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听着卫诤这不似赞赏的赞赏,公孙衍的心中很不是滋味。
也就是他公孙衍没有足够的把握能够在捉对厮杀中胜过卫诤这位兵家将领,否则,他早就拿起自己的佩剑,在卫诤心口上捅他百八十个窟窿。
对面,卫诤望着面如锅底般沉默无语的公孙衍,心中无奈的摇了摇头。
终究是没有经过岁月的磨砺,现在的公孙衍较之后来的那位犀首,还是显得太稚嫩了。
若是换做几十年后名动天下的犀首来,面对着卫诤说出的这番话语,今日哑口无言的人就合该是他卫诤了。
想到这,知晓再刺激下去过犹不及的卫诤,径直熄灭了再与公孙衍弯弯绕绕下去的心思,将其编撰好的一卷兵书战策随意的扔到了公孙衍的面前。
“将军,你这是……?”
望着落在自己身前的兵书竹简,公孙衍抬头看了卫诤一眼,眼中带着淡淡的疑惑。
“公孙衍,某承认汝等纵横家的口舌之辩当世无双!”
“但是,我希望你明白……”
“口舌不是万能的,在当今天下的列国纷争中,真正能一锤定音的……”
“砰!”
卫诤一拳锤在了桌案上,使得桌案发出一声震动。
“是拳头!!!”
“拳头够强,尔等这些策士才能够在天下诸侯面前,争取到足够的话语权!”
想到后世两千年后炎黄民族的遭遇,卫诤声音低沉的开口道:“弱国,向来无外交!“
“一个能统兵千军万马驰骋的将领给敌国所带来的威慑,远比一位能言善辩的纵横策士要大的多!”
公孙衍不明白卫诤的情绪因何陡然间低沉了起来,但他的注意力,却是被卫诤那冷不丁冒出来的一句“弱国无外交”给吸引了过去。
“弱国?无外交么!”
低声重复了一句,公孙衍望着身前那一卷卫诤有意交给自己的兵书战策,他的脸上忽然间笑了。
但在下一刻,其却是拱手将身前的兵书战策,推回到了卫诤的面前。
对上那卫诤有些意外的神色,公孙衍将自己的身子缓缓的坐直了起来。
内心不可否认的,卫诤这般随手间可以将对于常人而言极其珍贵的兵书赠与自己的举动,使得他公孙衍对卫诤的印象,稍稍有了一丝改观。
“这厮虽然面目可憎,但短时间的相处下来……其人还是不错的!”
公孙衍心中暗道了一句,他的目光落在了卫诤的身上。
“呵呵,将军莫不是以为……衍不知兵否?”
“或许,论统兵征战,公孙衍未必会比将军差到哪里去呢!”
说着,公孙衍从其身前的桌案下方拿出了一张棋盘,以及两方用来盛放黑白棋子的棋盒。
“将军,汝可敢与某博弈一翻,在这方寸之间施展你我统兵征战之能?”
在这一刻,公孙衍气质变了。
在他的身上,真正具备了那天下纷争,我自横行无忌的纵横策士风采。
凝视着眼前气质迥然,面对自己再无一丝忌惮之色的公孙衍,卫诤深吸一口气,朗笑了一身后直接应道:“好!”
“公孙衍,汝果然没让我失望!”
随后,卫诤直接把装有黑色棋子的棋盒拿到了自己的面前,静静的等待着对面的公孙衍落子。
见到卫诤的举动,公孙衍也不矫情。
只见其在将盛有白色棋子的棋盒放在自己身边的同时,食指和中指夹起一颗白色棋子就是落在了棋盘的一角,抢先占据了博弈的先手。
“啪!”
棋子和棋盘交击,发出一阵的清脆声。
“将军,该你了!”
公孙衍抬手,对着卫诤示意道。
“抢先布局边角,然后借四方大势向着中心蚕食么?既然如此,某就……”
啪!
一颗黑色的棋子落下,居于了棋盘的正中。
凝视着棋盘上的那颗黑子,公孙衍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卫诤会这样选择。
“将军,汝如此落子,难道就不怕我最后协乾坤大势,将汝方棋盘上的大龙屠了吗?”
对着卫诤言语了一句,公孙衍手中的白色棋子继续落下。
然后,依旧落在了棋盘的边角。
“呵呵,汝若是能杀穿我的布局,那么……”
“某今日放你离去又如何!”
卫诤的话语中充斥着强大的自信,而后第二颗黑色棋子继续朝着棋盘上落去。
听到卫诤的回应,公孙衍便不再言语,直接跟卫诤棋盘上见真章。
一时之间,整间营帐都安静了下来。
房间之内回荡着的,只剩下二人落子无悔的声音。
然而,不同于屋内的宁静……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失去,在卫诤和公孙衍面前的方寸棋盘之间,其上的黑白二色棋子却是杀的如火如荼。
白棋一方,执棋的公孙衍就像是稳坐钓鱼台的老翁。
在占据先手和落子边角的绝对优势下,其非但没有急于求成也就罢了,反而是选择了徐徐布局四方。
渐渐的,白色棋子在棋盘四周形成了一张罗网,向着棋盘中心的黑色棋子围堵而去。
而在卫诤所持的黑棋一方,一如卫诤的领兵风格一样。
面对着公孙衍排布成的包围,其根本不在乎方寸的得失,招招朝着白色棋子的薄弱处攻去。
在博弈初始,公孙衍所持的白棋还能步步为营的对黑棋展开蚕食。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在卫诤的强势猛攻之下……
渐渐的,白色棋子所占有的优势不再。
以至于在不足一个时辰后,棋盘之上双方的局势陷入了僵持。
扫视着棋盘上的战局,当轮到公孙衍落子的时候,其并未立刻落子,反而是抬眼看了一眼端坐于自己对面的卫诤。
望着卫诤脸上那不经意间闪过的汹汹战意,公孙衍便知晓……
这局弈棋,自己输定了!
果然,及至黄昏时分……
公孙衍所持的白色棋子所形成的棋局,已经被卫诤所执的黑色棋子杀的七零八乱。
虽然白棋在边角处尚存反戈一击的机会,但是,公孙衍知道……
卫诤,根本不会给予自己那样翻盘的机会。
若是继续战斗下去,自己将一败涂地。
在将手中拿起的白色棋子放在空中迟疑良久,再度放回棋盒之后,公孙衍语气唏嘘间,最终化作了一声无可奈何的轻叹。
“某……输了!”
说罢,公孙衍拿起桌案上由卫诤编撰的兵书战策,起身向着不远处堆积着大量军务的桌案走去。
“烦请将军把门外的卫士撤下去吧!”
“请将军放心,在衍没有足够的把握在棋局上胜过将军的时候,公孙衍不会离去!”
望着在说完这句话之后,毅然埋首于案牍处理军务的公孙衍,卫诤笑了。
因为他明白,公孙衍这位犀首之心,已然被他卫诤尽收。
“好!”
随后,卫诤起身出门而去。
直至卫诤离去,公孙衍这才抬起头,望着那被风吹动的门帘发出了一声轻叹。
“但愿……”
“某的选择是对的吧!”
“这天下九州……”
“终究是分的太久了!”
营帐外,本该离去的卫诤听着公孙衍发出的这声轻叹,他的目光看向了山东六国的方向.
“是啊,太久了!”
说完,卫诤带着一旁静静站立着的千夫长獠,这才向着远方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