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祈祷 第三视角

出了航站楼,刘纪妍举目四顾,眼里是对这个城市重新认识的认真。

一部空车停在她面前,她上车,“福山路56号。”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这个冷面乘客一眼,眼底藏着探究。

车辆一路飞驰,刘纪妍静静地坐着,眼皮自然下垂,刚才还有心打量这个城市是否有变化,但真的随车穿行在这个城市的大街小巷的时候,却又失去了那种想要一探未知的欲望。

事实总会慢慢浮上来不是?既然如此,那又何必急于一时?

司机在福山路56号门前把车停下,见后座上的乘客没动也没说话,推开车门去登记。

五分钟后,出租车停在一栋双拼别墅前。

这里的一草一木还是和十个月前一样,只是,那时候正是生机萌动,而现在,萧索冷清。

刘纪妍拎起行李箱,踏上东侧的大理石台阶。行李有些重,十三级台阶在她脚下似乎变长了,进门后停下来歇气。

门厅里看见两串钥匙。她清了清喉咙,高声喊:“妈。”

声音空荡荡地传了出去,没听见有人回答,却不知从哪里传来了“啪”的一声响,接着是脚步声,不算快,楼梯上下来一个女人,脸上的表情很矛盾,不可置信又欣喜的样子,“妍妍?”

“妈,”刘纪妍脸上绽出大大的笑,“我回来了。”

齐丽什么都不问,说:“回来就好。”刘纪妍便知道妈妈什么都明白了,连解释都不需要,很好。

母女俩把行李往楼上搬。齐丽才开始心疼女儿:“这么重的东西,也不事先打个电话回来,妈妈去接你多好。”

“我自己能行,您看我不是好好回来了么,也没累坏了哪里!”进了房间,刘纪妍把棉袄脱掉,打开箱子,衣服一件件挂出来。齐丽也不说伸手帮忙,嘴角含一丝浅淡的笑,站在一边看着。“怎么回来的?”

似乎,这是这么多年里妈妈第一次笑得这般深自内心,没有任何压抑的情绪,与记忆里的那个年轻的妈妈一样,在这个时候,刘纪妍终于觉得自己做的这个决定没错。“飞机。也不知机场搞什么鬼,说是没跑道,绕了好几个圈才落地。”代理点的火车票要排队,机票乏人问津,省了一点排队的时间,却多飞了近一个小时。

齐丽笑,“收拾好去洗个澡,歇一下,我去看看咱们晚上吃什么。”

楼下大门被人推开,一个打扮入时的女人走进来,看见面带微笑的齐丽从楼上下来,她先是一怔,继而低声笑道:“夫人今天好气色!”

齐丽扫了她一眼,慢慢收了脸上的笑,神情变得冷淡,拒人千里。“出去。”

那女人不仅没出去,还昂首阔步朝齐丽走了过去,视线落到她搭着楼梯扶手的左手上,“无事不登三宝殿,我来自然是有事。”

“杨小姐风采不减当年啊!” 一样厚颜无耻。

杨令沅眉心微微一跳,笑说:“哦,妍妍回来了,什么回来的?怎么回来都不跟家里说一声,也好让我跟你妈妈接你去啊!”

刘纪妍挽住妈妈的手臂,微笑道:“不敢麻烦杨小姐。”

一年一年过来,这女人在外形上还是没什么太大变化,狐狸精果真能容颜不老?

“哎,一家人,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话,见外了。”

“呵呵,那是杨小姐自己不拿自己当外人!”

杨令沅吃吃地笑,“你说得是。”

齐丽瞥了杨令沅一眼,转过身温柔地问:“饿了没,妈给你做点吃的?”刘纪妍见她妈妈身上忽然就多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心里诧异,嘴里乖巧地答应着,“嗯。”抬眸,对着面前的女人礼貌道:“杨小姐,你请吧!”这些年来,不管刘纪妍被爸爸说过多少次,也没能换个称呼,依旧是一口一个杨小姐地叫着。杨令沅也不以为意,嘴角微微勾起,对齐丽说:“您这女儿,来者不善哦!”

齐丽转过身来,“杨令沅,你在外嚣张并不能代表你也可以在我家里放肆。”语气虽轻,却警告意味十足。杨令沅笑容不减,朝齐丽摇手服软,“好,我走我走,你千万别生气,气坏了自己多不值当!正巧,刚刚华生过来,说晚上一起吃饭,叫我过来通知你一声。这下正好,妍妍也回来了。他要是知道妍妍回来,一定会很高兴。”

齐丽还是那副没什么多余表情的样子,自顾自朝厨房走去。刘纪妍脚下跟着妈妈走,顺带朝杨令沅看了一眼。杨令沅感受到她眼里的森森怒意,眉头微扬,轻轻一笑:“小丫头。”浑不在意地转身走了。

“晚上想吃什么?”齐丽打开冰箱,里面吃的并不多,现在时间也还早,出去买一些回来完全来得及。刘纪妍却笑说:“既然刘董请客,一定不会差。有好吃的,那我客气什么,您说是吧?”见她这么说,齐丽就把冰箱关上,“既然你愿意,就去吧!”

一扇窗半开着,冷风夹着植物枯黄后特有的清香一阵阵往里飘,吹到身上,让人为之精神一振。刘纪妍打了个颤,犹豫地喊了一声:“妈。”

齐丽一边关窗一边说:“我女儿回来的第一顿饭,我当然要跟她一起吃了。”

尽管齐丽把话说得很轻,没一丝勉强,刘纪妍心里仍旧难受起来,犹豫了下,才把手轻轻放到妈妈的肩上,“妈,您就放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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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女儿,终于长大了!齐丽真正觉得欣慰,轻轻握住肩上的手,笑说:“你已经是大人了,我没什么不放心的。”

两扇大门之间,也就三两米远,脚一抬,就到了,伸手按铃。

杨令沅开的门,见刘纪妍身着单衣站在门口,连忙招呼她进来,“今天风大,别冻着了。”

“刘董呢?”

对刘纪妍的态度,杨令沅已经见惯不怪,朝西侧一指,“那边。”

“谢谢。”刘纪妍道了谢,便朝左侧走。

刘纪妍的父亲,齐丽的丈夫,光华集团的董事长刘华生,他样貌普通却美女环绕,没有身世背景却名声赫赫,这名声,当然是因为他在业内的名声而不是他的花边,但知晓内情的,怕是没几个人不羡慕他的齐人之福!

刘华生与大多数白手起家的企业家一样,除了自身的能力之外,更有赖于身后的贤内助给他莫大的支持与帮助。从批发零售到食品加工,再到化工,他的每一步,都少不了齐丽最后的坚持。加工厂发生跑单,大量的库存,压断了流动资金,他苦无良策,只好束手待毙,她却不言败不放弃,四处找销路,累得连路也走不动,一点一点把库存消化掉,盘活了资金;化工公司成立两年,发生泄漏事故,她承担下所有责任,接受处罚。

当光华的一切回到正轨,营收节节攀升之时,作为光华副总经理的齐丽却辞了职,回家专心教养别人嘴里那个智商叫人捉急的女儿。开公司谈生意,齐丽做得很好,相夫教子的日子,齐丽也乐在其中。

而生活,似乎永远不嫌事多,忽然间就多了一个叫杨令沅的女人,一头扎进这个和乐融融的三口之家里,让所有人都感到慌张。也许这个女人是带着财运的,之后的三年时间里,光华从一家只有三条生产线的小化工厂,摇身一变,跃升为省民营化工的明星企业,风头一时无两。身为男人的荣耀,四十岁不到的刘华生几乎占尽了。

而此时,杨令沅也跟着“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凭着一纸检查向齐丽“宣战”,“你离婚吧!”

许是怕被分掉一半身家,刘华生没因为别人有了他的孩子而提出离婚,至于说他因为对妻子女儿心存愧疚而不愿那么做,开始一定是有的,但时间长了就不一定了。如果用“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来比喻他的第一次婚外情,那么,在此之后,他的鞋子就总是湿。所以,愧疚这种东西属于易变质产品,无法长期保存。

西首里的这幢房子,说是杨令沅的家更为合适。

虽然在法律上、在血缘上,刘纪妍与这位名叫刘华生的成功人士脱不了关系,但他们父女间的矛盾日积月累,也不是一两句话就能说明白的。她万分不愿踏进这个家门,可有些事她必须要做,比如现在。

当初,齐丽辞职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教她怎么待人接物,不管对谁,不管在什么时候,都不能失礼。“爸。”

刘华生嗯了声,指指旁边的沙发,“坐。”

刘纪妍站着:“不了,我就是来跟您说一声,我回来了。”

“我知道。”

“您知道?哦,对的,杨小姐刚才到隔壁去过。”

“你想说什么?”

刘纪妍笑了笑,“您想多了,您宽坐,我走了。”转身便走。

刘华生在生意场上摸爬滚打这些年,早已是老奸巨猾、喜怒不形于色,但是,刘纪妍用三言两语就能让他大怒。“站住。”

刘纪妍只得停下来,“爸,我是齐丽一手带大的,她不屑做的事,我同样不屑。”小的时候,她对爸爸还心存幻想的,等慢慢长大,才知道为什么说是心存幻想。

她是在指责他以己度人?刘华生哼一声,说:“齐丽教得好,你学得更好。”刘纪妍心里的一口气直往上顶,眼看就要冲破喉咙,“呵”地笑出来,“您过奖了。”

杨令沅正打电话,听得脚步声,转头看去,刘纪妍冷着脸,一径出了门。她看着女孩纤细的背影消失在玻璃后面,似是无奈地摇头,挂掉电话,朝西侧的客厅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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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神分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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