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匹马是父亲南下下江南遇见母亲时那匹马,也是马泽宇第一次见到父亲时那匹马,年纪比自己还大几岁,外表看上去是匹伊犁马,实际却是一匹真正拥有西域大宛马血统的名马,通体枣红色,非常名贵。都说宝马配英雄,这匹马也是父亲早年间驰骋江湖、俘获少女芳心的最强僚机。
它年纪很大,从马泽宇长大些,就没见父亲骑过了,一直在养老。
他的第二代孩子,都和自己一般大了,确实是老了,普通的马匹这个年纪早就驾去了。由于太过名贵,一直找不到纯色的马匹和它配种,他的第二代孩子,除了送给部属挚友,其中有两匹后面配的,白色的,还留着,其中一匹就是马泽宇骑着,另外一匹,去年大凌城一战父亲单骑劫尸那次,牺牲了。
第三代,也就是由它的孩子配种的马匹,名马血统已经稀释很多,才刚成年不久(马匹二三岁还是驹,三岁才算亚成年,一般要四岁才能配种,五岁身体完全发育成熟),一匹黑色,一匹红色。
谁人言英雄无敌,英雄也是肉体凡胎所生,那次父亲虽然骁勇盖世,却也是身受重创,仅是身上入及血肉的创痕都不下十七道。
那匹马儿真是一匹好马,原本满桂大人在世,出价三千银(母系都是一匹名马,这个时代马匹是奢侈品,战马现今物价都近百两,一般一等一的骏马,出价都不低于八百两,更何况是名马)想买来给自己的亲军配种,父亲都舍不得。可惜,那匹壮年未过的马儿,父亲单骑背尸回来后,重创十余处,伤重牺牲了。
那匹马儿牺牲的时候,父亲跪坐在地上,抚摸着曾经的“老战友”,少见的垂泪不止,马泽宇感父亲心中珍爱,一直想为父亲谋一匹好马。
好在后金与蒙古林丹汗互相攻伐,蒙古遗落了不少好马正在边墙外的辽河套一带优哉游哉地奔蹄,成为了野马(马其实很聪明,好马奔跑极快,一般人要是不想伤到它,很难捕获到,一但成为了无主的野马,性子更烈,更是极难驯服)。
[林丹汗:成吉思汗的直系后代,黄金家族嫡系子孙,也是位著名的历史人物,蒙古一代雄主,巅峰时期也统一了大半个漠南蒙古,可惜遇到了正崛起的努尔哈赤,这位东北第一悍匪。]
其中就有几匹世代只存于黄金家族汗帐之下的名马——“呼伦马(狭义上,也被认为后世中国三大名马之一的三河马的前身)”,就在边墙外的歪桃山一带活动,这让马泽宇觅得了机会,费了极大的力气,才捕获到那群野马之中的三匹头马(马匹具有极强的圈群效应,一匹头马能圈一群,一匹马中之王更是方圆数十里领主般的存在),可惜最强壮的那匹马王,也就是通体瓷白,体貌最像父亲珍爱的那匹大头马,未能捕获到。
要不是母亲病逝,马泽宇一家身处悲痛之中,差点就忘了这事了。
韩飞摸着后脑勺,不好意思。随即忽然想起了什么,从怀中拿出两封书信,道:“哦哦对了!差点忘了,恁什么,那个大盐商不是前天来嘞嘛,他托我给恁传话,让恁赶紧回去,他等恁两天了,等不及嘞,窝瞧着咋个奇怪,他上千人马滴,还怕坨人打劫个球啊,非要恁护卫着出关。
还有哦,昨天恁个刚出发不久,下午恁那个线民,那个小乙嘛,前年恁从歪桃山背回来滴那个嘛,他给你带了两封信,让恁亲启。
喏——就是这个。
你说这个小乙,前年你从歪桃山背回来瞧病的时候,窝滴乖乖,还瘦的不成样子,才恁小个儿,昨天一看,窝滴个乖求,比窝还高半截,他还比窝小两岁,恁说咋长这快……。”
马泽宇费力的“推”开脸上的大脑袋,不理韩飞在旁自顾自地叨叨,他面色稍显严肃的接过信,指尖划过信上面的封泥,拆开阅信。
目光上下审阅,第一封信里面有三张信纸,分别是三个人写的,第一封信小乙写的,他快速阅过,点点头,一个响指,二弟过来,递过来一个火折子,他转手烧掉。
等看到第二封信,摊开满大一张信纸,他面上的严肃顿时绷不住,抿着嘴在笑。
那是一个小姑娘给他写的,一张纸足有四张纸大,可见有多少话想说。字嘛是深刻继承了马泽宇的艺术风格——自瞧都难,他人不识。歪歪扭扭不说,还是一手的好斗笔字。看上去洋洋洒洒满满一张纸,其实核心就几句话——
你去哪里了啊,怎么还不快回来。那些小屁孩,天天欺负我,人家好可怜一个,就表哥(其实是她亲哥,同父同母的亲哥)一个人在这,都不好玩,你快些回来啊,想你了赶快的!
字如其人,语气中,那是慢慢的傲娇。
马泽宇不觉笑出了声,心想,还有人家欺负你,你在那称王称霸,一身家传武艺,可劲着欺负一帮留着鼻涕的孩童,天天让人喊你大姐大的,回去看我不收拾你。
而且你这汉字写的,还不如用女真文(广义上认为,在皇太极没有确定满文、满洲族之前,辽东一带的女真人还是使用的通古斯语体系)写,他还瞧得明白些,反正这个小姑娘教过他满文和满语,他早学会了,只是口音是海西部的口音,不是一口纯正的建州女真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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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那张信留下来,揣在怀里,随之拿起了第三张信,从右往左瞧的第一行,他的面色就顿时一肃,悄悄背过身,看了起来,信也是中文写的,满满一张纸,二十行字,逻辑是通的,但是意思不是原意,这是密信!
他从怀中拿出一张信纸大小的帛书,这是读懂密信的读本(千万别小瞧古时候的密信制度,没那么简单的),帛书里面含有镂空的空格。他将一帛一信两相重叠在一起,得出了本意,十九个字——
“裘(通酋,指后金第二代领袖皇太极)令我先行,截丹(指林丹汗),后日晚至桃,与弟可晤(意思),初见,珍重!”
马泽宇记下了,取过火折子,亲手烧掉。
紧接着,就是第二封信,马泽宇取开信纸一看,一行行娟秀小楷布满纸上,马泽宇点了下头,这才是这个时代,有文化的人写的字嘛,功力虽然不是什么上乘,也是好看的。
不过这不是什么士族子弟写的,而是一位张姓商贾子弟写的。
信的内容大致是:定制铠甲已至,此次走商,按弟先前订单,已多备马车一千二百余乘,俱是布匹、粟(小米)、谷(水稻,其实北方有些地方也能种)、茶叶、盐、耕具等生活生产物资及关内特产,总计在四万两银物资,应是够了。兄三日前便至,盼弟速归,携程北赴——兄,张孝廉。
马泽宇沉吟点头,心中还在默默算着信上的物资清单,一旁的韩飞嘚不嘚说了半天,忽然一派脑袋,说:“对了,正要跟恁说,今早我出发的时候,看见那些头戴牦牛角的异族人也来了,有几十个人呢,走得急,窝还没接他们,应该是左伯接待的。
四匹白牦牛当先,窝滴个乖乖,估计是去年恁那个童养媳也来了,哎哟喂,说起那个小美妮子,哦不,是弟妹啊,那可长滴可逮劲嘞,那皮肤雪白雪白滴,那眼睛恁个大,还是个蓝筛滴,可美,俺家娘亲说了,也只有这种小仙女能配的上恁嘞,毕竟我们泽宇可是左屯卫响当当的美男子啊,哈哈~~
窝跟你说,主母大人在世的时候,听俺娘讲,那是拒绝了多少婚约啊,不光是前任指挥使家的千金,就是佥事大人都一直盯着恁,想把他女儿许给恁嘞,可惜啊,俺们泽宇早就名花有主嘞是不是?哈哈~~”
“好嘞好嘞,闭嘴,恁多话。”
马泽宇白了个眼,情不自禁用了句贺楠话回道。
提及母亲,说起来,马泽宇还要感谢圣女他们的,因为如果不是冰原雪莲那味神药,母亲也不能在那时身体大好,继续陪伴了父子俩将近两年的时间。
虽然冰原雪莲是一味神药,且百年份的雪莲更是人间至宝,但马泽宇跟父亲也是后面才知道,这种至宝,是愈寒补阳不假,但真正的药性是性阳的,也就是说,这种药如果是男人服用,那才能将药效全部吸收好,是益阳神药。
而女人服用了,仅仅只能吸收十分之一的药效,因此,虽然是味神药,但也仅仅只给母亲续命了不到两年的时间,而且第二年母亲的身子对其有了抗性,再也无从他法。
不过那也很好了。至少有一段很长的缓冲期,让马泽宇接受了母亲将要“离开”自己的事实。
念及母亲,马泽宇还不待伤感,忽然想起这么多人还等着自己回去呢,赶紧解开了上身的衣袍递给三弟,告诉他们自己先行回去,然后就准备徒步跑回去,那样还快些。
母亲上月去世,他们是快马得到的消息,三千里的路途,原本估计骑着牦牛要一个多月的时间才到,看来,真是急赶着来的,一行人定是人牛皆疲,尤其是圣女,等一天了,估计也着急了。
圣女这次应该是来拜谒母亲的灵堂的,圣母那人虽然鬼精鬼精(马泽宇就是这样嘀咕的)的,但也是个极重礼节的人,父亲还不知道回来没有,自己得赶紧回去。
“窝勒个去,泽宇,泽宇啊!恁就这样跑着回去啊,马恁不骑啊,不行窝这匹给恁啊!!”韩飞一扭头的功夫,马泽宇就跑出几十米远了,他赶紧拍马追在后头问道。
“哈哈~你骑吧,咱俩比比,看这三十里的路程,谁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