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下午,回城。
沈沐林打电话来,说有事跟我说,约了晚上见。
我妈说得对,我还真是挺忙的。刚回到城里,就有事找上门来了,早知道明天早晨直接回来上班。
回到家,姑姑也回来了,行李还在楼下。她走之前说行程不定,不知道几时回来,哪知道,一个星期没到就回来了。
我上去找她,客厅没有,露台上只有遮阳伞迎风招展,书房里空荡荡,刚轻手轻脚把她卧室房门推开一条缝,都没来得及把脑袋探进去,便听见一道懒洋洋的声音,“鬼鬼祟祟,进来吧。”
我扒着门看她,“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叫我接你去啊!”
她起身,拿过床尾的外袍罩在睡裙上,飘飘拂拂朝我走来,“一天不着家,干嘛去了,满头的汗?”
看来她很早就到了,庆幸她不是昨夜回来,我擦掉头上的汗,笑说:“我在行的也就吃喝玩乐了,你说我还能干嘛去!”
“一天嘴里也没句实话。”她神色不好,眼底还有暗青,洗了面也没改善多少,把我叫进客厅,让我坐。
我从来没见姑姑有过这么差的精神与脸色,以为发生什么大事不能让人知道,走到她身边握住她的胳膊,“怎么了?”
“你先坐下。”
我松手坐下,忐忑不安。
她坐在我旁边的单人沙发里,又不说话只盯着我,似乎在看我又不像,我不能确定。
“驻外代表的事你为什么给推了?”
我就知道,这事早晚得让她知道,但早知道不如晚知道,事情已经发生,她就算骂我也没辙了,总不能把人拽回来,换上我去。我一边暗骂打小报告的人一边说:“外派三年啊,姑姑,你舍得我离开你三年?”
“三年怎么了,我能飞了?”姑姑笑骂,“你也不是我尾巴,老跟着我算怎么回事。成天做这些没脑子的事,这么大人了还吃吃玩玩,真不知道愁字怎么写。”
我笑说:“那我就找一长期饭票,下半生不用发愁。”
姑姑不屑,“不求上进,有人要你才怪!”
好了,她这么说就表示这一篇就算翻过去了。天高云淡,我问:“杨总,您几天没合眼了?”
姑姑把头转过来,目光很沉,笑说:“两天吧。”
我一听就想跳起来,赶紧拉她,“走,回去睡觉去。”她说“一个人睡不着。”跟个孩子似的。
我大笑,“姑姑,这话我说要比你说可爱很多!”
姑姑打我一下,“连我都敢取笑了。”
我笑着将她拉进房间,按到床上,服侍她躺好,“乖啦,睡觉觉吧,我陪你,等你睡着我再出去。”
姑姑笑起来,“贫!”
我坐床沿上,把姑姑的手握住,低声说:“睡吧。”
过了一会儿,姑姑忽然问:“霏儿是不是恋爱了?”
我正胡思乱想,被她问得心里一惊,脱口而出,“你看出来了?”说完就懊恼,口无遮拦的毛病真得改改。
“霏儿终于恋爱了。”似乎是心里一块石头落了地一样,一副欣慰的样子。
她这样,我心里又有点不自在,笑也笑不出。
“这段时间我怪忙的,都没管你,你就给我玩惊喜么?”
我想了想,这种问题也只能问她了,“姑姑,不管我爱的是什么人,你都会支持我的是吧?”
“总要那个人跟你登对才行啊!”姑姑拉下眼罩,坐了起来,“先说说是什么人,我再看是否要支持。”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何况,我的事就从来瞒不过姑姑的眼,这些久她没发现,也是因为她忙着出差,见不到面当然也就不了解我的状况,不然还用等到现在呢! 一鼓作气,“嗯,是刘纪妍。”
我话音一落,她脸上的笑一下子就不见了,只瞬间,面色苍白如纸,坐着的身体也摇摇欲坠,随时都能摔倒地上去。
就算晴天霹雳她也不会这么失态,我吓得不行,慌手慌脚过去抱住她。“姑姑。”
她任由我抱着,满脸都是压抑的痛苦,呼吸明显急促,好像要昏厥似的。我惊慌失措,“你究竟怎么了,是累了还是病了?”声音里已带上哭腔。
姑姑勉强笑了笑,轻轻拍着我,安慰我,声音很弱,“我没事,就有点累,头晕,你别怕。”
她的安慰使我更加慌张,生怕她有什么事是不能告诉我的,抓起电话,嘴里不住地埋怨,“叫你睡觉也不听,你当自己神仙哪!我打电话叫我爸骂你。”我爸虽然总是看这个妹妹不顺眼,当她有点什么事时,他又紧张得不得了,要是知道她累成这样,总是要心疼地骂一顿的。
姑姑把我手臂按下来,忍耐着说:“你别大惊小怪地惊动许多人,你爸要是问起来,我能说是被你跟女孩子恋爱气得?”
我无法回答,只好重新抱住她。“对不起。”要是知道她会有这么大的反应,打死我也不会说出来,现在后悔也不顶用。“我不是故意的。”
过了会儿,姑姑的脸色恢复如常,指挥我,“去,给我倒杯水过来。”
我去倒水。回来看见她在书房里,倚着窗台站着,背影孤寂,满身心事。树梢上金黄的太阳,给她的身影镀上一层朦胧的颜色。
外面的人只看见杨令沅光鲜的一面,哪里会去想她也不过弱女子一名,她同样需要保护需要疼爱、需要陪伴、需要一份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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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能力使她安享富足的生活,我也无法给她一个温暖的家,连这一份心疼也不敢表露更多,就怕她更难过。
我几乎走不进面前这道门。
她大约是听见了我的脚步声,转过身来,朝我招招手。我心痛地走过去,把水给她。
她喝了半杯水,眉还微微皱着,清了清喉咙,又喝了一口,才把杯子递给我,低声说:“霏儿,我从来不强迫你做任何事。”
我嗯了一声。她根本不需要强迫,只要是她的意思,我自然会尽力做到。
“你申请调去香港吧,也不算离家多远,语言上,你当看粤语长片得了。”
这是她的意愿,她希望我那么做。可这一次,我不想按照她的想法做决定。“我不想去。”派驻香港,最少两年,我一点都不向往那边的生活,还不如去非洲呢,地广人稀。
姑姑算准了我会这样说,平静地说:“那好,从现在开始,你不许见她,不许打电话给她,不许用任何方式联络她,没我的话,你也不许过来!”
我以为,等有一天,爸妈知道他们的女儿第一次恋爱的对象竟然是女生时,会二话不说先打断我的腿,让我今后不能在外面乱跑,会警告我以后不许跟姑姑再来往,却唯独没想过姑姑才是第一个说不许的人。
连她这样见过世面、比我自己还要了解我的人也反对,我跟她还有什么可讲?
也许,她单身太久,已经不懂爱!
对啊,她根本不懂我为什么会选择这样一种爱情,又怎么指望她能理解我?我说:“我不来可以,别的我不会答应你。”
我第一次跟她唱反调,她面色一沉、神情威严,“你认识她多久,你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
“喜欢一个人还要时间限制,到期才可执行?那么,我从小便认识她,还是你带我认识的她,十几年,够不够?”
她愣了一下,眼里有种灰败的颜色,“霏儿,有些东西碰不得,也强求不来,听我的话,对你有好处。”
我哀求她,“姑姑,我好不容易才遇到一个可以去爱的人,就算全世界都反对,你也别阻止我好不好?”
姑姑不为所动,慢慢地说:“陶霏然,我是太纵着你了吧,纵容得你什么都不知道怕,什么都想碰?”
“我只是,喜欢了一个女生而已。”天不会塌下来,地也不会陷下去,我还是我。
姑姑愤怒又悲哀地看我,然后挥手,“别说了,回去吧!”
我失魂落魄地下楼。
过了好大一会儿,我都走到外头马路上了,姑姑跟了过来,朝我鸣喇叭,“上车。”
我很难过,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自顾朝前走。
“陶霏然。”姑姑开车跟在我身边,不停地按喇叭,大失往日风度。
“我想走走。”
姑姑又按了两下喇叭,见我只顾朝前走,油门一轰,调转了车头,回家去了。
走了十来米,打电话给刘纪妍,告诉她:“妍妍,我回家了。”她说哦,约我晚上见面,我想了想,答应了。
刚收线,我爸又打给我,问我在哪里。
我心里一慌,他找我做什么?
姑姑告我的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