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伪经
听到柴仲瑜的猜测，刘弘已经如入水的河虾，眼见着面红耳赤就要发作。牛弘竟然抢先发言：“事关清白，还请小公子不要无端猜测，这非君子之举。”
“牛大人批评的是，小的记住了。”
刘炫狠狠地摔了下衣袖，表示了下对当时的不满，如果不是那晋王眼中那如山的威严，只怕就要拂袖而去了。
“我草率了，别、别……”柴仲瑜龇牙咧嘴，笑容变得点扭曲。杨敏不知何时站到了他的身后，一只玉手悄然搭在了腰眼的位置，暗暗吃力。小脸已是涨的通红，满是嗔怪之色。眼光未敢离开杨广身上半分。虽然早就有皇命在身，要尽力服侍柴仲瑜，自个也从最开始的不情不愿，到现在的无怨无悔。但对杨广的敬畏依旧未减半分，不敢有太明显的动作。
“太子殿下，您看？”牛弘问道。
“小公子所言的确有几分道理，我都有点不得不信了。”杨u广只觉得心头特别的憋屈。这都什么事啊。世间总是有太多的不公平，特别是天赋这种东西，根本就无法办法讲半分道理。一辈子努力能够达到的成就，到达的层次，够得着的天花板，很可能是某个人，某个圈子的入场券，基本盘。《连山易》放到府中那些老头儿的手中，他们奉若圭臬，满怀崇敬之心，从易理、行文等进行对照鉴别真伪，从来没有人考虑到刘歆这个角度，更搞不出来证据链这种新奇贴切的说法。
“刘大人，小的知道您才高八斗，精益透彻，乃是不世处的经学大家，你这连山易所做，我没有看过，但洋洋洒洒八万言，绝非空洞无物……”
“你没有看过，怎么知道我写了八万字？”刘炫有的疑惑不解，抓住话头就舍不得放下了。
“刘大人，你还不觉得丢人嘛！”牛弘脸色铁青，低声斥责。刘炫才突然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恨不得抽自己几个耳光。但这事也的确是够蹊跷，真的是未卜先知？看着杨广面色阴沉下来，也只得脖子一歪，不再反驳。
“刘大人也是小气，以你的才学堂堂正正的署名有何不可。递交秘书监研究讨论开个书评会发布会也是一件喜人之事，为什么非得要拿自己的心血做这等事，就为了朝廷那点奖励，你虽是京官，俸禄有限，但现在怎么说也是太子近臣，难道还少你吃喝？你这不是昭太子恶德嘛？”柴仲瑜一番冷讽热嘲，内里却是指桑骂槐瞄准了杨广，含沙射影但却又冠冕堂皇，让杨广如鲠在喉却偏偏无法反驳。
“何为书评会、发布会”牛弘从未听过如此的说法，谦恭地问道。
“这啊，就是发了本新书、整了本诗集什么的，就找一些有名的文人或者圈内人，大家一起先看看，讨论讨论，提提意见。一来推广，二来大家交流下心得，临了发个纪念品之类的，共同进步一下。”
“是个不错的方法，小公子果然是高瞻远瞩，见地非凡啊。”牛弘看着杨广铁青的脸色，心中不由得开始打鼓。
牛弘能坐到秘书监大佬的位置，绝对不是因为他谦虚亲和。更重要的是牛弘非凡的洞察力和应变力。谦和是底色，但识时务就是本能了。
柴仲瑜深得独孤皇后喜爱，那岂是自己这个虚职人物可以招惹的！所以几天跟随太子来到这观文殿，牛弘的目的就是多了一个，万一有个闪失就给柴仲瑜兜个底，也算博个善缘，讨好一下独孤皇后。自己第一次看到书的时候也是完全信服的，也曾怂恿了几句。太子爷可是个秋后算账的老主，今天就这样铩羽而归，城门失火必将殃及池鱼。可眼瞅着现在不是西风压倒了东风，而是东风压倒也西风，所以必须为太子兜着了。
“生有七尺之行，死唯一棺之土，唯立德扬名，可以不朽。刘大人你说小公子这方法多好，你这么大的才学，还是要多向小公子学习一下，依你的本领，一定会心想事成，功成名就。”
“牛大人过誉了，文人相轻，这种事情想要做好也是不易。刘大人的作为我也能够理解。”
“小公子有所不知啊，我们太子求贤若渴，虚怀若谷，就今天这事，太子愿意过来，不也是为我朝见证这文治盛世吗，只是这结果有点……”牛弘一脸尴尬地看了看柴仲瑜又看了看杨广。
“牛大人说的是啊，真没想到这刘弘竟然如此下作，犯上欺君，来人啊，给我拖下去。”杨广见有了台阶也顺势而下。
“太子息怒，我只是说这连山易是假的，至于是不是刘大人写得，我也只是猜一下，和刘大人开个玩笑。”柴仲瑜一想到宣华夫人的事情，顿时觉得心头一紧，这都什么事，动不动就要人命。如果真是和杨广一样的，死也就死了。可刘炫还是一大家，真要死在杨广手里，自己可是做了孽的。
“小公子说的极是，东西是假也是一家之言，更无论是这书是不是刘大人做的，匆忙行事，有碍太子声誉，古有千金买马骨，今天这事如果……也耽误了这献书的大事。”牛弘一番话滴水不漏。
“书真伪莫辨，是下官才疏学浅，但造假之事和我真的无关，我绝不敢有欺君之心啊，还请太子明鉴啊”刘炫急忙辩解道。
“好了，好了，这些事情以后再谈吧。我身子有些困乏了。”杨广起身就要殿外走去。正在这时，一个小太监弓着身子一溜小跑就到的殿外：“禀太子，皇上召见，让您马上进宫。”
杨广看了看天色，这个时候都临近中午，正是皇上用膳的时候。他径直出了殿门，示意小太监根上。
“什么事情，你知道吗？”杨广脚步一刻不停，头也不回低声问道。
“边关告急，说是突厥犯边，高颎、杨大人、长孙大人也都被召入宫。”小太监亦步亦趋和杨广错了半个身形。
观文殿里一片寂静。
“小公子，这书？”牛弘首先打破的沉寂和尴尬。
“你还是带回去吧，我对义理研究不透，兴趣也不大。”柴仲瑜侧身深嗅了一口，杨敏身上那淡淡的兰香真的很好闻。
“小公子，老朽有句话不知道该说不该说”牛弘思索了一会儿。
“牛大人尽管讲”
“小公子还是看一看吧，我皇上尊文治，对此事很重视，小公子虽是天启神会，但也还是要看上一看，万一书中有可用之处，也是一件幸事，不辜负皇上拳拳爱心。”牛弘自己都觉得别扭，这话都说不利索了。其实本意就一个，皇上对这是很重视，特意让拿来给你看，一是看，二是炫耀。你连看都不看就直接给一棒子，皇上会感觉不被重视，被羞辱，对大家都没好处。
杨敏冰雪聪明见柴仲瑜没有什么表示，心中有些着急。生于帝王之家，最怕的就是这捕风捉影的诛心之论，一旦是人心长刺了，基本上就没有破镜重圆的那一天，大家只会渐行渐远渐无书，直至最后刀兵相见再无回头之日。
她轻轻地捅了捅柴仲瑜的腰眼：“接下来，从长计议。”
“那好吧，你去取过来吧”牛弘听的一愣，听见柴仲瑜身后的小丫头轻声轻语的回了声是，才知道话不是对自己说的。
杨敏轻施一礼从刘炫手中接过书袋，又朝着牛弘施了一礼，退回了柴仲瑜身后。
“等等，这书袋装的是书吗，怎么这么香”柴仲瑜刚想用手去取，突然停住了。
杨敏小巧的鼻子抽动了两下“应该是铃铛花香”。
“铃铛花？你确定？”柴仲瑜后退了两步，表色凝重。
“嗯，不会错的。”杨敏看着柴仲瑜有些不解地回答道。
“牛大人、刘大人这书我没有碰过，你们要做个见证。”柴仲瑜转身向牛弘施了一礼。
“是，小公子为何这么说。”牛弘一脸迷茫。
“这书从何而来？都谁接触过，刘大人、牛大人你们还是先好好想想。”柴仲瑜心中暗喜“来人啊。陪刘大人、牛大人我们进宫！”
“你又捣什么乱，宫中有大事”杨敏有些着急。
“我这也是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