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头巨牛双眸冒着爱心,直接向着三弟冲了过来,三弟还没反应过来,还不知是自己这一身藏不住的娇媚惹了公子,哦不,公牛上头,骂骂咧咧间慌不迭地左避右闪,三弟不愿伤了它,躲了两圈见还避不开,索性直接一记伸腿,硬生生将那头一千多斤的巨牛给绊倒在地,一代风流种牛,就此瘸了腿,整天闷闷不乐,含恨陨落。
饶是那天没什么人看见,不然裴擒虎就应该再多个斗牛勇士的外号了。
这帮杂兵都是老指挥使的遗部,这种情况摆到前面,只能是人肉盾牌,恐再添无谓伤亡,原本正在一旁吃瓜观望的马泽宇见此也只能放下瓜,正好那张捡拾到的八旗重弩还在手上,他一脚将重弩的竖弩臂踩断,然后弯腰捡拾起一支羽箭。
“快蹲下来,你小子不要命了你!”
后面那几名中军典录官被吓得不轻,案台此时被他们推倒做挡,正战战兢兢地蹲在桌子后面,见马泽宇还在挺身站立着,急忙唤他蹲下来,万一那帮八旗死士冲过来,你这不是吸引注意力嘛。
马泽宇不理,闭起左眼,笑了……
于此同时,在明军上下一片大骇之际,仅剩六个浑身带血,身中数创的八旗死士,早已经踏着脚下敌我双方的人马残尸,从那道豁口处,向着百米外的明军中军这里,发起了决死冲刺。
待到一帮杂兵匆匆排列好,那伙八旗死士就已经冲至前方四十米外,距离中军只有五十米。
他们从包围圈中心,一番冲撞连破八道防御横排后,将近五十米深的加速距离,速度已是很快,此时冲出包围又多助跑了五十米的距离,速度更是不断飙升,六个浑身浴血,不断发出尖厉咆哮的八旗死士,个个狰狞恐怖,犹如一柄血腥的钢刃,向着中军这里狂飙突刺。
眼瞅着就要摸到中军,最前面那位体型壮硕的军官在啐了一大口血沫后,更是狰狞着血腥面孔,并不断放声咆哮,以此震慑对面明军。
那口血沫里,还有一大块明军脸颊上的肉碎,是他在最后一道横排冲杀出来之际,生生从明军一名队目的脸上撕咬下来的,在对面的一众明军惊骇不已的目光中,待左右五六个明骑刚一围上来,那人一声暴厉,手起刀落,眨眼间便将身旁明骑全部斩于马下,怎么着也算是明军精锐的亲兵重骑,五六人竟然也挡不住一个残血的敌军,且还被瞬间秒杀。
此等凶悍,放在整个八旗军队里都不多见,明军中要是有此等凶悍之辈,必定也是位战功赫赫的先锋主将了,一般的参将、游击这种将领,单论武力,绝对比不上此尊杀神!
这人名叫熬勒,正是这队百人重甲死士中的指挥官,此时虽然身中数创,浑身浴血,但他的面目仍然毫无惧色,不仅狰狞可怖且十分嚣张!
他是此处战场之中,担任突袭任务的领队,自十四岁顶缺父职为天命汗(努尔哈赤尊号)出征以来,十几年来,手中倒下的汉、蒙、朝鲜士兵亡魂无数,累功升至军官一职,其不仅在参领大人直领的牛录中担任佐领,更是那位参领旗下最骁勇的一员悍将,平素里,都是打先锋的角色,放眼整个后金八旗,都是能叫得上名号的一位。
原本期望着这波百人重骑的决死冲锋能给明军中军一记重创的,就算不能扭转战局,也能凭借枭首之功,平了自家主将今日遇伏之败。哪知先前未料到明军亲兵还有如此凶悍的时候,一时竟让三倍于己的明军给围困得动弹不得,本想着最后杀一个是一个,决死战至最后一人之时,明军竟然分流兵力、阵型大松,让他瞬间找到机会。
哼!一帮“尼堪”(满语中,对于汉人的称谓,也说是蔑称),不过如此!
他放声狞笑着,早已砍得翻刃的钢刀潺潺留着鲜血,他将刀刃一横,直接指向对面的一众将领,面露不屑,仿佛下一秒,那帮高贵的头颅就要被自己斩于马下。
只要能摸到中军近前,再不济也能砍杀几个参领级别的明军高层。那到时候,随便杀一个高层将领都能够整队人的本,若是能斩杀敌方那位副总兵主将,不仅能平今日之败,更是大功一件,家中妻小还能厚待,更不论若要摸到那位白脸的太监头子,将之刺杀,那绝对是不世奇功,说不定,八旗第十二位巴图鲁之名,今日就诞于我手!
[巴图鲁:满语意味英雄,是勇士中的勇士,此称号之珍贵,在后金军中比副都统(八旗每个旗有两个,为各旗旗主,也即是都统的左右手,相当于明军副总兵)级别的官职还要荣耀,满清开国一百多年时间,受此称号的,不过三十余位,太祖努尔哈赤时期,只有六人享受此等殊荣,且大多是谥号,生前极难获得。]
身后那五名同伴更是受到激励,气势更加高亢,这伙八旗重骑能冲刺到这个距离的,剩下来的绝对是八旗军中精锐中的精锐,另外五人也全都是基层的头目和骨干,平日里哪个不是腰悬敌首,战功累累的精锐勇士,纵使此时此刻,仅剩残兵几人没入敌阵,气焰仍然十分嚣张!
眼见那六个八旗死士就要冲刺上来,中军一众高层脸色全都煞白,以这几人狂飙而来的速度和以一当几的悍勇,怕是今日中军之中,不摸着两个垫背的,恐难逃今日一劫。
身处监军核心位置的监军高公公幸好平日里就保养的好,此时也分不清是被吓白的还是抹了粉,好在没有流露出一番尿裤子的表情,不然回去立马就该由老曹之口传到皇上那里,那可就跌了大脸了。
此时距离离得这么近,几秒中那几个死士就能追上来,前面那波阻击包围战,他往后撤还来得及,此时若要调转马首背身再跑,风险系数很大。更可能的情况是,一个背身逃命的太监,被几名面目十分凶恶的自杀式恐怖分子,乱军之中,给刺于马下,玛德,那太难听了,永世不得翻身啊。
玛德,好歹二十多年的射御修习下来,咋家还是有练过的,我还不信,今日我老高还能折在这里!
心念至此,他猛地一挥手,让随从将自己平日里经常耍给属下人看的70斤拉力的硬弓递了过来,这把硬弓原是皇家珍藏,是领命外派前,崇祯皇帝亲自赏赐给他的,不光用料最上乘,珠光宝气十分华美,其意义等同于君臣之间(清朝太监那是真奴才,明朝官职高的太监是称臣的,影视剧可以多看,少信)的相识信物。
今日若是有万分之一不幸,遇了祸,就当用此弓抱谢陛下的相识之恩吧。
此时身周无猛士护卫,还能指望谁能救驾,罢了,还是靠自己吧。
正值心中有感而发之际,左右一声声叫好声忽然响起,他抬起头一看,六名八旗死士之中,最后面一个落在后头的,此时已经栽倒在地,人马滑出数丈远,仔细一瞧,那名死士的背后,还插着一支羽箭,正中背心,前后贯穿!
不远处一道身着青甲的白马小将正一马当先,疾速向这里驶来。
他的身后三十米外,还跟着一百多个第一波阻击的亲兵,他们由于调转马头的略微空挡,仅是数息之间却差敌老远,等刹住马脚掉转马头死命追赶之时,六名八旗死士已经冲至中军前方四十米处,即使是以速度见长的关西大马,一时间也未能将速度爆发出来,距离隔着7、80米,重甲兵身着两层甲,防护很厚,骑兵使用的软弓根本伤不着,改进的骑铳有效射程即使能够到也没时间点火绳。
白马小将边射边追,起步慢了两着,但后起追赶,却能不断追赶上来,凭借着胯下马匹无与伦比的爆发力,竟然将双方五十米的距离再度拉近。
“咻!”地一声,又是一支力道强劲的羽箭接连射出,这一支为了赶上射速,没有将弓弦拉满蓄力,但准头依然很准,一箭再中一名八旗死士的背心,那名八旗死士早已浑然带血,受伤不轻,本就挺着最后一口气,这支羽箭即使只用了七成的弓力,却也能在这个距离上,直接贯穿八旗重骑的双层甲,一箭扎心,深入骨髓。
那名八旗死士要害处中了贯穿伤,面上一滞,再也坚持不住,直接仰面栽倒了下来。
那位白马小将为何能追得上,因其座下马匹乃为当世名马,一般用来做战马的上等健马根本不能与之相比,即使那些将领所骑的一等一的骏马也是不及,这种马不光好看,速度更比得上后世赛马场上的那些纯血马,因此才能一马当先追了上来。
其马高大健硕,似騋(<<周礼>>载:六尺为马,七尺为騋,八尺为龙,汉代一尺23厘米),通体雪白,鬃毛绵密细长,光泽耀眼,奔跑时如凤尾飘逸,十分好看,有美名,名唤白凤。
这种马匹民间极难见到,宫中御马监那里也珍稀异常,一般都是皇帝出行用来当牌面的,其名贵程度,后世的劳斯劳斯迈巴赫来了,也得乖乖让到一边。
这匹马之前的主人正是那位高公公,吴三桂拜他为义父后,他就将此马赏赐给了他,吴三桂平常待它如至宝,走哪都有三五个人服侍,如今义父有难,正好将此马的神威发挥了出来。越好的马匹不光速度快,爆发力强,而且它们都有自己的奔跑节奏,步幅更稳,更利于射箭,若驾驶的是一般的马匹,此时还在后头哼哧哼哧的紧赶着,等你张弓搭箭,蓄势待发之际,义父早已归西了。
马匹不是凡马,白马小将更不是凡辈,能在这个距离上,将普通的弓箭爆发出如此强劲的力道,必须使用一石力的强弓才能做到,而且这等反应速度,又是高速移动靶,射术如此精准,此人射术之高,怕是整个辽西军团八万多人中,也屈指可数!
高公公见此眉梢一抬,一贯沉着的面上展露出喜色,旋即他将手中弓弦拉满,赞道:“我这义子当真骁勇不凡,祖大人瞧好了,今日我不光不退,我这一箭定要在那帮建奴身上见血!”
精准又强劲的射术表演在这种时刻无疑圈粉无数,那帮哆嗦着腿的杂兵们也不禁将嗓子里一直咽不下去的口水稍稍咽下,紧张惧骇的神色松解不少,年少成名的吴家二郎,此时又一次成为了所有人心中的救世英雄。
[吴三桂在家中排行老二,这里可没有什么大桂、二桂、三桂,人家是江南上流商贾世家出身,不是一般的乡绅地主能比得了。且在辽东一带贩运马匹打通上下关节后,后有其父吴襄中武举正式迈入庙堂,后其父续弦了祖家祖大寿的妹妹后,两家成为姻亲,这才一路崛起,如今吴家已经成为辽西一带本土势力中,仅次于祖家的一方柱石,在整个大明的武勋贵族当中,都能排进前三十的一方存在。]
“砰砰砰!……”
明军中军那两排亲兵,幸好在第一波两方交战之际,就在装填骑兵铳的弹药,待这六名八旗死士刚刚进入身前三十米距离之时,迅速将手中早已点燃的火绳塞入药池内,一连串铳声响起,两排夹杂着破片和铅子的弹幕迅速在前方波及开来。
一般火铳的有效杀伤距离是三、四十米左右,面对一般的锁甲,杀伤力翻倍,即使是着重为了抵御铅弹而出现的棉甲,也能在这个距离上,给予相当程度的大面积杀伤,但重甲兵那就不同了,即使能够侵入敌方的双层甲,也难以瞬间致死,战场上,敌方士兵多存活一秒钟,就意味着我方将士要付出一分的牺牲。
尽管这个距离还不足以将身着重甲的八旗兵重伤,但是敌方已是身中数创,流血不止,此时一番弹幕冲击过后,仅剩四人的八旗死士刚一接触,人马皆被无数细小的铅弹侵入双甲,有两个反应不及的,还未将臂手及时举起来,不少铅子直接钻入血肉之中,铅弹独有“空腔效应”之疼痛,常人仅是中了一粒就要当场痛呼不止,直喊医生别犹豫,快!全麻!
铅质地柔软,易变形,进入人体后,瞬间形变释放出所有动能,在人体中形成巨大的喇叭形空腔,其对于体组织的破坏比普通弹丸造成的创伤面积还要大百倍,疼痛程度强于一般创伤十倍,且铅这种金属元素,对人体具有神经毒素,很难排除体外,因此致残率极高,可以说是极不人道的一种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