国,异姓异德,难于同心。真正是‘棠棣之华,鄂不韡韡,凡今之人,莫如兄弟’,与盟佐王之事还得是咱们兄弟之国才靠得住。所以,鄙国公侯已经将此事遣人到王畿去上报于天王,请天王遣大臣来主持盟会。绛城与洛邑相距不远,相信不日便有来信,届时我们兄弟之国于天王使者面前再行盟好,共奉祖德,岂不更好!”郤克见已经将公孙归父给震慑住了,便话头一转,说起晋国还想与鲁、卫、曹等兄弟之国修好的意思,算是给了公孙归父一丝丝希望。

公孙归父见郤克先前的话说的很直白了,又加上说不来与盟便是背弃王命,那么晋国也就能奉王命大义之旗去讨伐了。意思就是,自己和曹卫使者来了,只要能够与盟,便是奉王命,晋国似乎便可以不讨伐自己了。那这里面看来还有转圜的余地,公孙归父方才惊出一身冷汗,这会儿才逐渐缓过神来。其实也是自己太过着急想要回国,只想着晋国可能给自己设置障碍,没想其他的。

当然,这会儿缓过神来,公孙归父也知道,晋国君臣把自己留下来,担着强押使者的骂名,肯定是有所图的。而且,郤克作为主张与齐开战的新任中军将,竟然还专门盛情相待,肯定是希望自己能够代表鲁国,在将来齐、晋开战之时,能够站到晋国这一边。自己要是投靠到晋国,那齐国到时候腹背受敌,自然难以支撑。可是,转念一想,那晋君和郤克他们应该也知道自己是亲齐的,若无重大的利益诱惑,怎么可能让自己一旦之间就背叛支持自己父子二十多年的齐国,转而投靠晋国呢?这样的事情做出来,且不说会令齐国对自己彻底决裂,丧失自己多年以来强有力的外援,就是自己国内同盟之人——的鲁君俀,他会同意自己背叛他娘舅之国、转而投晋吗?而且,自己要是这么干,国内的桓族三家和藏氏等大族又会作何感想?

公孙归父显然对于郤克这一出没有充分的心里准备,他还在考虑着怎么斟酌措辞,一面不能得罪郤克和晋国,另一面又不能急着表态。所以,公孙归父还在想先怎么应付一下郤克,然后再细细思考这件事到底该如何抉择。

可是,还没等自己开口的,郤克见他面有难色,便又抢先说道:“公孙,克知贵国乃周公之后,国人向来思王命、知大义,奉王命与盟,乃是大义所秉,若公孙能奉贵国公侯之命与晋修盟,上得王命,下得民心,国人相背自然可知。”说着有意停顿了一下,郤克眉宇之间一动,才借着说道:“公孙,万事可定矣!”这明显的是语带双关,虽未明说,但是郤克的意思是再明白不过了:那就是只要自己与盟,那就是尊奉王命,到时候以王命大义在国内树立旗帜,那国人自然亲附于己,那时候桓族再打出什么拥立庶子、违背大义的幌子来声讨自己,国人肯定不会认可。这样一来,桓族这样的心腹之患若是能够解除,自己在国内确实也就不用再提心吊胆的整日害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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郤克见公孙归父陷入思考,看来是自己的话说动了他,知道他现在心中刚有所动,便趁热打铁,接着加码补充道:“而且,公孙若能奉王命与晋盟好,则兄弟之国必然归心,曹、卫等国必然亲好于公孙。就是宋国,克也敢保他能与贵国修好。失一个国人视之若仇寇的齐国,得三个亲之如兄弟的盟友,孰重孰轻,公孙自然知晓。”说到这,郤克便有意沉吟不再说了,而是看着公孙归父,让他自己去思考。

公孙归父听郤克说到曹卫归心还觉得没什么,又听他说到与鲁国历来抵牾甚多的宋国也能支持自己,心中才活泛开来。以他所知,宋国自晋国先君文公之时便与晋国关系密切,以郤克新任中军将的能力和地位,如果说动晋君一意撮合鲁、宋交好,那也不是不可能的。所以,公孙归父一边合计着,若能得曹、宋、卫、晋这四国的支持,便是与齐国决裂,量来应该也不至于有太大的损失,齐国掂量着四国与鲁国的关系,也绝不会轻易对自己和鲁国有大动作。而且,果然要是能够得到周王的王命认可,而亲晋、卫远齐国,那么季孙、叔孙那些人就说不出来自己忘君恩、亲仇寇的话来,也不用担心国内民情舆论了,到时候自己背后有周王室和晋、卫、曹、宋等国做靠山,寻个借口随便就可以除掉这些豪横的桓公之族了。但是,一时之间,公孙归父对这件事于自己究竟是是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于鲁国而言是利是弊?他也在飞快地想着。

“克知兹事体大,非公孙一人可定,公孙何不遣人快马回国,向贵国公侯请示一下?要是快的话,也就月余便可来回,也不耽搁与盟的事情。”郤克本来也不打算让公孙归父真的同意自己的亲晋背齐,只不过想借此机会拖延一下公孙归父,让他在晋国多待一段时间。而且,如果公孙归父派人回去询问鲁君俀,鲁君俀必然以为晋国是想要他们这个盟友的,自然也就放下戒备心,这也有利于季孙行父等人在国内谋划大事。所以,郤克才建议公孙归父不如遣人回去问问鲁君。

郤克这一说,正合公孙归父的意。公孙归父一时之间难以筹划全面,想着先顺势应承下来,待回去想清楚了再做决断,便起身说道:“郤君子修晋、鲁兄弟之好的提议,确实为王道大义所在。然如君子所言,与齐断盟之事,非归父一人能决,还需要鄙国公侯于先周公大庙之中向先君、先公禀报之后,与鄙国群臣商议才能决定下来。既然如此,不如君子容归父回馆驿修书一封,即刻便着人回去禀报此事,如何?”此时,无论如何,郤克估计不会放自己回去,因此能派人回去嘱咐鲁君俀小心应变齐、晋之事,还有密切关注国内形势,倒也可以放心些。

这边,公孙归父一面催促着问询晋国前往洛邑的使者回来没有,一面派人回去面见鲁君俀。

公孙归父派回到鲁国的家人,很快就见到了鲁君俀,将归父的书信奉上,还向鲁君口述了归父临行时的嘱托:“公侯,必须要时刻小心桓族三家!”只不过,此时的鲁君已经难以支撑了。

公孙归父家人见到的鲁君俀,已经不是先前走时的状态了。他歪靠在正寝的席塌之上,看起来连喘气都十分艰难。这距离公孙归父离开国内,才不过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鲁君已经是一副病入膏肓的样子了。一边听公孙归父家人转述口信,一边强撑着身体坐起来,抖着双手看了写在白帛上的信,长叹一口气道:“寡人恐怕要有负公孙了!”他是自知身体一日不如一日,与齐国还是与晋国盟好,现在对他这样一个命不久矣的人来说,已经不重要了,他现在最希望的是公孙归父能够抓紧时间归国,趁他还没有咽气之前,帮助自己的儿子主持鲁国局面。

可是已经由不得他想了,现在的鲁国国内,却是另一番形势了。

自公孙归父走后,国中的季孙行父、叔孙侨如、孟孙蔑、臧孙许等人就开始迅速行动起来,他们一边四处派人拉拢国内公族五老(自伯禽封鲁以来的历代国君子孙中选出的有明德、有威望的公族贤老),以求得公族的认可,这样鲁君俀手中掌握的公族武装便倒戈到桓族一边了。另一边,他们又派人到各自在鲁国其他地方的封邑中,动员封邑的本族族人,让他们聚集甲士车乘,准备随时开往曲阜城。同时,季孙行父、叔孙侨如还派人将齐、鲁边境上的自家封邑——龙邑、巢丘等地封锁起来,隔断齐、鲁之间的消息往来,这样一旦有变,齐国也不至于即刻出兵,就给他们留下了充足的时间。

本来,按照叔孙侨如的脾气,现在国内公族的耆老既然都支持自己这一边,而各地的甲士车乘也都准备妥当了,那就别废话了,直接举兵围了公宫,逼迫鲁君俀下野,杀掉东门一族就万事大吉了。

可是,季孙行父、孟孙蔑、臧孙许等人并不同意叔孙侨如的蛮横做法。如果按照叔孙的建议,举兵围宫,那就是明着造反了。这样不但原本倾向自己这边的公族五老不会答应,就是其他的大族也不见得能完全拥护自己。而且,据他在公宫中的内线传出来的消息,鲁君俀早就已经病入膏肓,月余之前就有了去世的迹象。因此,季孙行父主张等鲁君俀自己去世,然后三家再借此机会拥立新君,借新君即位之命,掌握曲阜城的武装力量,那时候再以杀害嫡公子、背弃先君、投靠齐国致使鲁国丧失兄弟盟好的晋、卫、曹等国为理由,从而驱逐东门氏一族,由自己这三家和臧孙许同时秉政,才能使公族和国人认可自己,而且也不至于背上弑君篡权的骂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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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等来等去,接近两月了,这边鲁君俀还没有即世的样子,那边公孙归父的家人已经回来了。叔孙侨如和孟孙蔑等人再次来到季孙行父府中,催促道:“伯父,若再不动手,公孙归父的家人把消息带给他,他要是回了国,公族能否一意支持咱们可就两说了,那时候就真得要刀兵相见,疆场决胜负了。”

季孙行父也知道现在不能再等了,但是他还是主张要和平演变,不能动刀动枪的武装逼宫。所以,季孙行父向来的叔孙、孟孙等人说道:“确如叔孙之言,郤克为我们留住公孙归父,此时再不动手便是坐失良机了。但大家动手并不是要造反,而是要为先君、为两位嫡公子讨要公道。”说着,季孙行父向在场的诸位团团一揖,才正色道:“行父愿与诸位一道入宫,面见公侯,向他陈说我们之所以这么做的原委,告诉公侯桓族愿拥立公子黑肱为嗣君,不知诸位意下如何?”

“不可啊,伯父,此时入宫,若被公侯扣下,那该如何是好?”叔孙侨如性子直,他听季孙行父说要与他们一道入宫,还没等别人表态的,便一口截回来。

“贤侄不用担心,桓族三家同时入宫,并非造反,一来是向公侯表明国人人心相背之情,一来也是安定公侯之心。”季孙行父见叔孙侨如不能领会自己的意思,又如此不沉稳,心中虽然鄙夷,但是为了大事,仍然耐心解释道。

一旁的孟孙蔑听出季孙行父的意思了,见叔孙侨如还懵着,便拽了一下他,小声解释道:“叔祖之意。公侯现在已经快不行了,将死之人最担忧的是什么?是后嗣。一来,我三家敢入宫就是准备好了,如果公侯有别的想法,我们桓族自然不答应,倒是候就是扣住我们几个又有什么用,一旦刀兵动起来,以公侯现在这个样子,没有公孙归父的帮衬,他也没有胜算。二来,我们拥立的不是别的公子,是他的儿子公子黑肱,这也是他心中所愿,三家同时在他面前表态,他也就不必担心在他死后再生什么变故。”

“那公侯能让我们赶走东门一族吗?”叔孙侨如听孟孙说的很有道理,但是还是说出自己的担忧来。

“伯父,公侯现在这个样子,他只关心他儿子能不能坐的上、坐得稳君位,别的他就是有心也无力了。”孟孙蔑耐着性子给叔孙侨如解释着。

公孙归父家人回来的当晚,鲁君俀已经不行了。而季孙行父、叔孙侨如、孟孙蔑、臧孙许便在宫中寺人的带领下,悄悄入宫的消息,更不啻是往鲁君俀心中扔了一颗定时炸弹,不知道他们想要干什么。但是事已至此,也由不得他这濒死之人多想了。等到季孙他们到了鲁君俀的寝卧之外,寺人入门禀报之后,不多时,鲁君俀便下令让他们进去。四人互相看了一眼,虽然知道必然成功,但是毕竟是逼宫的大事,心中多少还是有些心虚,季孙行父一咬牙,听里头叫他们进去,便领着头走进了鲁君俀的寝卧。

进门之后,季孙行父才发现,鲁君俀已经起不了身了,看来宫中眼线的消息还是准确的。这时,鲁君俀身边床前跪着的是他的几个儿子,其中就有嫡长子公子黑肱。这时四人入门,鲁君俀看来已经知道他们的来意,大概也能猜出他们心中所想。不过就是不愿担这弑君、诛杀大臣的名声,希望自己能够在死前下令驱逐东门氏罢了。既然知道他们所想,那就是有求于己,也就有了讨价还价的余地,那自己心中的担忧便有解决的办法了。但是与眼前四人交易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君不密失国,臣不密失身”的道理他是懂得。想到这,这才摆手示意让他们几个儿子都出去,只留下最年长的公子黑肱在自己身边。

季孙行父与众人上前行礼之后,便直言说道:“公侯,可还记得当年先君的嫡公子否?”

鲁君俀已经没有力气与他们周旋,只在病榻上微微点点头。

季孙行父便接着说道:“当年先君两位嫡公子,公子恶与公子视一夕之间突然亡故,乃是公子遂及公孙归父请齐人下的毒手。臣等多年以来一直为此不安寝卧,深夜扪心,于先君、于鲁国,都觉不能不向公侯请命!”

鲁君俀听着季孙行父的话,闭着眼睛无力的在塌上点点头。站在自己身边的长子黑肱不知道这里面的事情,还一脸惊讶。可鲁君俀他当然知道先君两位嫡公子的事情,若他们不被害,哪轮的上自己即位。现在他们说到先君嫡公子、自己的两位哥哥被害的事情,不过就是希望自己能够下令追究东门氏的罪过。想到这里,他突然睁开眼,恶狠狠的看了一眼季孙行父,又无比疼怜惜、不舍的看向自己的懵懂站着的儿子——公子黑肱,足有一时,这位濒死的鲁君,眼神才变得缓下来。等他头再转向季孙行父的时候,已经是满眼祈求一般的看着季孙等人了。

季孙行父自己也是一位七旬老人,鲁君的这番眼神变化,他最是能够体会。见他如此,心中也是诸多不忍,不愿让鲁君再屈身主动提出恳求的话。而且,要拥立新君,就不能在公子黑肱身前表现的要逼宫一般,所以,季孙行父便迎着鲁君俀渴求的眼神抢先说道:“只要公侯愿意下令彻查先君嫡公子被害之事,臣等愿在先君庙前奉公子黑肱为嗣君,此生此世绝不改变,否则历代先君与鲁国明神共亟之!”

见季孙行父和他身边的三家宗主都表示愿意拥立自己的儿子,鲁君俀心中才放下来,这时候他也没有办法考虑对不对得起公孙归父了,最后无力的点了点头,由季孙他们簇拥着自己的儿子走向寝卧之外。

很快,鲁君俀即世、新君即位的消息便由宫中传遍了整个曲阜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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