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到了地方,一行人马昂首挺胸地走进了“国梁”服装城。时光早就第一个下了车,飞也似地跑去找崔厂长。新开业的服装城门庭若市,没有受到任何欢迎的编辑们气势上立刻被削弱了几分。时光带着几分慌乱跑了回来——没找到崔厂长。几个人只得混在人流中四处乱逛。
时光希望能让崔厂长高兴,也希望报社的人高兴。明明说好了的,今天来,崔厂长却不见人影。时光一边焦急地伸着脖子四处张望着,一边跟在报社几个人屁股后边胆怯地注意着他们的反应。还好,几个人领导视察般看着货架上的服装,嘴里不住地在说,这件不错,喔,那件也可以……就是不见掏钱去买。时光不明白了,编辑们今天难道真的只是来“看看”吗?
过了将近一个小时了,崔厂长还是没露面。严敏章和程志仁互相交换了一个眼色。这会儿真是骑虎难下,有苦说不出来。服装是真不错,可他们不是自己掏腰包来买的。耽误一天的时间老远的跑来,却没人管没人问,走吧不甘心,不走吧,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茅频想着自己的心思,她回忆起来了,就是这个“国梁”服装城,就是自己的那位朋友已经下了血本的地方。她想着今天一定要见见这个崔国梁,看看他究竟是怎样的三头六臂,竟敢拿报社的事儿不当回事。
老孙事不关己地看着几个同来的人心里忍不住发笑,凭他的阅历一眼就看出了其中的奥妙。
快到中午的时候严敏章终于忍不住了,他不满地瞪着时光,说:
“找找去,厂长上哪儿去啦,拿我们开涮呢,啊?”
“算啦算啦,走吧咱们?”程志仁看也不看时光恨恨地说。
“反正这会儿了,不能白来一趟呀?”茅频自有打算,反倒沉住气了似的说。
正在时光手足无措的时候,崔厂长陪着几个客户一边看着服装一边从旁边走过,时光好像溺水的人突然看到了救命草似的扑了上去。
“崔厂长唉,您可让我等的好苦!”时光一把抓住崔厂长说。
“啊——,啊……”崔厂长转过头冲着报社的几个人啊了两声。
严敏章把时光拨到一边,对着崔厂长伸出了手:“严敏章,‘信息周报’编辑,”他又指着另外几个人说,“这是记者部的,程志仁,编辑部二版编辑,老孙,记者茅频。……久闻大名,拜读过您的事迹。”
“啊——,啊……”崔厂长嘴里“啊”着不冷不热地和报社的几个人一一握了手,却没有任何想谈话的意思。时光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见到崔厂长时候的样子:一种对城里人天生的戒心和没来由的敌意。
严敏章把崔厂长拉到了一旁,掏出了带来的报纸,在上边指指戳戳的,大概在让崔厂长看那篇人物专访文章。时光看见崔厂长很不以为然地扫了报纸一眼,对严敏章的问话也显得不感兴趣。
茅频凑了过去。
“厂长,开业几天啦?”茅频含笑地问。
“三天。”崔厂长多一个字都不肯说。
听茅频又问已经问过了的问题,严敏章瞪了她一眼。
“销售还可以吧?”茅频不顾严敏章的不满,仍对崔厂长明知故问地说。
“啊——,你们不是都看啦?”
“真不错,我们可以给您好好宣传宣传。”茅频被崔厂长绝不过分的冷漠弄得有些尴尬,但仍笑着说。
“就是,我们报社还真是缺这样的稿子。”严敏章笑得很难看地附和着说。
“谢谢。我还有点事情,失陪啦……”崔厂长说着转身就要走。
“唉——,”茅频有些失态地尖叫了一声,把崔厂长拦住了,压低了声音说,“厂长,我觉得您这样的服装城应该好好宣传宣传,您得和新闻界的朋友多接触接触,我可以给您介绍,我们都挺熟的。这么棒的服装城要是不宣传真是可惜啦……我们报社的人来过您这儿吧?”
“时光我们很熟,好像还有一个,姓常吧?一个男同志……”崔厂长不失礼貌地回答道。
“噢——,后来还联系过吗?……我们是怕回去以后稿子写重复喽。那位姓常的同志是我们一块儿的。”茅频尽量把声音压低不让旁边的严敏章听见。
“他不是写稿子,是让我们作广告。”崔厂长边向前走边说。
“对啦,那次听他回去说过,您的服装城多么多么地有规模,好像报社还给您这儿留了广告的版面,您怎么,怎么没再和他联系呀?”茅频紧走了两步说。
“本来想着在你们报上作作的,时光,时记者我们是老朋友了,听他讲你们报纸好像发行量不是太大,看的人也不太多……”崔厂长还没说完,身边的茅频已经停住没有再跟上来。
茅频对严敏章说:“走吧,瞎耽误工夫。”
这会儿轮到崔厂长不自然了,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地站在那里。
“早看出来了,没戏。”程志仁在一边冷冷地说,“还不赶紧叫车走人,在这儿愣着干嘛?”他冲时光说。
时光这会儿可真懵了,听到这话慌忙地跑到崔厂长面前和他握了握手,跑了出去。
崔厂长想着和几个报社的人也握手告别一下,可看这边根本没这意思,好像没有过他这个人似的。
回来的路上,几个人的情绪与来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了。程志仁靠在车座上闭着眼睛打盹儿。茅频不再说话不再微笑,阴沉着脸翻看着一本小说。老孙倒还是那样,一边抽着烟一边看着一本厚厚的书。
“不是和厂长说好了吗?怎么说的?”严敏章压低了嗓子厉声质问时光。
“我,我就说,你们,你们来看看呀?”时光气短地回答。
“严敏章重重地出了口气,闭上了眼睛,不再理时光。
像是判了刑又不知道犯了什么罪,时光缩在角落里不住偷看车上这几个人难看的脸色,不知所措地眨巴着眼睛。
天空乌云密布,正是秋末冬初的时节,不知道是要下雨还是要下雪。车上的几个人的脸色也像这天空一样的阴沉。
时光心里一阵委屈,跑前跑后的忙了半天,自己掏腰包花钱租了车,还是没能让这些人满意。他实在不明白为什么会费力不讨好。
老孙把烟递到他面前:“抽吗?”
时光苦着脸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