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白支教为数不多的时光里,他跟月华又默契的走到了一起,彼此间见多了含蓄,又多见了那呼之欲出的情愫,可又都被他们压了下去。只是因为,一人还未承诺,一人还在等待。
可这般微妙的变化,也让他们能够共同的去为孩子们做一些事情,似是起了些变化,但也只是轻微的泛起了涟漪,这份细小也就很难去抚慰生活的重痕,便也需要日久的淡抹着。
杨白在面对学生时,他也没了往日的纠结,只是尽心做着,似在他心里有了改变,又多藏了一份决定,才有了这份坦然。
这些日子,平日里日常消失的老头也出现的很是频繁,让杨白感到奇怪的是,老头在看到月华和自己在一起时,他也没表现出往日里的排斥,只是整个人多了一些怪异。
好几次,杨白都发现老土藏在他们身后,但也不去打扰他们,只是呆呆的朝他们望着。
甚至有一次,两人都走到他跟前了,他也只是滞在那里,杨白和月华跟他打招呼,他也不回应,呆滞着样子不知在想什么。
纵使这般怪异,可现在老头在杨白心里的地位早不同往日。这里的变化,里面有月华的缘故,但更多的是因为杨白自己的转变。
好像老头并没有教他什么,只是他在理解。可有时教导并非一定要言传,身教似是更加的深刻,只是看你遇到了什么人,又选择谁成为了你的老师,在他的言行中体会。
阅览室旁的小屋里,月华端坐在钢琴旁,钢琴也就发着音乐,但她不像是在用手弹,只朝她那里望一眼,就像是她脸上的笑容化作了红晕的模样,掉在了黑白键里,音乐里落进了羞涩。
杨白没有坐在月华身旁,只是远远的站在一旁。自那晚两人有过身体的接触外,虽说两人之后常伴在一起,但他也保持着距离感,这一层距离就有了爱意,一种真正的爱意,自知后的爱护。
两人不知在这里呆了多久,只听见了不间断的音乐,和彼此的欢笑,一阵阵的穿透着,从里面满溢到了外面。
门口,楼道里,都是这样的声音,让人听出了幸福,但也落出担忧的样子。
不知何时,老头来了,他没有进去,只是站在门口,年月的背负让他佝偻的身子不再挺拔,他探不到窗口的地方,他只能是侧着身子在门口听着,一张老脸纠结的样子,像是做了不该做的,又必须做的事情,担心着里面的情况。
杨白和月华对此一无所知,彼此都只是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只负责浪漫,其他的靠边站。
可时间久了,总会出现新的状况,飘荡着的浪漫声里有了端倪的迹象,声音变得不再纯粹。
月华不时的朝着杨白打量着,那勾人的眼神里落满了期待,音乐里自然也流露出了急迫的样子,一份等待承诺的样子甚是诱人。
杨白没想那么多,但月华的眼神带给他的信息太多了,他现在很想上去紧紧的抱住她,就凭她现在的眼神,就凭她落满红晕的脸蛋,就凭她时时含羞的模样。
但他没有这样做,只因为他还未曾承诺,他也没有想过去跟月华承诺什么,自然他也没有承诺的打算。
罢了,罢了,这像是刚从他心里发出的一道声音。
而后,他背转身子,朝向了窗外,心里又多了一道声音,窗外景色甚好。
这一落荒里带了倔强的举动,自然引了一人的不满。只听见一声埋怨的声音,“你倒会享受,还有心思朝外面望”,月华气哼哼的声音落尽后,屋子里的音乐也停了。
屋子瞬间的静了下来,没人说话,杨白没有转身,他还朝外面望着。
他的背后自然也多了一道能吃人的目光,只管幽幽的望着。
屋子里的两人除了望不到一处,谁也没动弹。
可屋里这般突兀的寂静,倒是让门外的老头着急了起来,他侧着身子听了又听,他眼里袒露着急迫,像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几次他想推门想直接进去,可又纠结的每次都将手收了回去。
最后,咬牙敲了门。
他没直接进去,他站在门口,似在等待着里面两人的答复。
杨白站在窗口,神色里落得不好,慌乱的胆颤着,皆是因为这份寂静,又因为后背的目光,再加上他心里的杀伐。
这一道敲门声,在他看来就听着格外可爱。
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的落荒到了门口,中间他还用脸上龇牙的笑容对月华的幽怨作了番抵抗。
门里门外的人就都可爱了。
“老...校长”杨白私下自己的时候总是老头老头的叫着,这般意料之外的面对,也差点让他吐露嘴的冒出不敬。
月华在看到门口的人时,她脸上臊了一脸的羞红,不知为何的,她挤开杨白,低着脑袋跑走了。
似是这个姑娘,在见到自己父亲时,便把方才心里的想法当做了发生过的真的,脸上的难堪也就有了来源,落荒的逃了。
杨白看着月华离开的背影满脸疑惑,可这份疑惑不见待了多久,他的脸上也红了。
此刻的他看着老头审视自己的目光,不由的笑出了声,他想要开口解释,但也没听见一个字从他嘴里落出来。
好像什么都没做,却又被这丫头甩了一口大锅。
“你...不是要盖章吗?把你的述职报告给我”老头神色紧张的说道,这个敲门的理由也有了几分现编的成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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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白刚在兜里翻找着,老头就悻悻的先走了,他脸上不见什么好的表情,只是有了害怕的样子,他走的很急的样子,还又朝着身后甩出了一句话,听着没几分客气的味道。
“你也跟我来”。
杨白听着老头不佳的语气,他只当是老头生了什么误会。而后,他也只能跟了上去。
只是让他没想到的是,此去,除了过往的身教,还又多了言传的教诲。
校长办公室里,老头坐在桌前,看着杨白写的述职报告,久久不见他说话。
杨白只是恭恭敬敬的站在一旁,他似是想到报告里的内容,此时也低着脑袋。
月华也在,她早先就看过了这份报告,她自然觉得这份报告会给杨白讨到几分好,最起码会在老头心里落几分好感,她也主动的参与了进来,时时的关注着老头脸上的表情。
许久,老头放下了手上的报告,脸上的表情也被他拿捏的很好,不见一丝风声透露出来。
他看了看一旁的月华,她直溜溜的眼睛盯着自己,他也猜到了丫头的心思。
月华紧张急迫的表情,生生把一个简单的盖章签字流程,变成了女婿老丈人初见的场景,她这份骨子里的可爱,也让身为父亲的老头脸上没绷住的笑了出来。
但他又很快的在脸上佯装了严肃,而后,他瞪着眼睛对月华说道,
“你出去,我跟杨白说几句话”
说话的人眼睛瞪着很大,可语气里却听不出严肃的味道。
月华听了,她噗嗤嗤的笑了起来,她含羞的朝着杨白望了一眼,这一眼像是在说,父亲接受你了。
不知杨白是否明白了其中的含义,在月华出门后,屋子里的气氛就变得味道,少了月华参与的两人,脸上都有了各自拘谨的样子。
“你们两个发展到什么程度了啊”,老头拿捏着表情说道,但也没见他捏好,一副想听又表现的淡然的奇怪模样。
杨白自然也是拘谨着,他没料想到老头会问这个,好半天他才不知该怎么说的憋出了几个字,
“挺好的都”
“什么挺好的,我问你什么程度”老头有些急眼了的说道。
杨白见状他更是慌乱了起来,他看着老头像要翻脸的表情,半天,他嘴打颤的开了口,
“我们...两个...那个...还没拉手”,一个谎言,绝对是谎言,肯定拉手了,杨白撒了个小谎的回道。
“昂~”老头闻言也像是放心的舒了一口气,而后,他脸上挂上了笑意的打量了一番杨白,眼里满是表扬的神采。
“坐坐坐,你坐那里咱们聊一聊”,老头现在显得有了几分殷勤的模样。
他像是好久没有挂这种表情出来,也让人看着有些夸张,却也坦露着真诚的样子。
杨白推辞了一番后,他也坐了下来,但也有点坐立不安的模样,沙发的皮革烫着屁股。
在杨白刚坐下后不久,老头又开口问道,
“你什么时候走啊”
“还有点时间,学生放假就走”杨白回道。
“昂~”,老头只是敷衍的回答了一下,就又不说话了,他的脸上有了点拿捏杨白的意思,像是在等着杨白继续说下去。
杨白体会了老头的意思,他像是在心里重重的下了个决定。
他蹭的站了起来,像是在作保证的对老头说道,
“我学校毕业就回来,一定回来”
这份铿锵有力的保证落到老头的脸上没见一丝的痕迹,他也只是敷衍的又昂了一声。
可突然,他像是又想起了要问什么,他的脸上又多了最初的表情,有些急迫样子的问道,
“你跟月华说了吗?有向她承诺什么吗?”
这份急迫,再加上老头的模样,让杨白有些不知所云,
“还没跟她说,也不计划跟她承诺”,杨白说的时候,脸上也见了真诚。
在杨白说完后,老头呆了一下,而后,他似是喜欢杨白这样的表达,他的脸上也才真正的有了欣赏的样子,
“为什么不承诺啊?年轻人都应该喜欢承诺做不到的事情的呀”,
老头说完,他的脸上也起了异样的神色,见他眼神里逃避着。
杨白没注意到老头神色的变化,他只在乎老头说了什么,
“我一定回来,请您相信我”,又一份掷地有声的保证。
“我不喜欢什么承诺,你不用跟我说这些”,老头像是真厌恶承诺,他语气有些嫌弃的说道,只是在他说完后,他似也感到了自己举止的不当,而后他脸色缓和的又对杨白说道,语气里也有了几分教诲的味道,
“不要承诺太多,尤其是对你喜欢的人,对喜欢你的更别提承诺两个字”
杨白只是听着,老头的话似也让他想起了很多,过往的经历,也让他笃定了老头话,只是心头又起了羞愧的让他低下了头。
老头看了下杨白,他神色里只落着黯淡,承诺这两个让他避讳了半辈子的字,他今天说了六遍,他记得清楚,说了六遍。
杨白低着头站在那里,不知何时,老头走到了他的身边,一把拉住了他的手。
老头猝不及防的举动,让他杨白愣在了那里。
而这次,也是他唯一一次与老头这般的接近,却也让他看到了一张虚弱惨白的脸。
不及他反应,老头把他拉到了沙发上坐了下来,眼神里满是慈祥。
“月儿跟你聊过她的母亲吗?”老头说完后,他就在杨白脸上寻觅着,好像答案不在杨白接下来的回答里,只在脸上就能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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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几次想问,但见她不想说的样子,也就没问下去”,杨白谄笑的回道。
“昂~”听着像是一道放心的声音,这份放心也就去了老头的脸上,而后,他又朝着杨白看了过去,
“丫头不想说是因为她不知道,你想知道吗?”,
老头说完后,他的脸上竟然诡异的落了几分哀求的样子,像是在对杨白说,他很喜欢你知道。
杨白见了老头的样子,难免心里会起疑惑,但他还是肯定了语气的回道,“她的一切我都想知道”。
老头见状,他笑了笑,只是在惨白的脸色里,显得惨淡。
而后过了很长一段时间,他的神色似是飘荡到了回忆里,过了好久,才听到他悠悠的说道,
“她死了,是自杀死的”,
话音伴着眼泪去到了一个老人脸上,苍老眼见得重了几分。
“为...什么啊”
“被一个人害死的,一个给了她承诺,又忘了承诺的男人”
老头的声音落满了沧桑,脸上两行浊泪,不间断的划着。
杨白满是惊讶的看着老头,一时间他也没再开口。
“她跟一个叫海楼的人是青梅竹马,很小的时候就好,长大了也自然的就在一起了”,说话的老头已经不再关注身边的杨白,他只是自顾的说着,
“后来,海楼考上了大学,云华没有,他们必须要分开了,海楼啊,他就承诺云华,等大学毕业,他一定会回来娶她。这个傻乎乎的丫头就真信了,她跟月华一样,她爱的人说什么她都信”。
“.....”
“后来啊,海楼就去上大学去了,可留下的月华就遭了殃,他们打她...”,老头嘴里含糊的已经说不清了,像是脑海里的画面让他至今不敢接受,他也就含糊的说着。
“他们是谁,他们为什么打她”,杨白听到这里,他有了几分气愤和疑惑的模样。
老头擦了擦眼泪,他想了很久,才又开口说道,
“在海楼离开前,他们就在一起了,云华这个傻丫头,她怕耽误她海楼哥的前程,竟然隐瞒不告诉他,不告诉她怀孕了”。
“怀孕就怀孕了,他们为什么打她啊”,杨白眼里含泪的把话插了进来。
老头听到,他脸上瞬间起了一股憎恶,他恶狠狠的说道,
“那些臭娘们,贱货,见不得别人好,他们觉得海楼上大学走了,就能欺负她了,贱货,贱货,一群贱货”,老头咬牙切齿的喊了起来,他死死的抓着杨白的手,愤怒便就全去了手上。
杨白任凭老头这般的抓着,他没有丝毫的动弹。
过了好一会儿,老头的情绪才稍微的平缓了下来,而后,他又说道,
“云华是个坚强的女人,从小骨子里就倔强的很,她全扛了下来,她找了个地方悄悄的把孩子生了下来,她把孩子交给了一个人保管,就马不停蹄的跑到了省城,去找她的海楼哥了,可那个可恶的男人竟然....”
老头说道这里他就说不下去,他又平缓了好久,才开了口,
“他的海楼哥在来到学校半年多,他就有了新的女人,一个能带给他财富和地位的女人。”
杨白在听到这里时,他不敢发表什么催促的话,此时,他也滞下了脑袋。
“有一天,海楼和他的新女朋友刚从外面回来,他们脸上笑得多开心啊,可就在校门口的地方,海楼确不敢说话了,云华就站在那里,她不可思议的看着迎面走来的两人,脸色白惨惨的,白的吓人”。
命运里充满了各种巧合,有人把这种巧合称作因果。杨白咬着牙哽咽着,他低着脑袋,恶狠狠的吼了出来,
“那后来呢?那后来呢?”,声音里又有几分自己呢。
“后来,云华因为月子里虚弱,晕倒了。海楼把她送到了医院,医生废了好大的力气,才把她抢救过来。醒了的月华只是闭着眼睛,海楼也躲到了病房外面,两人再也没说过一句话”
“之后,在海楼去医院找云华的时候,云华已经走了,这个王八蛋没有去找她,没去找她”
老头说完后,他便不再说了,只是滞在了那里,脸上的苍老显得更重了。
“那后来呢?”杨白的声音很小,他脸上的神色也是紧张着,想继续听下去,但又不敢听的样子。
老头坐在那里顿了好久,他才缓缓的说道,语气生硬,像极了恨一个人,
“后来,有一个同村的人,找到了海楼,他的样子很凶狠,他狠狠的打了一顿海楼,而后,他给了海楼一个女婴,还又告诉了他,云华在他走的时候就怀孕了,以及她被人羞辱的事情”
“我问他,那云华呢,云华怎么了。那人没告诉我,只等我回了家乡,才知道云华死了”
听到这里,杨白的眼睛瞪的大大的,他看着一旁的老头,半晌,他才问出了口,
“你是....海楼?”,
他不可思议的问着,直到他看到老头僵硬的点了点头,他的眼神里有了恐慌。
老头没有理会杨白的目光,他看了眼杨白,他好没力气的说道,
“别告诉月华,我骗她说,他妈妈离家出走了,她还恨着她的母亲”
“你为什么骗她,为什么不告诉她实话”
老头没有回答杨白的意思,他只像是在跟自己说着,他身上又多了几分力气,可却都发泄在了自己身上,他一边捶着自己,一边狠狠地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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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多希望我当时去把她追回来,我多希望我当时在她的身边,她被人欺负的时候,我不在,她生月华的时候,我也不在,她怀了十个月啊,我都不知道,更不敢回来见她”
杨白拉住了老头捶打自己的手,他脸上还挂着气愤,
“那你也不应该污蔑她啊”。
老头呆滞的坐在那里,他自嘲的笑了下,惨白的脸上多了一份鄙夷,
“我之所以不告诉月华,还要污蔑她的母亲,只是因为想活下去,想咬着牙把月华养大,我不能在两个我爱的人的厌恶下活着,我想要我的女儿能够爱我,只是这份爱,我一直不敢承受罢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老头神色又慌乱了起来,他看向一旁的杨白,他有了哀求的说道,
“你不要伤害她,更别承诺她,千万别给她一个你办不到的希望”
话音落的断断续续,慌乱变成了慌神,老头只是自己嘟囔着,
“先去做了,再告诉她”
“别承诺她,一定不要承诺”
“别伤害她”
“人,不可信,尤其是自己”
老头自顾的嘟囔着,杨白已经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了。杨白在屋里呆了一会儿后,他也起身准备离开。
可就在他刚出了校长室,他整个人就呆站在了那里。
月华没有离开,她注意着屋子里的一切声音,她想听听她的父亲会跟杨白说些什么。
可万万没想到,她却听到了她的母亲,一个被她从小厌恶,又恨了几十年的母亲,她竟然是被自己的父亲害死的。
她不敢接受这一切,她朝着杨白惨惨的笑了一下,又侧着身子,朝屋里打量着,她看着屋子里瘫软在那里的父亲,她才相信了他的话。
老头撑着身子,望着门口的月华,他看着月华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也不想再去做什么解释了,只听到门外传进了一道恶狠狠的声音,他才又躺在了那里。
“你骗了我几十年,我恨你,我恨死你了”月华朝着老头喊道,而后,她没理会杨白关切她的眼神直接跑走了。
杨白见状,他赶忙跟了上去,却也被月华关在了阅览室外面。只从里面传出了一道道的求饶声,
“你走,你走,让我自己呆着,你给我走,我谁都不要,让我自己呆着”
声音落尽了很久,一直久,杨白没有离开,他坐在阅览室的门口,靠在门上,等着里面的人出来,也等着自己有勇气的进去。
夜晚,也在两人的黑暗里,搁着的门里,这样过去的。
一夜的伤感,也该有一夜的思考,这份伤感,也该让年轻的两人,再重新的审视这份感情了。
似是没有那一位爱低着头的女孩的承受,他们两人又会是怎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