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国梁”服装城“看看”的人选,是严敏章和程志仁两个人商量的,加上老孙、茅频,时光一行五人。本来叫了于诗风,可于诗风说是要参加部里的一个会不能来。约了赵兵兵,赵兵兵说是有事脱不开身。
租来的面包车载着五个人向郊区驶去,沿途的公共汽车站上,又在重演昨晚时光看到过的悲壮活剧。时光这会儿坐在车上,心里别有一番滋味。他睡了一晚上,自信心、勇气、热情等好像又找回了许多。他把车里比较好的座儿让出来,坐在挨着车门那个有点歪斜的坐儿上。一路上车上的人谈笑风生,对时光也显得比以往亲热的多。时光面向车里边坐着,努力使自己保持一种最佳的微笑状态,仔细地听着车上的人的每句话,惟恐漏掉可以插话的机会。
“唉,时光,他们服装城女装有好的吗?”茅频笑眯眯地问时光。“叫什么服装城?”她不等时光回答又把头转向程志仁说。
“有,你可以……”时光忙欠起身说。
“叫什么‘国梁’服装城,是不是敏章?”程志仁毫不客气地打断时光的话说,“乡镇企业的一个厂长,南方的,你不看报呀,那不是敏章版上有稿子吗?就是厂长自己的名儿,叫什么来着?对,崔国梁。茅频,你一个编辑部的美编怎么这么不看自己的报纸?还有没有一点责任心啦?”
“就你有?德行!”茅频含笑瞪了程志仁一眼,然后明知故问地四下张望了一番说,“程志仁,你们不是说赵兵兵也来吗,怎么没来?”
“三个女的一台戏,三缺二,看你这戏怎么唱吧?”轻易不说话的老孙这会儿也不放过和年轻女性开玩笑的机会,坐在最后边不紧不慢地说道。
几个人都笑了起来,时光附和着傻笑。
“哎呀,你们看见了吧?不爱说话的人一开口就噎死人呐!”茅频大概想着赵兵兵没有来正中自己的意吧,指着老孙心花怒放地说。
“跟崔厂长说了吧,我们来‘看看’?”严敏章话里有话地问时光。
“啊?啊——说啦说啦,他……”时光忙不跌地回答。
“报纸给他看了吗?就是写他的那份?”程志仁一脸正经,口气像领导检查工作。
“啊?啊——没有……”
没等时光说完程志仁早把头扭向了茅频,换了一副笑脸低声在对方耳边说着什么。
“看来小家雀儿就是不如老家贼,”严敏章说着从包里拿出了几份报纸在时光眼前晃了一下,“行啦,呆会儿看我的吧?……唉老孙,最近报社是不是又要进人啦?”
严敏章和老孙聊了起来,程志仁和茅频说笑得火热。
时光心里越来越不自在,他想插空儿进去一块儿聊天,可编辑们再也没有给他这样的机会。只有老孙还和他说过半句话。问他早上吃了没有。结果刚开了个头儿就又被严敏章的话拉过去了。
严敏章和程志仁两个人不谋而合——别看坐在一个车上,你时光能和我们一样吗?
老孙刚来报社没几天就发现了这报社里的派系、人头儿之争,他有自己的路数,不着急,先装个老好人,谁也不得罪,谁都应付。这会儿看着可怜巴巴的时光多少有些心虚。忍不住想,时光还没自己当兵去的弟弟大呢,也许不至于把事儿做的那么过分吧?这似乎不太符合自己的一贯做人做事原则。可又一想,这是于诗风的意思,自己在这个位置上实在是身不由己。
一路上,老孙总想和时光近乎近乎。这些日子,时光没再找他问调动的事儿,以为早就办妥了吧?其实档案至今还原封没动地躺在报社办公室他自己的抽屉里。到时候他找谁拼命打架、恨谁骂谁我都不管,只要他别觉得是我存心和他过不去,别恨我老孙就行。车上其他几个人显然不高兴老孙和时光过多地近乎,老孙只得暗自叫苦。
对其他人,老孙有自己的尺度,聊什么都可以,但人人我我是是非非的话、涉及到两个头儿矛盾的事儿他一句也不说,管人事整天在头儿眼前转悠,是在风口浪尖上,应该知道的,不应该知道的,都比别人多,未必是什么好事。任凭程志仁、严敏章怎么套,老孙谨慎小心绝对的滴水不漏。
茅频表面上嘻嘻哈哈,心里琢磨着另外的事情。昨天程志仁告诉他今天要去一个服装城去“看看”,她当时没在意。现在听说是叫“国梁”服装城,她心里一动。来到“信息周报”以后,茅频建立了不少外围关系,一般都是那种在拉广告方面特别能战斗的社会闲散人员,本着共同致富的原则彼此形成了里应外合的默契,这些人在外边以“信息周报”的名义拉广告,茅频负责在报社内部策应。前几天一个合作伙伴来电话告诉她,正在一个外地来京的服装城下工夫,已经请主事儿的人吃过两次饭,都是自己掏的腰包,“信息周报”的广告合同都递过去了,好像也叫什么国服装城的,该不是和今天要去的服装城一回事吧?正好,今天去“看看”,弄两件免费的时装,另外探探虚实。那个朋友说对方已经同意作广告,连准备花多少钱作都定了,她算过了,回扣起码能有两千多块。原说这两天就可以成交的,可一直没有下文,茅频又和那个朋友通了几个电话,觉的这事儿好像要“黄”。到嘴边的肥肉怎么会又飞了呢?这两天茅频正为这事儿别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