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希蔓一如既往坐在市图书馆里,对着窗外发呆。
图书馆的环境优美,四围环湖,碧波潋滟。湖边屹立着棵棵长龄大树,根基牢固,树干粗壮,干上刻满年轮,像年迈老头脸上布满的皱纹,枝繁叶茂。因为恰逢入春,树上的叶子呈嫩绿色,象征着新生的生命,四周还有绿色的草坪,还有绕着草坪的一条长跑道。
耸立在湖中央的市图书馆巍严壮丽,玻璃外墙倒映着湖光水色,内里充满了书卷气,还有肃静的气氛,是学霸的天堂,只有翻书的刷刷声和写字的簌簌声。
正是因为这优美的环境和安静的氛围能让她静下心来获取灵感,所以陈希蔓才会经常过来——至少以前是这样。最近因为脚受伤的关系不得不减少来的次数。
越想她越觉得这好像是个梦,而且是个噩梦。她曾经梦到过自己的脚已经恢复正常,但醒来后脚踝还是像要掉的感觉让她崩溃。
不知不觉受伤已有几个月,她从来没想过只是崴脚而已,却可能让她永远都无法恢复。一开始她以为一周就能恢复,却没想过可能会到不得不手术的地步;而且时间一久,她就开始忘记自己正常走路是什么感觉了,这是很可怕的一件事。
如梦一般,竟也有这么长时间。
这次过来图书馆,又把一个月内即将到期的图书归还,有些甚至还没看完,但她要为未来一个月无法出门的安排提前制定好。
这次,她没再见到邹医生。
简而言之,自从上次在图书馆偶遇邹医生后就再也没见到他了,毕竟她最近很少去图书馆,医生的工作也非常忙,除非必要是不会去图书馆的。
她又想起上次就诊时邹秋阳难得认真的神情,心猛得诡异地跳了一下,那一下,就快跳出心口。
他的长相真的是让人过目不忘的类型,可以说是鹤立鸡群。如果不是念及医生的性格太臭,她想她应该很快就会沦陷进去。他的模样总是印在她脑海里,挥之不去。
正想着,她的手机响起信息提示铃,疑惑间点亮手机屏幕发现了一条添加好友消息:
“LightQI请求添加你为好友。”
她的内心填满了问号。这时候,是谁添加好友呢?
难道是长久的投稿以来,出版社终于发现她的令人天分,想要录用她?
这么想着,她迫不及待地解锁屏幕点开消息,添加好友的备注里写了简短的五个字:
“戚继光医生。”
她的心脏突突跳着,没想到会有医生降低身份主动来加她,她对戚医生的好感更是升高了几个度。可她何德何能,能让医生来加她?
更何况医生的病人那么多,他是这么找到的她的微信号?难道是从芸芸众生中找出她那出众的手机号搜索找到的?越想她的笑容就越是灿烂。能被医生加微信,那是多么有面的一件事。
但是也有可能像戚医生那么好的人,对于加病人微信这样的事也有可能是来者不拒。上次见面,他都没让她挂号,直接在急诊楼下做的诊疗。像这样正直和善的医生,不多了。
但她却不知道,戚医生的微信好友里,只有她一个病人,其他都是亲人朋友。她就像是一个迷宫,让他想深掘她的奥秘。
像上次那样,在“你们已成为好友,可以开始聊天了”这样的系统消息过后没多久,她就收到戚继光发来的消息,像是就守在手机那头等着她一样:“你决定好了吗?”
语气简单粗暴,就像他这个人,话少,但句句戳重点,硬朗得刚刚好。这样的性格,对她来说就是一种反向魅力。
她马上回了句:“决定好了,我做。”
那头似是期待着她的回应:“在哪里做?”
上次戚医生就说,不要在他那里做,那家医院没有那么好的技术,但可以让H院的专家做——就是上次给陈希蔓开了住院单但她说要和家里人商量结果生气的那位专家。她不是很喜欢那位专家,感觉好像就是为了赚钱,毫无医德可言。
她回了句:“在L院做。”
选择L院的原因是,从初查到复查一直是在L院内进行的,已经非常熟悉了,而且早已积累了信任感;并且她看过的医生一直是邹医生,邹医生最清楚她的情况,她也更信任邹医生。
不管是专家还是普通医生,只要能将她治愈,那就是好医生。
看到陈希蔓的回信后,戚继光五味杂陈,心底泛上一丝苦涩。
陈希蔓很意外,尽管她对戚继光很有好感,但他们也只是医患关系,并没有好到可以看望的地步吧?
这么想着,她也是这么问的。
那头回了一句:“我觉得我可以和你做朋友,到时候我也可以指导你康复。”
有医生可以做朋友?还可以指导做康复?有这么好的事?
就算是傻子也觉得很蹊跷,他却说:“我觉得你人很好,想看到你康复,想和你做朋友。”
但她不知道的是,他的内心想法是,想再次见到她,而不是以医患身份。
他以前不相信一见钟情。
直到见到她,世界就好像静止了般。她身上的味道吸引他靠近她。
一见钟情原来是这么美好的一件事,他才品尝到。
那就一步步先从朋友做起吧!
邹秋阳垂眸,低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半晌,他再次询问:“你,真的决定好了吗?”声音深沉而慎重。
就算思念冲破脑海,他也无法想象她躺在手术台上的样子,下身一丝不挂等着他切割她的皮肤那个场景。一想到,他就闭眼咀嚼着痛苦,一点一点。
谁都可以,但她不可以,他宁愿再观察一会。
但他也无法看到她悲凉地跛脚的样子,浑身上下透着深不见底的绝望,她看着他,眼底流露着无尽的希望。
她在一边重重地点点头:“我决定好了。”
做手术的过程和术后康复是一时的,而如正常人般健康是永久的,她再也不想这样跛着脚走路,她想恢复正常人的生活。
非常迫切。
于是邹秋阳打了个电话给那头,问那头有没有床位,并且深深看了她一眼,打完电话对她说:“现在没有床位,可能要到节后了。”
她短暂地舒了一口气,对她来说,这样的日子来得越晚越好。于是她如捣蒜般点头:“没问题没问题,什么时候都可以。”
邹秋阳被她这可爱的模样逗笑,如春风般笑了一下。
本以为他会就此作罢,但她没想到邹秋阳又拨了几通电话询问床位的问题,但毫无疑问给出的都是否定的答案。
她本来想对邹秋阳说算了罢,不用为她费心费力,但邹秋阳很快又打了通电话说着什么,声音如他们初次相遇那般纨绔骄傲又带有些命令的语气,又看了她几眼。
人还是那个人,语气永远夹带不可一世唯我独尊,但他对她的态度让她更加看不懂。
他,竟如此为她着想。
也许是因为初次印象太过深入人心,他突然对她这么好倒是让她手足无措了,更何况何时有医生会对她如此体贴?20多年都没见到一个。
后来再想起她刚开始接触他的那段期间,恍然发现,邹秋阳的语气不是因为他太过骄傲,而是因为他把病人当作朋友来看待——而不是作为医患关系来看待病人。
最后,邹秋阳挂断电话,问她:“这周日做手术,可以吗?”
她的瞳孔在听到这句话后缩紧,本能反应下意识地惊呼:“这么快!”
她原以为手术要过两周,然而突然就对她说“这周日就做手术”,让她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
等她惊呼后便觉得不好意思,诊室里的助手还有学生就像看怪物一样看着她,唯有邹秋阳的眼睛依然存有温度。
她太过一惊一乍了,一有突发事件就形成本能反应般地惊叫,致使周围人都会反感地看着她,似乎觉得她没有一点女孩的样子。但她怎么也改不了。
原本想在医生面前保持风度,就像她平时对医生都很有礼貌那样。但这次,她破功了,她暴露了不想给医生看出的本性,她那原本大大咧咧的本性。
邹秋阳被她这么一叫吓住,但又欣慰一笑。
这才是她啊!
这才是原本大大咧咧的她啊!
她在他面前暴露本性,这是好事吧!
邹秋阳突然感觉心情很好。
陈希蔓和周围人被惊吓到后又被邹秋阳的笑容吓了一跳,她没想到因为她的本性暴露邹医生却笑了;助手和学生更加没想到,平时对他们虽笑容和煦但很有距离感,面对这位病人却笑了,笑得能破碎一切的寒冰。
这位病人对他来说真的很特别吧?
可是这才是这位病人第三次就诊,邹医生的态度转变就如此迅速。
助手见邹秋阳只是微笑而不语,轻声提醒:“邹医生。”
邹秋阳因为这一低声提醒如梦初醒,这才发现自己在傻笑。他又恢复成平时对患者的表情,将检查单打印出来给陈希蔓,然后告诉她一些事项:“先去把胸片、心电图和血常规这些常规检查做了。心电图和胸片在三楼、血常规在两楼。周五你去急诊四楼办住院手续,急诊就在对面,你在这边的窗户就能看到。”
陈希蔓接过检查单道谢后便离开。
邹秋阳默不作声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直到背影完全消失在人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