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间不客 第28章一眼便惊为天人

要不是外祖父性格原因,老学究,为人刚正不阿,喜欢传经授业,不喜弄权,以他那亮眼的科举成绩出身,加上那时浙派势力抬头,浙党领袖沈一贯(浙党核心大佬,第一号扛把子,相当于社团创始人)时任内阁首辅大臣,原本绝对是保送各省参议(明朝后期中央派遣官相当于后世省高官的巡抚官成为定制后,各省布政使司官员品级降低,高官级的布政使为正三品,高官级别的左右参议,仅为从三品),有望跻身部堂级的一位高官了。

其不但通晓儒家经典,更在天文、地理、算数、工器等多门学科中都有广泛涉猎,各科学术造诣也是极高。

虽然那位老祖宗不喜欢攀权弄势,官职一直不高,是个传统的正派老学究,但其在南北两京的国子监,一直是最受国子敬重的博士讲师,最高官职任过相当于国子监副校长的北京国子监司业,后来因为阉党势力的原因,被抬去南京国子监短暂任过正校长职务的国子监祭酒,后年纪太大了,不能完成一整堂课的教习,才退休归乡。日常登门拜礼的学子故生,哪个如今不是显赫一方的人物。

老爷子至今还在世,母亲逝世后,外祖父家还来过人,舅父说老爷子现在就是记忆力差了些,身体还很好,日常还能吃两碗饭,骂人的时候,字正腔圆,还是浑厚有力的。

那位老爷子可是位大牛人,故事经历也是传奇,将近四十年的教学生涯,桃李那不是满天下,那是满庙堂!

光是其下出身名门望族的学生都不下上千之数,其中拔尖之辈,不少后面还出任过地方巡抚、六部和督察院这些部堂级别的高官,余下学子,在天启、崇祯两朝都有出任为官,桃李满庙堂,那可不是吹的。

论名分,谁人说不是是他的学生,这样的人物,这样的宗师泰斗级的地位,其家门何不是顶级世家名门,而母亲小名九儿,正妻嫡系所生,这样的出身,如何不是顶级世家子弟出身?

说起老祖宗的脾气和威望,就连魏崇贤都唯恐避之不及。那时正逢天启朝魏崇贤势力正盛,为人刚正的外祖父,自然看不下去,日常教学中时常抨击时政,更是几次点名道姓地大骂魏崇贤。

那时魏忠贤势力有多大,后期连当朝吏部尚书都尊他为义父,蓟辽督师孙承宗,天启帝素以敬重的一代帝师,都被魏忠贤挤得离任归乡,朝野上下任何巡抚、总兵级别的官员一听魏崇贤的大名,无不战兢,权势极其显赫,被称为一人之下的九千岁。像崇祯朝四大太监之一的这位高公公,若要以他的权势,放在同时期的魏忠贤面前,也丝毫不是个儿。

可外祖父仍然大骂,不仅骂,他还著书骂,一身的文学造诣使了出来,那真可谓笔锋如刀,字字暴击,气得小他十岁的魏公公看见那本书,整整三天都吃不下饭。你要问,为何权势这么大的魏公公为何没有动这位老祖宗,这之中也是有些旧事的,听母亲有提起过。

明朝有对于宦官读书识字而特设的内学堂制度,也会聘请名家大儒来当讲师,不巧,那年三十余岁的外祖父,年轻时,正好在内学堂教学过,其中最出名的一位学生,就是日后权倾朝野的那位魏公公。古人极为讲究伦理纲常,天地君亲师,任何人包括皇帝都不得违逆,魏公公权势是大,可也得尊师重道,没有师生之义,却有师生名分,因此,老师骂学生,那是天经地义,就是当面指着你骂,你也得乖乖低头赔礼。

魏公公在气完过后,终于想了个办法,通过明升暗贬,让这位老祖宗,以近乡归养之名,调去南京任国子监祭酒去了,而且还亲自送行,真真是吹吹打打,生生抬走的。

你说这样的人物,可不是真正大牛么?马泽宇不是吹,如果今日真把外祖父的名号报出来,就算是高大人也要下马,叫自己一声贤侄,因为外祖父的学生,在万历后期和天启朝都曾担任过内学堂的总教习,那是高公公老师的老师,他的后人外孙在此,就算没有礼遇,但你不下马,那行么,传出去,也得落个轻视师门的骂名。

当然,话说回来,马泽宇不想提及外祖父的原因,第二个,那就怪自己的父亲了。用后世时髦的话说,父亲不光干了一件惊天动地,在那个时代禁忌且浪漫的事,而且父亲更是在一众顶级世家权贵的注视下,在那个小胖子愤恨不已的泪目中,当众劫婚且……带着徐家的小女儿,就此私奔了。

是的,他们真的私奔了,从此浪迹江湖,成为一对神仙眷侣(当然这是父亲口中的故事,两人逃婚私奔后的故事,母亲提的少,多年以后,马泽宇在祖父那里,听到了不一样的版本,那也是令他惊奇不已,父祖两人都是奇葩中的奇葩……)。

也因此,曾经一度,年幼的“马泽宇”差点户口都没挂上,成为大明王朝的一名黑户。

这就是他为什么他不想提及母亲的家世。

当然,说起这,马泽宇更觉得母亲是被父亲拐骗的,虽然母亲提起这些过往,都是满满的幸福。

父亲今年三十有七,逐渐步入中年了,性格还算稳重了一些,可年轻时那也是个浪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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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几岁离家遍访名师学武艺,不知从哪,学得一身盖世无双的武艺,他出师后一直游历祖国山河,行侠仗义,都说人不风流枉少年,父亲年少时,干过惩奸除恶的好事,也干过哄骗人家良家少女,差点私定终身的烂屁眼的事。

在马泽宇,也就是他的前身,那位不幸夭折于瘟疫,被马泽宇视为哥哥的那位出生之前,短短数年,大明十三省两京共计一千多个州县,三分之一的地方父亲都去过,留下不少传奇过往,有各地豪族的侠义称赞,也有劣绅恶霸家刻骨铭心的恨。

(马泽宇当年磕头认亲,炭炉烙印,不光是感恩第三世的父母对他的重恩,想要继承亡子的身份给他俩养老延续香火。更多的是,那天半夜,听见母亲在自己病床前,隐隐啜泣间反复念着宇儿宇儿的名字,病床上,马泽宇的心像是被揪住一般的疼。

第一次被母亲深深抱在怀中的时候,他就发誓一定好好好报答这位恩母,因此,第二天过后,马泽宇就将母亲的亡子思念变成了母亲能日日呼唤到的眼前人……

而继承了先兄所有身份的马泽宇,立志要代他好好的活下去,但他不是六月所生,他真正的月份是十月,算起来,他还要有九个月才算是满17岁。)

父亲性情洒脱,豪放不羁,加之武艺高强,挥金如土(大侠不会都有钱,但真正的顶尖级大侠想挣钱,方法多得很),父亲个子算高的,长的挺帅,用马泽宇的玩笑话说,父亲年轻时也是很有卖相的,而且父亲年轻时可是极臭美的,出门行侠仗义不打理衣冠面容,不存在的。

听母亲说,那时父亲已经在川蜀一带,有过一位暗相期许的女子,和母亲当年一般大,当年也正值二八年华。后面马泽宇才知道,那位姑姑,是一位贩盐世家的长女,家中非常有钱,身世显赫,不说富可敌国,也是有百万银两家产,那是什么概念,比后世身价几十亿的富豪家族,要强太多了,那意味着已经跻身与大明福布斯排行榜前一百强了!

也是川蜀地区财富排名前几的顶级商贾世家!

后面故事自然不用多说,不久,父亲当年在江南水乡,追杀一伙江南悍匪之时,细雨霏霏之中,在一座河堤木桥上,一把飞剑划过了一位小女子的面纱,一剑击杀了身后一丈外意欲劫持的那名悍匪头子。年少时的父亲杀心很盛,锋芒毕露,还不待跟之前一样,在一众惊异的目光中摆个帅气的pose,将这伙恶贯满盈的悍匪尽数屠灭。

身形已经腾空,正要飞身而起之时,那名身姿卓绝的小女子的面纱滑落面庞,父亲余光中瞥了一眼,那一眼,就是父亲和母亲的第一次见面。父亲说,他十三岁离家学艺,六年走过大江南北各州府,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女子。

半空中,父亲潇洒的身形随着那颗骤然顿住的心猛地一滞,随后,行侠仗义这么多年,父亲第一次在一众吃瓜群众面前摔了个大跟头,一头嗑在了母亲的绣花鞋前,结结实实摔了个狗吃屎。

一阵银铃般的笑声极为悦耳的响起,待父亲极为快速的爬起来,有些尴尬,还,有些害羞。

是的,父亲说他没摔过,是当时母亲害羞,而母亲说父亲摔倒在地,等起身当时脸都通红了,不敢抬头。深知父亲“为人”的马泽宇,毫不怀疑前者为假。

父亲垂着头抱拳欠礼,对面没有回声。一只煞是好看,玉指修长的手儿蓦地伸在他的面前,犹如羊脂玉石般闪耀着白皙晶莹的光泽,随之,还有一张香气扑鼻的锦绣丝帕递过来。

父亲抬起头,那一瞬间,父亲沉醉了,原话是:一眼便惊为天人!

当然以父亲有限的辞藻里,只能这么形容了。马泽宇估计父亲当时心想的是:“我擦,这妮长滴可真逮劲!——糟糕,这该死的爱情!”

外祖母当年是大江南北最为出名的大美人,而遗传了外祖父、外祖母全部优秀基因的母亲,更是当年整个苏杭一带最以美貌和才情而闻名的大家闺秀,十二岁就被许给一位状元出身也是当朝廷辅(内阁群辅之一)家的嫡系公子,定了婚约。

母亲确实极为漂亮,五官、皮肤、身材都是上上乘,而且一身由顶级世家蕴养出的书香气质更是芳华绝伦,用马泽宇来形容,父亲当年是被深深迷住了,可谓: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母亲从不化妆的,更不屑于施粉黛什么的,即使三十多了,照样肤如凝脂,眸似水杏,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亭亭玉立,身姿卓绝,更何况是那个年纪。马泽宇心中也想过,以后要找,必定要找母亲这样的。

至于那位姑姑,是的,在那一眼后,这个大猪蹄子就忘了川蜀那位姑娘了。

那时两人外出巡边,父子俩在篝火旁架着羊排,小酌两杯,父亲原话说,他的猪蹄心(马泽宇暗暗形容的)当时就被揪住了,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遇到了真爱(马泽宇倒着酒,心想您这就是见色思迁好吧,什么真爱,还不是看母亲长的好看)。

一年后,“马泽宇”出生了。这中间及其后那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故事,曲折惊奇,寥寥段落粗浅笔墨带过,日后要有机会再细讲。但在当年,也算是当年江南一带,十分有名的奇闻韵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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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往昔的回忆一幕幕涌现,马泽宇有些失神,神情一滞,待得身遭一众嘲杂声传来,才让他瞬间清醒过来。他顾盼左右,原来是上一句问话中,他提及的那个名字,引得在场数十号人直接开始议论起来。父亲马元侠的名字,在辽西一带赫赫有名,高大人也应该有听过,只是一时没想起来,如今副总兵大人反应过来,转头就和高大人窃声耳语起来。

高大人面上带着惊奇,不时点点头,面上一副原来如此的意味。

这时,吴三桂身边的亲信哨长悄悄来到他的身边,指了指远处堆在一块,垒得高高的几十具金兵的尸体,然后细声耳语了两句,吴三桂沉吟两瞬,眉头微微皱起,忽然,他一抬头,看向了马泽宇,略一点头后,眸中精光一转,挥手让那亲兵退下。

马泽宇的家世既然这么低微,那自然更好,这便于他更好笼络过来和利用,且刚才才知道,其父原来是辽西第一剑客,且被金军称呼为明巴勒遵的马元侠,那可是辽西军团中的第一高手,哪怕是最骁勇的二舅祖大弼底下,也无人敢说能与其相提并论,那一身盖世武艺,说实话,若不是听说那人素来孤傲,从不收徒,他都想过拜师了,如果今日能将马泽宇纳入麾下,日后若是靠着家传绝学,这一身盖世武艺,简直比千军万马还管用。

他出声打断了高大人和副总兵二人,然后拱手欠礼,向二人汇报着刚才亲兵的回禀。

事情是关于四十七名八旗骑兵的尸首认领问题,底下将士争执不下,还爆发了械斗,有将士受伤。按每人头三十两白银的赏格,那可是整整一千多两白银,原本是统计在骑兵营右翼的战功中的,可是最后那位千总回头按人头封赏给部下的时候,由于底下将士争功,才爆发冲突。

副总兵为了和高大人谈话,递了眼色让他叫人处理,刚才他让自己的亲兵确认后,得出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