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这般就是大多数的人的人生,本就暂短,了解和深刻便就用了半生,等到人幡然醒悟时,一眼望去,又落满了遗憾。
在这个贫穷的地方,一个唯一获得了救赎的人离开了,我不知道他之后是否归来,只知道他在出了校门的那一刻,他就面临了挑战,可这却也只是开始,似是这漫漫人生,我们时刻都在迎接着战斗。
头窑中学,天还没亮,就见一个青年匆匆的离开了,他见不得分别的场面,只是一个人悄悄的走的,在出校门的时候,他甚至都吝啬的没回头望一眼,只是更见快的走了。
没人来送他,只是见了刺骨的风,让他裹紧了衣裳,还又加快了步伐。
狭长的古道,落了雪的山上,都消逝在他的身影里,没有见了半分的犹豫,而后,他更是快步的奔跑了起来,一切,消逝的就更快了。
这一份刚显稚嫩的毅然,多了风雪,也该变得刚强。
他跑到了县城,去了那个荒凉的车站,气喘吁吁的他,却在命运的捉弄下,又上了沉重的一课,初心见了荡漾。
一间简陋的屋子里,售票的站了三四个,干着活的,也只一个。
买票的队伍排着长长的。
“你好,去遥县,一张多少钱?”
没人回应他,干活的人只是朝着那几个不干活的打量了一眼,便不再理会杨白了。
“您好,去遥县,一张多少钱”,杨白又问了一次。
依旧没人回应,只是过了好一会儿,屋里站起了一人,他把杨白从队伍里推了出去,又朝他指了指不远处的一辆车,没跟他说一句话。
杨白没明白什么意思,他又朝那人问了几句,那人却也没理他的走了。
杨白茫然的站在那里,他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更不懂这里藏着的隐晦勾当。他在那里站了一会儿,就朝着那辆车去了。
车上驾驶位上懒懒的躺着一个人,杨白上车后,他只朝着这个生面孔扫了一眼,也没说话。
“您好,我还没买票,是在你这里买吗”
司机没有搭理他,他朝着杨白瞥了一眼,就听到他不耐烦的说道,“就烦拉你们这些生面孔,尤其是年轻人”
杨白不明白司机什么意思,他看司机又躺在那里,他语气里也带了冷硬的又问了一次,
“请问!!是问你买票吗?”
“你经常坐这趟车吗?”司机突兀的丢出了这一句话。
“不是啊,但以后还会坐”杨白有些疑惑,但也说道。
听到杨白这样说,司机在身上摸出了一张名片,递给了杨白。
“你以后坐,就打个这个电话联系,不需要在车站买票,往返都不需要”,他说着,脸上也多了客气,变脸的速度堪比川剧变脸。
杨白一时间没明白过来,他眯着眼睛看着司机脸上的变化,他看了好半天,才看见了一张脸上的表情——两蛋子的肥肉在脸上变得拥挤,细看才知道原来是在笑。
“你以后联系我,去遥县往返50,你在车站买是70 ”,司机笑着说道。
杨白听完,他就愣在了那里,似有疑惑的他不死心的又问了句,“这不是公家的车吗?”。
“又见一个死心眼,不坐就下去”,司机显得不耐烦,他连看杨白都不屑的看一眼,他丢给杨白这句话后,就闷头的躺在那里不动了。
杨白没有下去,他站在那里盯着这个贫穷里的蛀虫,久久不见他动弹。
之后,车里人变得越来越多,杨白眼里见了希望,他希望能在人群里找到同盟的伙伴,虽然上车的都只是一些上了年岁的人。
没人理他,他们都习惯的坐在了位子上,大多的还都跟司机打着招呼,像已是常客的样子。
杨白心里万分的不解,他不明这些人为何对这种事儿这般的冷淡,像是已经接受了这般的事实,还又接受的多了一份热情,就像他们面对贫穷时一样的德行。
一个贫穷的地方,好像没有人在乎公家的钱,只注意着自己兜里钱,变多变少,那这个地方注定的会一直穷下去,因为人心已经坏了。
之后,杨白便没有说话了,他没有离开,只是找了个位置坐下了,直至汽车发动,他都没有说一句话。
他感受到了从驾驶位打量来的目光,又带了一丝亲善的味道,眼神里像是在告诉他——看吧!我们都一样。
他没有回应这样目光,甚至有了恶心的感觉。直觉里,他只想着赶紧离开这个地方,甚至就这一会的功夫,他对他曾许诺了百遍的诺言,也有了模糊的感觉。
待到明年叶落时,自有杨白归来时。
他在脑海里,不断的想着,他曾许了什么诺言,一切好似都在他脑海里模糊着。
这随便一眼便见丑陋的人间,这个让人不能直视,看了只会自闭,又都一个个假笑着苟且的人间,当真难看。
他努力的想着,想着他在这里发生的一切,
那些孩子,被人冷落了的孩子们,他们为何遭到这般的待遇。
那些家长,不惜骨肉分离,也要远走他乡的家长,他们又为何会离开。
那些老头,那些半埋着身子的老头,他们为何只劝着他们的孩子,吃穿好一些,没了别的诉求。
他想起柳青,想起了校长,想起二狗,想起了月华,他想起了自己曾对柳青的训诫,想起了自己跟弥留时的校长的保证,想起了临别时,他站在月华门口的诺言。
他感到了庆幸,他庆幸老头死了,庆幸自己只对月华说了大概,没有完全的保证。
可他刚想完这些,他又惶恐了起来,他担心月华的安全,他是真的爱她。
他脑子越来越乱,这突兀显现的丑陋打乱了他原本的计划,他计划的多美好,好浪漫的一个计划,可现在却被完全的打乱了。
似被折磨了好久,他脑袋里只剩下了老头对他说的一句话,
“人不可信,尤其自己”
见己不见人,见人又失己,这个可悲的人,还没离开,就有了背弃的打算。
汽车不急不缓的行驶着,杨白沉默的坐在那里,呆愣愣的望着窗外的景色,未曾泛起涟漪,只是死寂的一片。
成长,究竟对一个人意味着什么,是失去多,还是增长多,还只是一直在失去,我不敢去做断言,只因人人有异。
但我能断言的是,人都在追求美好,只是每个人对美好的定义不同,或只在开始的时候,我们是相同的,只是伴随着成长的每一次的修正,让美好都变了样子。
而一个人,会是什么样的人,似除了能看透这人性的丑陋外,还在于时时刻刻的选择,一念一行定一人生因果。
汽车依旧行驶着,从头上的太阳下划过,又落到了夕阳的余晖里,只朝着那抹希望的金黄驶去,之后的人生,不问前程,难知行程,只知道杨白在下车时先是笑的,而后,他才慌张的跑的。
“臭小子,你丫敢逃票”司机朝着跑远的杨白大骂着。
杨白只顾着跑着,他似是真怕挨揍一般,不在乎身后的声音,只在跑出很大一截后,他才回着头喊道,
“爷我不欠你什么,我只记住了我欠关窑县70块”
他的声音也彻响在熙然的人群里,他不在乎别人的异样眼光,只是喊着,
“记住,爷欠的是关窑县”
“爷一定会回去的,一定!!!一定!!!”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