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琥珀巷偶遇
落叶随风飞舞，京城的秋色渐深。
几日前吏部尚书二公子的身死，在朝堂上引起了轩然大波，这起案子与菩提禅寺的案子是否有关联，已然引起了有心人的留意。
而年过半百的吏部尚书张钺，也对外称因丧子之痛，卧病在床, 被绍庆帝允准这段时间在家修养。
这两件案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却也只在朝堂上掀起波澜，而近段时间在民间，则是有着另外一件事吸引京城百姓的眼球，成了平日里茶余饭后的谈资。
“什么朱雀街搭擂？”
屋檐下, 徐念白蹲在台阶上，手里拿着猪鬃牙刷，仰起头口齿不清地问。
苏妃坐在屋子里, 披着件靛青色花纹披肩，不施粉黛的容颜俏丽绝美，端起茶盏轻抿一口，才说道：
“神天司广邀英豪，意在邀集全天下的江湖人来京城。”
“这是为何？”徐念白漱着口水，接茬道。
苏妃摇摇头：“谁知道呢，不过既然是神天司召集，这些天江湖上各个门派都派人来了京城，可人一多，有些还互相不对付，纠纷自然就出现了。江湖人讲究的是拳头大为上，所以琥珀巷的那座荒废许久的擂台被再度启用，用来解决有些人之间的矛盾。”
“你若是没事做，可以过去看看。”
“行。”
徐念白洗漱完毕，独自出了院门。
......
“徐大哥！”
徐念白刚吃完买来的包子，走在街头就听到背后响起一声娇呵，转过身看去，原来是一身浅黄色袄裙的虞小满, 正站在一处包子铺旁踮着脚，兴冲冲地朝他挥手。
徐念白停下脚步，等着虞小满跑过来。
少女怀里抱着一个油纸袋，分明是刚买来的早餐，炊饼、肉包、丸子应有尽有，还特地打开来，放在了徐念白眼前：
“徐大哥你吃没吃早饭啊？要不我分给你点。”
徐念白瞅了眼少女怀里的油纸袋，刚出炉的早点香味十足，可惜他刚刚填饱肚子，于是道：
“你每天早上都吃这么多的么？”
“啊？也没有啦！”虞小满小口咬着肉包，脸上稍稍一红，有些小女儿家的羞涩姿态：
“只是今早比较饿而已，就......就买多了些，我吃不完，还可以留着当午膳的。”
兴许食量大，不该是这个年代淑女该有的特点，见徐念白看过来, 虞小满脸色愈发红润, 鼓起勇气仰着头问道：
“徐大哥, 你今天有空吗？”
“怎么，想约我？”
虞小满短眉蹙了蹙，没理解他的话，不过不打紧，少女解释道：“今日琥珀巷摆了座擂台，听说来了许多江湖中有名的好手都会在那儿过招，我好想去看看。”
“行啊，不过你今日不巡街了？”徐念白答应下来，他原本就是要去那儿的。
说到这个，虞小满眨眨眼，开心了一下，“我以后都不用再巡街了，上头把我调到稽查司了，与巡抚司不同，稽查司的人是不需要巡街的。”
稽查司和巡抚司都是武骁卫的内部分化体系，巡抚司主要的职责就是巡视归自己所管的京城区域，偶尔抓抓小毛贼，俸禄很低，想要赚大钱，那就只有拼命抓贼人，尤其是官府贴出悬赏的那种。
例如虞小满之前那样，虽然也是吃着朝廷俸禄，却每日早出晚归，俸禄并不高，属于武骁卫里最低层的那群人。
而稽查司就不同了，算是属于武骁卫的中层部门，专门负责审理案件，隶属统领直接管辖，不再需要出来巡街，平时只要待在衙门里就行了。
但普通人要从巡抚司晋升到稽查司，要么熬时间，要么获得功勋，而虞小满加入武骁卫满打满算也才一年半，能够晋升到稽查司，原因显然是后者。
徐念白挑挑眉，温和笑道：“呦，升官了呀！”
虞小满跟在身旁，矜持地“嗯”了声，眼里满是欢喜。
自从上报了菩提禅寺的案件后，虽然之后的查案没人指望她接手，但衙门里还是给虞小满提了一级，少女隐约听说是瑾王的意思，也不知是真是假。
若是真的，说明瑾王已经注意到她了，不然堂堂禹朝亲王，又怎会特意关注一个小捕快呢。
两人往朱雀街方向走去，虞小满一边解决着早饭，一边鼓着小脸，含糊不清地问道：
“徐大哥，你这么厉害，到时候要不要上去和那些江湖人比试一番啊？我要是有你这么厉害就好了，我与你说过的吧，我有个表舅是开武馆的，小时候天天有人过来踢馆......”
吧啦吧啦——讲个不停。
见着吃的都堵不上她的嘴，徐念白仔细想了想，摇头道：“我上去干嘛，我对打打杀杀不感兴趣，也没有什么仇家，没人跟我打的，倒是你......你想不想上去走一趟，到擂台上玩玩？”
“我不行的啦，我武艺这么低，不了不了。”虞小满连忙摇头。
“你若真想上去玩玩，我有个办法能让你不至于马上落败，甚至还能赢了对面。”徐念白神秘一笑。
虞小满认真听着，仰着小脸好奇道：“什么办法？”
“待会再告诉你。”
徐念白先卖了个关子。
“徐大哥，你这么厉害，一定有个同样厉害的师门吧？”虞小满突然问。
“师门吗。”徐念白点了点头，大方承认：“算是有吧，我有个师傅的。”
“那徐大哥你师傅肯定也很厉害！”
“呃......某方面来说，确实比较厉害。”
不过自从上回分别后，我那个便宜师傅去了哪儿就不清楚了....
不知道他老人家会不会来京城，他不会以为我这个徒弟已经死了吧....徐念白心说，毕竟那个时候他可是孤身一人闯入山里的，后来大战结束，也没有再见面，而是直接回了现世。
他想着，等以后若是有空了，不妨去北境找找北苍山的位置，怎么说他都算玄瑛老道的半个弟子了，回师门看看也合常理。
两人顺着朱雀大街一直走，终于是来到了琥珀巷，找到了那座尘封已久，如今被再度开启的老旧擂台。
这座擂台早已千疮百孔，不知是前些年遗留下来没修缮回去，还是这些天新产生的痕迹。
此时擂台上已经有两个江湖人在比试了，周遭围满了看热闹的群众，沿街两边的茶铺、酒楼都坐满了人，都在注视着这场比拼。
徐念白拉着虞小满进了一家茶楼，上了二层后，找了个临窗的位置坐下，叫了一壶茶水，悠哉着往下方的擂台看去。
擂台上的两个江湖人，一个是赤着臂膀的粗糙壮汉，留着一脸的糙胡子，手持一杆铁枪。
另一人则是一位使绳索的江湖女子，容貌普通，眼神甚是冰冷。
你来我往间，竟是一时间不分胜负，两股气机在擂台上蛮横对撞，铁枪与绳索纠缠在一块儿，触碰到地面时，顿时间碎石乱溅，也使得围在附近看热闹的百姓连忙后退了几步。
周围并没有武骁卫人员看守，仅有几个禁卫军的守城官兵在维持着秩序。
可能是武骁卫的人都去查那两个案子了......徐念白心想。
他看了眼坐在对面的少女，不知为何虞小满怎么没去查案，毕竟那个案子是她率先发现的。
徐念白小声问了出来，结果虞小满解释说，上面的人不要她插手此案了，由几位统领亲自接手。
“看来朝廷还挺重视。”徐念白目光扫下去，不再说话了。
这时，茶楼二层又上来两人，一男一女，身上的衣服从头到脚皆是雪白，徐念白余光瞥见了走在前面的男子，不由得微微一愣，旋即望了过去。
白衣男子走在前面，刚想喊来小二上茶，结果就对上了徐念白看过来的视线，同样愣了下，脚步稍稍一顿，本想喊小二上茶来着，也给暂时置于脑后。
徐念白看向白衣男子，抬了抬手，说道：“赵兄，许久不见了，不曾想居然在这儿能遇到你。”
眼前的男子正是见过两面的赵乾坤，徐念白在青州时，与老道士一同前去见过的。
赵乾坤呆了呆，也很快反应过来，回想起两月前在青州府城的遭遇，眼中稍稍诧异，走上前来：
“你......徐道长你居然安然无恙？”
那时徐念白与玄瑛老道同时出现，身份是老道的晚辈，喊他道长并无不妥。
赵乾坤本以为徐念白孤身入山林，是有去无回的，包括之后与血魔在苍穹上大战的那道身影，他从始至终都没有联想到徐念白身上去，当时知晓此事的，恐怕也就只有玄瑛老道了，老道没说，其他人自然不会知晓另一道血影就是带着鬼面的徐念白。
此时在这里再次见到徐念白，赵乾坤自然十分惊讶。
闻言，徐念白淡淡一笑，“侥幸活下来而已，等我下山后，不曾想大战早已结束，对了，我师傅后来去了哪儿？自那次分开后，却是不知所踪。”
“玄瑛真人么。”赵乾坤想了想，叹道：“当时我们下来后，真人就与我们告辞，后来的去向我却是不知了。”
“这样啊....”徐念白略微失望，还以为能打听到便宜师傅的消息。
“赵师兄，遇到旧友了？”
两人谈话间，赵乾坤身后的白衣女子走了过来，目光好奇地在徐念白以及虞小满身上扫去。
赵乾坤侧过身，徐念白这才将视线投向女子身上，同样不是第一次见。
女子身段儿高挑，眸子清冷，声如清泉。
红唇浅薄，下巴白皙俏尖，脸部线条柔和，却含着一股子锐利的锋芒。
这是徐念白曾经在魏记酒肆见过一面，名为李晚柠的神天司白衣。
“来，师妹，我与你介绍一下。”赵乾坤引着李晚柠走到跟前，指着徐念白道：“这是来自北苍山的徐道长，玄瑛真人的弟子，这位姑娘是......”
他又看向虞小满，却是不认识她，一时间僵在那里不知该怎么说。
虞小满见状，很是机智地自我介绍：“在下武骁卫稽查司虞小满，两位是神天司的弟子吗？”
京城也就神天司那帮人喜欢成天穿白衣，虞小满自是认出了他们的身份。
“北苍山？在下李晚柠。”
李晚柠朝二人颔首示意，接着坐到了赵乾坤那桌，她与徐念白等人不熟，自然插不上什么话，大部分时间都是徐念白与赵乾坤在闲聊，她只是默默听着，垂眉看向下方擂台上的比武。
只不过偶尔抬起头，在虞小满身上扫了眼，旋即又很快转移了视线，至于徐念白，虽然两人有过一面之缘，却也是没放在心上。
虞小满则是思索着“李晚柠”这个名字，少女眉头紧锁，显然在哪里听过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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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兄可知晓这些江湖人，这段时间入京是为了何事？”期间徐念白忽然想到了什么，向赵乾坤问道。
赵乾坤沉吟片刻，方道：“也不是什么大事，不瞒徐兄，是我家老师邀集的他们，具体做什么我也不得而知。”
“你老师？”徐念白皱皱眉，回忆着初次见面时，对方自报的信息，可惜这么久过去了，他也没有特别注意，一时间想不起。
“神天司司首，赵师兄是司首的第四位亲传弟子。”坐在一旁许久没说话的李晚柠突然道。
她没喊老师，莫不成她不是亲传弟子......徐念白注意到这一点，了然道：“原来如此。”
下方的打斗愈发激烈，这时虞小满忽的恍然大悟，脸上有些亢奋，一拍手掌，惊喜道：“我想起来了！”
三人疑惑看去，就连周边看擂台上热闹的茶客们，也都被少女这一声吼吸引来了目光。
虞小满脸庞稍稍红了下，忙坐到李晚柠那桌，紧张地望着她：“你是李状元吧？就是三年前，被皇帝陛下亲自指定的女子状元，好像就叫李晚柠。”
嚯！小丫头是她的粉丝啊......徐念白嘴角抽了抽，还以为虞小满一惊一乍的怎么了，原来是粉丝见到偶像了，瞧这兴奋劲儿。
被虞小满这么一咋呼，不少人都注意了过来，李晚柠面色稍稍尴尬了下，拉着虞小满坐下，这才点点头，算是承认了。
虞小满红着小脸，吐了吐舌头道：“真是李状元呀，我娘以前老提起你，还说叫我学你呢，可惜我从小就不是念书的料......”
嘀嘀咕咕，两女在一旁小声说话，徐念白与赵乾坤凑到一桌，看着下方的比试，擂台上已经快要分出胜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