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波荡漾,金色的朝阳洒在湖面。这景致在六兄弟的眼里就是长有金色鱼鳞的鱼在涌动。六双木浆深深地挖向水里,就像农民的锄头深深地挖向肥沃的土地。
撒下种子就有好的收成。木浆划出了挂浆机的动力。
高老三最先划到他收渔获的鱼尾子处。
高老三立定船头,扎好马步,弯腰躬身去捞鱼尾子。
高老三失手了。
高老大至高老六都失手了。
鱼尾子里只有几条小鱼活蹦乱跳。
“妈的,肯定是谁先下手了!”高老六气呼呼地说。高老五一屁股坐在船头。
高老大说:“先下去检查,看大拼的网布有没有插好。”
全都雷打不动,蔫茄子般。
“这么多个单元的迷魂阵,不可能全都没插好吧?”高老六说。
“老六,你水性好,先下去去看看”
见老大吩咐,老六像要下水一洗烦躁似的,一个猛子扎下水去。
检查完一个单元的拼位,老六气喘吁吁地爬上船,说:“严丝合缝的,不可能有漏网之鱼!”
像有一团乌云压在船的上空。大家都不说话。
大拼周围的篙草已经在逐渐发黄,一阵风来篙草低下了头,又一阵风吹来,篙草又低下了头。
六人举起船锚,狠狠地往篙草丛深处抛去。锚定好木船后,六兄弟一个个没精打采地跨上挂浆机船。
挂浆机在开阔的河道孤独地嘶吼。柴油偶尔滴在水面,一大群的孱头鱼浮上水面争抢油花。
昨晚就说好了聚餐。妯娌们已经准备好了晚饭。高老爷子在等着。
听到脚步声,高欢跑了出去。可怜见的几条小鱼赖在网兜底部。见并没有拿好吃的大鱼回家,小家伙很不高兴。问:
“说好的大鱼呢?”
“野猫吃了!”高老大大吼了一声。高欢赶紧躲到了老爷子后身后。大家寂静无声地吃饭。
“今晚我带把刀去,看哪个兔崽子偷了我鱼尾子里的鱼了。”高老三突然发恨道。“我一刀砍了他!”。
转身对他老婆说,去找床被子,我这就去把木船的篾箦安上,晚上船上睡。
高老三起身往外走。
“回来!”高老爷子瞪了高老三一眼,白色的山羊胡须往上翘。
“一起去。带上马灯,把鹅还有小黑狗都带上,千万不能带刀。”高老爷子几乎是哆嗦着说“千万不能干仗,遇事商量着办!”
见老爷子发话,六盏马灯提在了六兄弟的手上。老六还抱上了大白鹅,老三牵上了小黑狗。
马灯挂上木船,篙菜地外一片渔火。
一大片的夜蛾飞向了马灯处,不停地有夜蛾掉进水里。笼罩渔火的是黑暗的夜幕。
兄弟们和衣躺在船舱。四周一片寂静。唯有风吹动篙草发出的沙沙声。
熬到下半夜,老六实在是熬不过越来越沉重的眼皮,最先发出呼噜声。兄弟们逐渐的进入了梦乡。
拴在船舷的大白鹅发出报警鸣叫,小黑跟着叫了起来。狗的叫声在黑夜里十分的凄厉,传播得很远。远处的狗叫声也隐约可闻。
高老大最先惊醒,钻出船舱望向深邃的夜空。
似乎有个黑点在远处移动,等大家出来时,黑点又不见了。
第二天早上,阳光撒满湖面,波光粼粼。
高老三惊喜的喊了起来:
“一鱼尾子的鱼啊,提都提不动!”
大家都欢快的叫了起来。一鱼尾子一鱼尾子的活蹦乱跳的鲜鱼,陆续的倒进活鱼舱。
“船都快压沉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六兄弟放声大笑。
高老二说:“把小鱼小虾都放了吧!我们也来放生!”
噗通!噗通!一些小鱼小虾被扔下水。这些捡了性命的小家伙们没头没脑的四处逃散。
下剩的那条小街热闹非凡起来,大东风的车辆不断地把一车车的竹子运来;挂浆机、螺旋桨不断地安装上木船。大港喧闹了起来,不断有船只在港面试航。波浪层层叠叠地撞击港岸。这些新挂了螺旋浆的木船,焕发了新的生命力,艘艘船只蓄势待发。
满载着竹竿、拼网的船只驶向感湖、龙湖、源湖。这些船只以船主的姓氏聚在了一起。
云朵压得很低,或许是水里的溶氧量变低,也或者是水面的动静变大,一条鳡鱼跃出水面。
汪雄惊叹到:“起码有1.2米。”话音未落,只见李大麻子抱了根削尖了头部的竹竿纵身跳下了水,随手拉下一大捆拼网布。
汪雄叫了起来:“麻子哥哥,是我先看下这里的,人和船都在这里,你怎么能这样啊!”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我先下手插下竹竿了!这块算我的!”汪雄看了下四周,见都是汪姓的人,就提高了音量:“你敢!”
动手就来拔竹竿。
李大麻子没有去护着竹竿,一把抓住汪雄的手,把汪雄拽到水里。两人在水里打了起来。汪雄只顾去揪李大麻子,李大麻子像泥鳅一样溜走,奋力游向被拔起来的竹竿,对准汪雄的腰部就是一竹竿。
汪雄一下子沉了下去。
汪家的人下水饺般的全跳下水,几个人把汪雄捞起来,几个人奋力游向李大麻子。李大麻子拼命往后游,等汪家快要追上来时,李家的船只也赶到了。李大麻子赶紧上了船。
云压得更低了,两家人打在了一起,从船上打到水里,又从水里打到船上。扭打在船上的人像疯狗般撕扯,搏击在水里的人,像大鱼样相互追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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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线暗了下来,黑红色的水面逐渐扩大。
一声暴雷炸响,接着一道闪电,暴雨劈里啪啦下来了,无情地砸打在船上,激起一片片水花。
又一道闪电照亮天空。
暴雨在闪电里变成了雪花。
这雪花是黑白电视机里的雪花,是突然没有了电视信号后的雪花。
人们一下子都呆若木鸡,停止了打斗。
又一声霹雳响过,大家几乎同时喊:“快送医院啊!”
大家开始手忙脚乱,螺旋桨疯狂旋转。
医院住满了渔民,雷池大院围满了渔民的家属。公社书记被“请”到了县里。
公社书记满头大汗,几乎是哭着说:“姑奶奶们,先回去,先回去吧。请相信我会处理好这件事情的。”
借用了雷池小学的操场。下剩的姓氏很多,毛、严、戴、魏、陈高、洪、李、汪.....统统自然地形成一块块一堆堆的人群。人数多的发出的声音大,人数少发出的声音小。会场的声浪一波高过一波,一浪压过另一浪。
秘书借助了扩音器,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喊:“静静!静静!再不静静,各家各户都不要搞大拼了,都拆了,还湖里清静。”
这句话起到作用了,几乎全部的渔户都是借贷款来发展大拼的,这要是不让搞了,所有的借贷来的钱就真还不清了。
这次是解决具体问题,书记的讲话不长。简单地说,就是把大湖像分田到户一样分了。根据多年的渔获情况把湖分为上中下三等,抓阄。
细头父亲本是兄弟一人,在第一次的大拼事业中根本就没有勇气去拼。看到抓阄把大户分散了,也借了贷款,置业大拼。贷款后细头父亲比别人多花一些钱,请人把拼插下去。挂浆机一只手也学会了操作。每天天不亮就下湖捞拼。
细头家的日子一天天好起来。
一天,细头家的渔获卖到了4000元。细头穿上了新衣服、新鞋子,进了雷池中学。
那是1984年,同时进雷池中学的还有光头、圆头、毛红、觉如......
第一次课间操站队列,老师喊同学们“向左、向右、齐步走”时,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觉如那似乎咧开嘴在笑的布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