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岗位
从关窑县一直往西走，是一片连绵着的小土山，山上种着成片的树植，在秋天尤为美丽，青黄交接的景象里还往外溢着各种的果香味，秋风一荡，难免就会让山谷的行人落个流连的模样。
山谷间一条柏油色的通山之路宽广且幽暗，只朝那西边的山上盘旋着，直至山顶。
谁能想到，在这样的山顶，居然还藏了七八个村庄，村庄汇编成了一个乡镇，又各自独立着。一眼望去，难看到什么高大的建筑物，大多只是一些平房民居。可就在这些平矮中，还有一两处的地方显着高大——高楼耸立的学校，耸立高楼的养老院。
他们比肩且比邻的矗立在那里。
杨白就是到了这里。可他是乘着马车来的，又是被一个穿着破棉袄的老人带来的，在来的路上他已经把学校的模样做了最坏的打算，甚至于在这个善良人的脑海里，已经脑补了各种画面。
比如——他自己少吃点。
可真当他来了这里，却发现完全不一样。而这种落差也让他对那个怪异的老头更加的困惑，他不明白这样雄伟的一所学校，校长怎会是这个模样，让他更为困惑的是，这个人为何要千方百计的阻止自己来这儿呢。
在来到这里的第二天，他被安排到了学校的阅览室，负责给学生们登记借阅名单，而当他问起自己负责的课程时，得到的答复却是，待定，在接下的几天里，他不断去找校长，希望能得到教师的岗位，结果那个人却像是消失了一样，不见了踪影。
今天是他来到这里的第四天，对他而言，他过得很不好。他仍旧只是在阅览室呆着。
虽然是白天，阅览室里还是显得有些昏暗。
现在学生们都还在上课，杨白也没去开灯。对于他的工作而言，他其实现在不需要呆在这里，但他还是来了，因为他实在想不出，除了这个昏暗的地方，自己还能去哪。
每次在他路过学校教学楼的时候，里面传来的阵阵读书声，只让他听了更加着急。而他的到来，对于这里的学生来说，属实算个稀罕物，他也总被学生围住，打听着他的各种情况。可对杨白来说，自己如今不过是个看图书馆的老师，这不禁总让他有意识的回避这群孩子，给自己落个自嘲的下场。
在昏暗里呆着久了，他似也有了一些极端的想法。他烦躁的将手里的书扔到一旁，径直出了阅览室，朝着校长办公室去了。
在去的时候，他极力的想象着各种措辞，又把这些准备好的说辞在脑海里过了好几遍，他才像是多了些把握。
他必须为自己去做争取，他再难忍受这样的冷遇了。
在他到了校长室门口时，他没有着急进去。他在门口有意识的作了一番平复，脸上才稍显了平静。
就在他准备敲门的时候，却被突然的一道声音制止了。
“你干什么！！！”
说话的是一个年轻女老师，看着比杨白大上一些，高挑修长的身姿很是夺人眼球，脸上也没有过多的粉饰，看到的只是恰到好处，只是挂在脸上的表情却带着一种异于常人的冷漠，显然这不是刚挂上去的，像是挂了很久。
杨白回头看着来人，心里生了疑惑。他对这个人没什么特殊印象，之间更没有什么交集，只听说她是这两天才来的女老师，除此以外再没了。
他虽有疑惑，但也没见他有先开口的打算，只是站在那里，等对方过来。
“他不在，你找他有事吗？”月华走近后说道，脸上不见什么表情。
“她怎么知道校长不在呢？”杨白不免有些疑惑。
月华看了一眼杨白，没有理会杨白，只是见她语气生硬的说道：“找他有什么事儿？”
或是因为女子的冷漠，亦或是因为自己被冷落的遭遇，不知怎的，杨白说起话来变得不是很痛快，“我.....来解决....教书的事情”。
可刚听他说完，对面的月华就噗嗤的笑了出来，而这份笑声落到杨白的耳朵里，就有了不一样的味道。似是一种耻笑的声音。再当他有些生气的抬起头时，笑声也断了来路，看到的又成了那张冷漠着的脸。
月华没有再说话，她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钥匙，开了门，就直接进去了。
杨白看着眼前这一幕，心里再难平静，他像是想到了什么，可又觉得不可思议。但他能够断定的是刚刚这女的一定知道什么，而且是关于他自己的事情。
月华进去后，只剩下杨白一人站在那里。
此时他也没有直接闯进去的勇气，见作了一番逗留后，他就转身走了。
“你去学校南面的鸡舍找他吧”，门被打开了一道缝隙，从里面传出了一道声音。
杨白刚走了没几步，就听到了声音，他寻着声音望了过去，却也没看到说话人的身影。不知怎的，一种奇怪的想法在他脑海里萦绕了一下，而后他没再多想的走了。
因为这个地区情况的不同，学校的很多学生都需要住校，所以，一日三餐的营养搭配就成了头等大事，虽说这些开销都是出自那些去了远方的家长身上，可这些钱也可以花出不同的效果。
这处鸡舍，就是出自那些钱。
杨白走在路上，脑海里不由得想着刚刚的场景，对于刚才出现的那个女老师，两人虽是第一次对话，但他心里很难对她有什么好的评价，或只是因为她挂在脸上的冷漠吧，他也不清楚。
至于女人告诉了他校长的去向，他心里也没有一丝的感谢，尤其是她刚刚发出的那一声笑，直到现在还让他感觉难受，不知觉中，他在心里也给她打上了某种标签——关系户。
至于是哪种关系，他也不想再去猜疑了。
学校的南面是一处废弃了的学生宿舍，平时很少有人过来，杨白对这里也显得有些陌生。
在到了宿舍旁后，杨白踮着脚趴在宿舍窗户口，朝里面观望着。里面光线实在太暗，他又只能凑近身子，把脸贴在窗户的玻璃上。
纵使这般，他除了听到里面传来的鸡叫声变得更强了些，也只有铺面而来的鸡屎味了。
这股子味道，若是尝过的人该是清楚，是多么的难闻。杨白因此也吃了些苦头。
“你不在阅读室呆着，跑这里干啥来了”老头儿刚从鸡舍出来看着一旁蹑手蹑脚的杨白说道。
这时的老头像是刚拾倒完鸡舍，一身牛皮围衣上落满了稀稀拉拉的东西，脚上的鞋上也尽显着黏糊。
杨白见老头出来，他径直的朝老头走了过去，可没走几步，他就停住了，因为老头身上的味道实在是太重了。
他不由得又把老头做了一番打量，而后又将眼前这个人和校长这个词再度的联系起来，他却怎也找不到一丝的吻合处。
于是，他带了些许的语气说道：“我来找你聊一下我授课的事情”，话里难听出敬重的味道，倒是见多了不满。
老头听后，站在一旁没有说话，只是脸上像是多了一些烦躁，而后，他敷衍的说了句：“太吵了，听不清你在说什么，有空再说吧”。
说完，他又朝着鸡舍走去。
杨白哪肯放他离开，此刻他也不再顾忌什么味道，他跑上前去一把拉住了老头。
“不行，今天必须给个准确答复”，说话的声音很急促，也很大。
“没名额了，没有课让你带，你教什么”，老头显得也有些不耐烦，倒也见他没在意杨白的粗鲁。
杨白听了变得有些生气，他看着老头不想负责的样子，他开口质问道：“什么叫没名额了，那你为什么还要带我来”。
话音刚落，一旁的老头就乐了起来，样子里更有了胡搅蛮缠的表情，他开口说道：“那天你没听到吗，是市教育局让你来的，而且我也让你走，不是你不走的吗？现在怎又赖到我头上了”。
听到老头这样的说，杨白的表情像是吃了苦瓜一样难看，一时间他竟也不知道该怎样去反驳了。
老头见杨白这幅模样，他突然变得饶有兴趣的盯着杨白，而后他又换了一副样子的说道，“你这么想做老师，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娃儿们”。
杨白听了老头的问话，自己先是愣了一下，不觉中他的脸上有了红光，变得更难开口。
因为他知道，他确有私心，即便他百般的不想去承认。或在他的眼里，过一把当老师的瘾也算作私心。
但此时他也明白，若是今天自己再不说点什么，那他的整个支教生活就只能呆在那昏暗的阅读室里了。
杨白佯装勇气的反驳道，“那....我来这里干嘛，难道只是做一个小孩能做的事情吗？”。可即是佯装，语气里也落了气势，给人听到耳朵里，也多见了委屈。
似是这份委屈见了效果，两人都沉默了一会儿。
老头站在那里像是思索了一番，他有了几分犹豫的样子，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说道，“那给你安排一个活儿，你别挑肥拣瘦”。
话才刚落，便看到杨白惊喜的眼神，这份惊喜也让他落到话里，他带着颤音的急忙询问了起来，“好啊！带什么课？几年级？....都可以”。
说完，杨白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老头。
老头感受到了这份目光，脸色却变得极不自然，他把目光又移到了鸡舍的方向，嘴里含糊的说了句，“不是代课，给娃儿们做点别的！”
“那你让我干什么”杨白见老头这个模样，变得有些疑惑的问道。
“来帮我打理鸡舍”似是一个难开口的话，被轻描淡写的说了出来，可是说话人的语气里却也不显得无情。
听到老头的回话，杨白显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张大了嘴，迟迟发不出一丁点的声音。
这番似是戏弄的做法，也让他真生了气，而后，杨白就把这几天的压抑全都一骨碌的说了出来：“你是有多不待见我，才会这样针对我。开始是撵我走，接着是把一个没人去的图书馆甩给我，现在又让我跟鸡打交道，你想撵我就直说好了，我明天就走！”
说完话的杨白，脸上原本的那一丝委屈也都不见了。他鄙夷的看了一眼身边的老头，就直接转身悻悻的走了。
老头见杨白走后，他看着这副赌气的背影摇了摇头，随后转身又进了鸡舍，不再管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