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真正的枭！
“咻——！”
林子里，数十只惊起的鸟儿鸣着声跃起身形，百步之外的密林深处，一支挂着鸣镝的响箭，咻地一声，垂直升起，直飞两百多米高，马泽宇等人仰起头，眼中露出精光。
这是响箭！
响，是绿林响马的响！箭乃是石弓所能射出的强弓！
马泽宇将圣女的身形放下来，然后摸着圣女的小脑袋，柔声道：“雪儿，你先去吧，我明早上山。”
“嗯呐…拜拜。”（这么fashion的话，自然是学马泽宇的）
“嗯，拜拜。”
圣女一行分离出队伍后，马泽宇旋即与刘兴沛互为作揖，紧接着，刘兴沛的浩荡人马也跟着过了河，只留下两位养兄和三百个身形精壮的家丁。
刘氏一门，是个大家族，也是个巨型盐帮，麾下贩盐的人马过万，而刘氏家中，主家和副院豢养的家丁，少说也有千把人，一年少不了数万银子养着，可见其实力。
这三百个家丁都是有品级的，大多为二等家丁以上的品级，从小习武，亦少不了练块儿，是这支商队之中的精锐力量。
这些人打小就在刘氏族中长大，吃住用度上都是白面细粮、单间暖炕的供养着，往上几代人都在刘家干保镖，一家老小都依附于刘氏，自是忠心耿耿不用说，危急时，敢效死力。
这些人练过，也有些块儿，以一敌数不敢说，至少个个身板都过得去，胆气也不差，都是孔武有力的汉子。虽不敢说面对辽西马匪有一对一的悍勇，大抵也不差多少，要是同样的甲胄装备武装起来，战斗力也不容小觑。
山道多艰，商队行驶很慢，一个时辰后，分离出的人马尽数过了河，消失在对岸的密林深处。
“旭~~！”
马泽宇舌头一卷，一支竹哨含在口中，响亮的口哨声响彻河谷，密林之中，丈高的松针树林齐刷刷地摇晃起来，似有大队人马正要跃出身形。
“少堡主，是马匪！马匪！”
孙勤这时顾不得静言了，对面两队各五十人的人马正涉河而来，他慌忙指道。
为首两人，并排驶在最前列，一名身穿藏青色将军铠，身材高挑精壮。一名身着赤色精甲，身材更是夸张得骇人，估计应有七尺一寸多（两米三），他的头顶上，配有一对三环牛角，那代表着边地部落中最高的地位，整具身形加上二尺高的牛角，看上去将近有三米高，怕是姚明见了，也得喊哥哥。
两队人、马身形皆是高大壮硕，浑身上下俱是被精良的铠甲包裹的严丝合缝，面上有铁质面罩保护，座下的高头大马亦是身披重甲，威严森寒，看上去，气势十分恐怖。恐怕此时此刻，就算是明军的亲兵，甚至是后金红甲兵遇见这伙人，马腿都要打颤！
他座下那匹，不是马，而是真正的牦牛，因为一般的马儿可承担不了这等恐怖的质量，毕竟连铠甲、巨斧一起五百多斤的庞大吨位，就算是千斤大马也驼不动的。
孙勤早已目眦穷张地呆愣在原地，这等身形、这等衣着，在整个辽西边地，甚至整个万里边墙之外，只能是一个人——那位传说中的……枭！
孙勤只在马泽宇家中的藏书中，才能想象出这人的身形，在有限的认知中，他只能想到八个字——上古巨人、刑天再世！
“少堡主！咱们快撤吧，是枭！——枭！”
孙勤慌得大声提醒。这可是枭啊，这等人物，别说用什么杀人不眨眼来形容，听说人家徒手撕马都不带眨眼的，这两队马匪看上去是一伙的，若是今天想要劫了他们这队人马，那肯定生死难料了，即使是少堡主三兄弟在这，也很难说能敌得过。
毕竟那尊杀神，可是能够徒手撕马的人物，恐怕若不是西楚霸王在世，这世间，谁敢说能敌得过此人！
“哈哈~”马泽宇微微抬起手，示意孙勤别慌，他没有回应，也没有做出任何动作。身后的二弟三弟包括刘氏两位养兄及两百位家丁也没有动作，看上去丝毫没有害怕，面上十分平静。
那名身着藏青将军铠的马匪第一个驭马过来，他来到马泽宇近前后，紧接着躬身行礼。
“二当家。”
“嗯，咱快些换衣吧，时间赶。按你昨日来信说的，既然那匹马王，如今又现身了，下午这会，咱赶个趟，先把那匹马王给逮住再说，晚上的行动就定在子时（23点）。”
“是。”
接着，那名马匪卸下了面罩，面罩之下，出乎意料的是，那人的面容不是想象中，马匪惯有的黝黑面庞加上麻癞狰狞的疤痕脸，而是一张年轻的、干净的、模样十分俊秀的少年脸庞。
而且这人孙勤是见过的，经常往来凌云堡给马泽宇送信，正是马泽宇的线民，燕小乙！
“这…这……？”
然后，在孙勤惊骇不已的目光中，那位马匪头子正为马泽宇更衣缚甲。
待那名上古巨人也来到近前，握拳在胸，躬身行礼之后，孙勤已有些明白过来。
他嘴唇颤抖，颤声道：“原…原来，原来这枭，乃是少堡主您的部下，我的天呐！”
马泽宇两手大大摊开，正在换装甲胄。见身后的孙勤已经被吓傻了，他旋即微微侧过头，微笑道：“不是我的部下，枭你见过的，一直在咱们左屯卫。”
“在咱们左屯卫？”
马泽宇没有回应，而是接过小乙递来的情报后，静静听着小乙的汇报。
他的面上微微严肃起来，略一思索过后，旋即展颜一笑，道：“管它，不足为虑。看来那帮人还是怕了咱啊，这等重器也舍得买，正好，若事成，这些家伙事就是咱的了。既如此，你派人给官继盛传信，让他给蛇关寨子里、如今坐在头把交椅的那位传个话，记得用响箭传信，多射几支。
“大当家，这传信的内容是…？”
“就说：闻兄重金购甲，此等宝甲，弟慕已久，欲借来一瞧，不日便与松岭青猿关、铁牛关两位大当家一齐登门借宝，弟另有惊喜奉上，望兄不吝赐赏。”
燕小乙跟了马泽宇两年，反应很快，瞬间明白了过来。他笑道：“大当家好算计。”
三道大山很大，区域很广，拥有数万平方公里的面积，在这之中盘踞的马匪武装不计其数，歪桃山八个关隘的马匪，向来是最弱的。
水大鱼大，水浅鱼小。
蛇关马匪势力鼎盛之时，人马上千，部下巡骑六百多人，控制了边境数十个村寨，势力很大。在这歪桃山一带，蛇关是妥妥的扛把子，向来横行无忌，其势力扎根在歪桃山，经营了十几年，论实力，就算在整个辽西边境，都能排得上第七名。
但，若要将蛇关放在松岭那块，那也算不得什么。（松岭：后世辽宁省朝阳市的主体。）
辽西三十六匪（现在只剩三十，歪桃山另外六个都被枭关给屠了），尤属松岭十六关最强，毕竟占据着最好的地段，整个辽西边境的商队，一半都从那里通行。而且松岭至黑山沿线山脉，更是拥有不少连片的山谷盆地，十万边民之中，大部分人口都居住于此。
因此，作为松岭地区排名前六的青猿关和铁牛关，在整个辽西地区的马匪武装中，排名同样能排进前十，势力仅仅稍弱于蛇关而已，排在八、九之列。两个关隘的马匪，其部下主力巡骑各有五百量级的人数。
人怕出名猪怕壮，辽西一带马匪火并激烈，但像马泽宇这样，夺寨毁关的，只此一位了。
他没有办法，枭关是马泽宇特意为以后考虑而选择的。枭关中间是一条十七里长的羊肠小道，关南入关口是一处面宽六里，深四里的大平原，地形很好，是个筑城的好地方。
这样的地形有利于将来规划，但枭关的位置不算好，横穿距离十七里地，歪桃山很多关口，三四里就穿过去了，而且出去就是辽河套，再无山势阻碍。枭关位置很偏，通行十七里之后，出关还有一段海拔一百多米海拔的起伏丘陵，这也是马泽宇最开始，仅以十七个“社团”创始元老起家，便能占据一关的原因，好地方，别人早占了。（起家时还不是八关之一，灭了第八名的闾关后，才跻身前八。）
而且他起家时，那“收费”，可是很低的，最早为了招揽生意，过路银可是降到了二成，引起周围“同行”的强烈不满，都骂马泽宇“做匪太没底线”，按你这样收费，干脆不要开堂口当匪子，直接开驿站给人歇脚喂马算了。
当然，这也是马泽宇能结识到、省钱来此的张孝廉的原因。（张家很大，也是山西八大商，可老家主太能活，好几个儿子，十几个孙子，更别说张孝廉这一代的曾孙，那真是多得认不全。张孝廉的父亲是庶出，因此张孝廉从小便在张家别处产业庄田长大，父亲走得早，也没留下什么家底，因此，张孝廉事业起步时，也只有几十人马的队伍，可不得省着。）
为什么辽西三十六匪能那么富。要知道，这年头当马匪，可不是做慈善，就算是老顾客，一万两价值的货物，走私贩子倒手就是两三倍卖出，收你一半的过路银，要个五千两，真不多了。毕竟干的是刀口舔血的买卖，这收费真不贵，老铁都喊实在。
而且，很多“经营”久的关寨，还是讲人性的，毕竟是咱老铁，韭菜还是慢慢割、一茬一茬地“收”才好嘛，细水长流的道理，大家都懂。因此老顾客，都是给的四成过关价格。
当然，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你要是不给，选择避着劳资绕路走，偏偏不照顾咱家铁子大哥的生意。看见兄弟们的纹身没，这胸前是真青龙真白虎，不是喜羊羊和天线宝宝，不砍得你血肉模糊，跟你姓。
马泽宇潜身于此，想要借此“事业”发家，如果想要以此为根据地，那为了以后的安定和“繁荣”，不但要屠了别人寨子，还得炸了他的山门。
这年头，只有垄断生意才是好生意嘛。
不过马泽宇可不是愣头青，真敢跟所有同行作对，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那些江湖规矩，他懂。
如今挤进前十之列后，为了避免同行紧张和觊觎，上次马泽宇剿灭了胥关的马匪之后，就拿出了两箱财宝，送给了另外的九大马匪，以示亲好。并且随后就下令，接受同行的建议，抬高了一成的过路银。
青猿山和铁牛山两个关隘离歪桃山最近，位置在松岭山脉（即大凌河）沿线，也算不得多好，因此选择和枭关一样，收费都是三成。
三十六关匪虽然各自关起门来一心搞事业，看起来，大家各过各的，谁都不服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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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有赖于边地优良的“武德”，时常半夜串门、日常上演无间道，灯一黑就找落单的套麻袋，关系都很紧张，时常你来我往地抢地盘干仗，明面上没有形成统一的领导，但排名第一的，位于松岭腹心处的龙虎关，那伙巨无霸级别的大马匪可不承认这一点。
那可是世代传承了三代人的超大规模马匪势力，实力最强，历代大当家的威望也最高，人家寨中，那三千人马，不光两千主力全是统一的重甲巡骑，就连那一千名世代依附的役丁都是身着全套棉甲，论纸面实力，后面的老二老三加起来，都不是个儿。
因此，就和北方游牧民族一样，辽西边境这里，也有一个隐形的领袖，一位群头。
人家那威望，一个是实力摆那里，二个也是打出来的，人家十几年前就和皇太极他爹，干过一架，也是从那时候，彻底坐稳了辽西第一马匪势力的头把交椅，四周马匪无不以彼为长，间接听其号令。
听说，那一仗，龙虎关那时的主力巡骑，重甲率就达到百分之七十，两千巡骑摆在地面上，丝毫不虚你后金八旗，两千人对五千后金轻骑，二比五，人家都打赢了，气得努尔哈赤差点要调集红甲兵上来干，最后还是忍住了。
毕竟那时候的后金重骑兵拢共不过万余人，真是舍不得。
硬的不吃，那就来软的。这招爱新觉罗家生下来就会。
后面努尔哈赤还与人家白马会盟，转眼便和好了，而且还让自己的亲侄孙，娶了人家大当家的嫡女，还约定，两家人以后世代和亲，永世交好。
这也是那位喊皇太极为表叔的叶赫族小姑娘，为了逃婚躲到自己这来的原因。
『叶赫，满语即为“月亮升起的地方”，明宣德二年（1427年），由星根达尔汉率部迁往叶赫河畔，建立叶赫部，史称“叶赫国”。皇太极的母亲，孟古格格，原为叶赫族覆灭前，叶赫族当代酋长布杨古的亲妹妹。
叶赫氏本为海西四大部之一，在海西女真四部之中，是一方实力强横的万户大部，万历时期逐渐取代老牌霸主哈达部，成为海西四部头号强部，鼎盛时期，单单一个叶赫部落，就能组织起一万多人的骑兵，实力可谓相当之强。
萨尔浒战过后，建州女真借海西女真帮助明军为由，同年发兵，击败并兼并了叶赫女真。』
因此，龙虎山借此战之胜，威压辽西一众“马匪”势力后，作为第一号扛把子，行事自然以老大哥自居。这些小同行，肆意扰乱“物价”的行为，自然不能被第一扛把子默许，私下里都有暗相敲打过。
辽西十大悍匪中，论收费，恐怕也就青猿山、铁牛山，还有枭关最便宜，因此，这也是三个关寨，天然亲近、彼此互为依靠的原因。当然，龙虎山从未打压过枭关，外界都在传，枭关能崛起，亦是龙虎山暗相扶持的结果。
可青猿山和铁牛山与枭关马匪走得最近，这点蛇关那帮人，是知晓的。
可你要说，三伙马匪能合起伙来干“事业”，蛇关肯定是不信。马泽宇的目的，也不是为此，他主要目的，是让蛇关紧张起来，先留个不安的种子，到时就有作用了。
不然，一百人进攻据险而守的山寨，对面还有四百多主力巡骑，拿什么去拼，搁这写小说呢，当人民群众傻？
缚甲正盔之后，马泽宇接过燕小乙递过来的一张橙色面甲，将面甲戴上的前一瞬，他回头看了孙勤一眼，笑道：“还猜不到么？……呵呵~”
申初三刻（十五点四十五），暖日当空。
一轮煦阳高悬于顶，金色的阳光倾洒下来，正巧在此时穿透了茫茫密林间，投射在少年的身上。
少年身上的银袍已经换成了橙色的将军甲，阳光下，少年大大张着双臂，整具身子沐浴其中，这一刻，不光身上的衣袍换了，身份也换了，就连面上的神色都褪去了玩味和闲逸。
马泽宇的唇角不觉掀起，那副俊逸的面庞，弧度勾起来，还是蛮好看的，一点都不油腻，毕竟这一年，少年芳华十七，值此正当年。
这是最坏的时代，也是最好的时代，三生于此，这最后一次机会，我辈岂能再为客乎？
诸位，请记住我的名字，这一世，我马泽宇，来了……
“原…原来您才是……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