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月前,我让刘纪妍逼得吃不香睡不稳,时间长了刚有点适应,杨令沅却又来逼我。
“她定她的婚事,与我有什么相干!”
杨令沅似乎有点诧异,“你知道了?”
“宋衍秋请我的那顿饭,让我终身难忘,您费煞苦心,我非常领您的情。”刘纪妍的毛躁、深沉、安静、温柔、霸道、恋慕,是因为她有了最终的抉择,她丢弃了我,断了我与她之间最后的可能。
杨令沅严肃起来,沉声说:“霏儿,少犯浑。”
好,我不犯浑,我端正态度,好声好气,“姑姑,您以为我愿意弄成今天这地步?您以为我愿意装聋作哑?她手上握着证据,言之凿凿,您让我坐视不理?”
“什么证据?”
都这时候了,杨令沅竟然还能问出这么愚蠢的问题来。这一刻里,我无限鄙视这个让我甘愿为她做一切的女人,她的聪敏精明,都在别人给她的三分颜色里丢了一干二净。“您倒来问我,杨总,您自高自傲,做过什么不记得了还可以去查。不说华茂有没有你的人,你不是还收到他们的聘书了么,做什么都很容易对吧?”
我受够了,委曲求全、装聋作哑的日子,我过够了。所有的事都敞开了说吧,各自分担,大不了一起遭殃,那也有个伴。
杨令沅不再理我,往楼上走去。我也不理她,自顾出门。
隔壁的门铃没人应,打电话,刘纪妍也不接。她喜欢待的十岁之前的那个家里也没她的身影。
今天并不是周末,这会儿她应该在上班。
我大约是气昏了头,才在忙了大半天之后想起这些。
心情极度败坏地回家。沈沐林又来跟我烦,站在我家门口的马路上等我。我目不斜视,直接当他是空气。
“霏然,霏然,陶霏然,你站住。”他在我身后大声喊。
我站住。他跑过来,示意一下他那身行头,“怎么样?给点意见?”
嗬,这家伙像是要去参加晚宴,精神抖擞,西装革履,倒也有型有范。什么三分长相七分打扮、佛靠金装人靠衣装一点不假。可我哪里有闲心给他做参谋,敷衍说:“不错,人模狗样的,就是那破车太掉价了,得换辆三叉星徽标的才搭你这衣冠楚楚、假模假式。”
沈沐林也不介意我的刻薄,笑着把外套脱下来,“你可看好了,到时候丢你的人别怪我。”
“打住。你什么时候变成我的人了,我怎么不知道?”
沈沐林捂着肚子说:“怎么你这是想赖啊,我腹中这块肉可是能够给我作证的啊!”我不客气地白他一眼,口气恶劣,“烦着呢,别来啰嗦。”
沈沐林不再说笑,“无事我哪里敢来啰嗦,今晚恐怕得麻烦你做我女伴。”
我才没那心情跟陌生人赔笑脸,“找别人吧,你那助理不是长得端庄秀丽么,我看她就行。”沈沐林说:“她小姑娘家的怎么能跟你比?”
“你什么意思?”
“我说你博学多才见多识广,又跟杨总出入过各种场合,应对能力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再说,咱俩站一起多么地天造地设、男才女貌!”
我一笑,头又疼了几分,“有进步啊,比以前会说话了。”
“那就说好了,六点来接你,我回去冲个凉,这几天我都快忙死了。”
还没等我说不去,沈沐林已经一溜烟地走了,速度贼快,比贼还快。
本以为沈沐林找我去应对什么大场面,等到了戴斯,远远看见他应酬的对象就全明白了。揪着他手臂跟他咬耳朵,“你怎么不早说?”
“这样多好,可望不可及。”沈沐林说,“早说你能答应么?”我让食指拇指尽量向一起靠拢、旋转,“不能。”让我穿这么正式只是跟他假扮情侣,打死也不干。沈沐林痛得皱眉,“你这样让人见了更是误会。”
我一笑,不知是否笑出心事来,赶紧低头,“我可以让她不误会啊。”沈沐林对我投来拜托的眼神,握住我手腕,拖我上前简单做个介绍。我只顾着感受眼下这个新身份带来的别样心理了,都没听见“情敌”叫什么名字,挺好的姑娘家,眼睛里敌意浓浓,当然,这只针对我,对沈沐林,她可是一直笑脸相迎。看她面对我们这般别扭,我特别想凑过去跟她说姑娘你的心思我都懂,你若是聪明的话,说不定我还能帮帮你。可是呢,她涉世未深,也许是心思单纯,看不懂我透露给她的意思,我也就没理由当面拆沈沐林的台。
一顿饭之后,大家挥手道别。出租车等候区排成长长一个车队,司机师傅们一边待客一边聊天,声音不小。女孩上了最前头的那部车,头一低,满脸的落寞,我于心不忍,“沈沐林,你看看人家伤心成什么样了!”
沈沐林牙疼似的吸气,“你怎么倒心疼起别人来了,我现在是你男朋友。”
“你想呢!”
“不敢高攀!”沈沐林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你是真该找个人谈场恋爱了。”
我失笑,“恋爱?以你为鉴,我不该给自己添麻烦,你说对吧?”
“陶霏然你今天是什么情况,句句带刺。”
“对不起。”
“走吧,送你回去。”
“不用,我想自己走走。”
穿得这样,走了没多远,就觉得费劲,只好打电话给沈沐林,让他回过来送我。可惜这人关键时刻根本靠不住,电话关机。电话簿从头翻到尾,也没找到一个让我完全信任的人,只好咬牙切齿站在路边打车,对自己颠三倒四的行为深恶痛绝,可这毛病,一时半会也是难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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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楼下,碰见我爸。他把我上下一打量,皱眉道:“又干嘛去了?”
“处理一点小事。”
他似乎不太相信,反对是一定的,“你姑姑的事你去少掺和。”
我心说不该掺和也早掺和进去了,现在您再叮嘱显然已经迟了。“知道了。”
我爸估计没想到我会这么听话,回头看看我,转口问:“出差还顺利吧?”
“您女儿经手的工作哪有不顺利的。”
我爸笑,“又骄傲自满了。”
“瞧您说的,这叫自信。”
“好好,你自信你能干。不过霏霏,”他两手都拿了东西,用大拇指别扭地去按数字键,话锋一转,“别把自己弄得很累,爸爸妈妈不需要你多努力上进,更不用你飞黄腾达光耀门楣,只要你健康快乐就行了。”
我不能理解。我妈这样想也就算了,我爸也希望我甘于平庸!杨令沅都三番两次地督促我上进,让我再努力一些,做个更好的自己,他竟然不如他妹妹对我的期望高。“爸,人家都希望子孙能志气凌云光宗耀祖,您却让我甘心做个平头百姓。”
爸爸有些惆怅,“你姑姑也算个成功女性了吧,有普通人活得开心就好了。”
虽然我爸能言善辩却不大擅长给我做思想工作,尤其在我青春期之后,他面对我时,总是很无力的样子,让我困惑,他有什么不能跟我讲的呢,就算他不好开口,还有我妈呀,他们大可沟通好了再由我妈出面来跟我谈,真不知道这些年他都在为难什么。
“一般人不知多羡慕她,您这道理不通。”如果我能更努力一些,或愿意调去香港分公司,这会儿就是另一个我,也就不用在这里跟爸爸说一些似是而非的话还不得要领。
“他们那是看人挑担不吃力!”
对,这跟刘纪妍说的“只看见贼吃肉没看见贼挨打”一样,只看见结果,没看见为了这结果而付出努力的过程。我笑,“爸,我没姑姑那本事,您没失望就是我孝顺了。”
“你要是把日子过成你姑姑那样,我都不答应。”
“您放心好了。”
睡前,习惯性地准备关电话,屏幕上有两个未接来电,来电的是同一个人,半个钟头之前,大约是我冲凉的那段时间。
不想回拨。回拨我能说什么?说我不停地打电话给她,只是想确认一下她是否真准备与贺家鸣完婚?
我踌躇于要不要关电话,电话忽然响铃,倒把我吓一跳。刘纪妍很执着,我的电话也就一直响不停。
“喂。”
“霏然。”
“嗯,这么晚了有事?”
“没事。”
这么简单枯燥的对白,我们都不知如何再开口,开始沉默,又都不去按下挂机键。这么僵持,已经不是第一次,每一次都是我投降,到底为什么?
“我在你家前面的那个巷口。”
我打个哈欠,“我想睡了。”
“霏然。”
“我要睡了。”
其实,拒绝她也不是我想象中那样难,嘴巴一张,表达出自己的意思即可,多么容易的事。
一个礼拜之后,杨令沅被经侦大队请去吃茶,具体什么问题,没人给我答案,我爸沉着一张脸,我妈不做声,杨令沅连问都不让问,只是说没事。
这算是警告?刘纪妍笑,“你来见我,让我很意外。”我恨不能当场掐死她,“刘纪妍,你别逼我。”她哈哈一笑,“平心而论,我认为我从没逼过你。”
“那么杨令沅要进经侦大队?”
“她进经侦大队,是因为蔡冀南牵涉的一宗期货案,她作为曾经的上司而协助调查,你以为什么,我举报她?”
我呐呐不出声。她一下就火了,“陶霏然,我最不能忍受你这种听风就是雨的毛病,看什么都用怀疑的眼光,你还能相信什么?你累不累啊!”
“妍妍,从我看见你跟贺家鸣拥吻之后,从我跟你说分手开始,不是我要怀疑你,是我已经不敢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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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到了抱怨天气的时候了,一天里的最高气温在零下五度,卫生间的窗户直接给冻住。昨晚忘记让水龙头细水长流,今天它也给我冻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