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特:从奇奇怪怪的原生开始 第四十二章

“是,不走,所以,拜托你千万别异想天开从露台上跳下来,会受伤。”

刘纪妍微笑,轻轻倚在车门上,双臂绕在一起,慵懒地道:“第一次看见她生气,好吓人。”语气平静,好似事不关己。

“我们有点过分了。”

“也许。”

小姑娘怒气冲冲从家里跑出来,刘纪妍连忙把面色摆正,拿出她在办公室时清淡的模样,提了提裙摆,倾身过去把钥匙拔下来。陶霏然看得有点呆,见她淡定、婀娜地往家走去,也有样学样,若无其事地启动引擎,想溜。思言跳到车前,“哪里去?”口吐英文,气势汹汹。

陶霏然把手机朝她示意一下,手肘撑在车窗,微微探出头,“你舅妈刚刚打电话来,让我去值晚班。”

“撒谎。”又是英文。

“骗你干嘛,这是我每周的固定工作。你不信,”陶霏然想找人来做证,“你不信打电话问她去。”

思言一下把脸拉下来,在牌照上踢一脚,“我刚才跟她打过电话,她问我有没有时间,约我明天过去吃饭。”还是英文,别提多流利,连自顾往家走的刘纪妍在这个时候也忍不住要笑,真是糟糕。

这简直是自己给自己挖坑,陶霏然欲哭无泪,“你想怎么样?”思言走过去,一脸由无趣引发的烦恼,特别让人心疼。“姐。”

陶霏然摸摸她的脸,“喔唷宝贝,你又想干嘛呀?”

“朋友约我,你顺便送我去吧。”

“约你?约你干嘛?不是,你才在家里呆了多久就又想往外跑?”陶霏然有点恼了,“三分钟都安静不了,真想被抓去山里给人关小屋去?”思言一双大眼睛骨碌碌盯着她看,忽然笑了,是嬉皮笑脸,“不要大惊小怪,我妈都不会这样紧张。”

“我不是你妈。”

思言耸肩,意思再明白不过。这孩子天不怕地不怕,令人忧愁。陶霏然忽然气急败坏,“你是刘家二小姐,手一挥自然有大把的人供你差遣,我还有事,恕不奉陪。”

刘纪妍脚步缓慢,这会儿才走到门口,也就把她俩的话都听去了,转过来,正好看见陶霏然驾车飞快离去,思言立在一边,无辜地看着姐姐,完全不知发生什么事似的。

刘纪妍又走回来,“别傻站着了,一会儿齐妈妈回来,过来看看咱们晚上吃点什么。”

“我姐生气了。”

刘纪妍微笑,“她生气你不生气?”思言一撇嘴,傲气道:“她自己行为奇怪,还要求别人跟她一样。”

刘纪妍低低笑起来,连半大的孩子也看出来了,整天一副桀骜不驯、对世事轻慢不屑的态度,对某些行为守则却恪守得紧,并希望周围的人也能完全谨守。她这就是丈八的烛台,照得见别人看不见自己。但是,“现在有些人坏得很,什么事都做得出,你姐是爱惜你,怕你被不相干的人影响。”

“我又不是小孩子。”

“对,是你姐小觑你。”

“什么小觑?”

“连德文法文都是甲等,怎么中文不进反退?”

“我……”

姐俩一边说话一边往家走去。

饭后,接到朋友电话,那头说:“妍妍,快出来陪我。”

为朋友,两肋插刀也在所不辞,赶紧撇下粘人的妹妹出门与朋友会合。消磨了一晚上的时间,听了满肚子的烦恼,无处消化,路上兜了好一个圈,引擎轰鸣声把住在桥洞底下的流浪汉的黄粱美梦都给惊了,嘟嘟囔囔地咒骂:“哪个倒头鬼的败家子,大半夜不睡觉吵老子好梦。”

家里还亮着灯,妈妈在露台,声音低低地跟人通电话。刘纪妍走过去,搂住妈妈的脖子,脸埋在手臂上,撒个娇,“妈。”

齐丽结束通话,拍拍女儿的手臂,“别没事也弄这么晚。”

“哪天能没事呢?”刘纪妍咕哝一声,松开手回去拿一罐啤酒来,喝一口,“那人出来了,谁都不见。小羽,非常痛苦。”

“也许当初你不该帮那个忙。”惹来大堆的麻烦与误会。

刘纪妍牵牵嘴角,低着头不出声。心肠还没硬到那份上,看见人间惨事不能作视若无睹状,能帮一把是一把——这年头开口求人是件万分艰难的事。但谁会想到他会急红了眼,越陷越深。

天边划过流星,隔壁爆发出一声欢呼,“喔!”刘纪妍惊讶地转过头,方才黑暗的窗口亮起灯光,一个毛茸茸的脑袋从窗户里探出来,四下张望,“齐妈妈,您又等我姐啊,我姐那么聪明能干,您不用担心,早点休息吧。”一副大人腔调,逗得齐丽微笑起来,“你也早点睡,女孩子睡眠充足才会美丽。”

“咦,我姐天天都到半夜才睡,她怎么会那么好看?” 说她是大孩子了她就说点小孩子话,说她是小孩子,她又偏偏成熟给你看,一张嘴好不讨人喜欢。

“哈哈哈!”一直在暗处的刘纪妍忍不住笑出声来,“思言,刘思言,你这名字谁起的?”思言吃了一惊,见刘纪妍一边笑一边从暗影里走出来,把嘴一翘,从窗户里直接跃到露台上,跨过中间的护栏,过来黏住姐姐,“我那时候那么小,哪里会知道。”

齐丽笑着看站在一起的两个差不多高的两姐妹,“你跟你哥哥的名字都是你妈妈起的。”杨令沅用心良苦,哪怕孩子们的名字,也蕴含深意。

思言在姐姐身边粘了一会儿,哈欠连天地回家睡觉去了。刘纪妍跟妈妈一起往家里走,关门的时候,她忽然开口:“两个月前,她把名下的股权委托给了我。”

“谁?”

“杨小姐。”她没有见到她本人,委托书通过律师转交,连一句口讯都没留,相当的自信以及霸道。“她为什么会把股权委托给我?”

齐丽有点意外,轻描淡写道:“她并没有知会我。”是的,杨令沅与她见了面,说了话,没有提委托股权的事,也没有说两个孩子会去公司。

“哦。”想起股东会议上的一幕,刘纪妍笑笑,“妈,我比不上她。”她总能在关键的时候全身而退。

“累了?”

“啊,可能吧。”忙来忙去有什么意思呢,就算做了光华化工的总经理又怎么样,从前租房子住,吃路边摊,为五斗米给人家赔笑脸,没觉得不快乐,现在开名车,住别墅,有钱有势,也没觉得快乐。

“妈妈随时欢迎你辞职,然后,咱们一起去巴黎,去威尼斯,玩个尽兴。”齐丽似乎忽然间看开了,每年拿出时间去旅行,说走就走,比女儿都潇洒。

刘纪妍这下真的笑起来,“我觉得还是去睡觉比较实在。”

那张床,每天招待主人六至八小时,非常的温柔可靠。刘纪妍把浴巾扔到一旁,爬上床,立马昏睡过去。

自从进光华开始,刘纪妍的时间便不由她自己支配,行程早在一个星期前,或者更早之前已经排好,某天某时有客人要陪,某地某场合,有工作要谈,从早到晚,满满当当,私事都要挤出时间去处理,简直是献身给公司。

这样的日子将一过三十年,是否会厌?会啊,不然不会这样去想。可是,不过这样的日子要怎么应付接下来的漫长人生?

所以,就算是为了打发多余的时间,忙一些也是应该。

忙忙忙,忙到暮色四起,忙到整座办公楼只剩一间房的灯还亮着,忙到胃里一遍又一遍地投诉被虐待,刘纪妍才让手上的工作暂告一段落,走进卫生间,镜子里一张没有表情的脸,嘴唇紧抿,吓了她一跳。记得旧时朋友曾经说过:妍妍有一副永远自信的微笑与一张永远有话说的嘴。也许话还是那样多,但自信的微笑……她赶紧低头,捧起水来洗面。

吃完晚饭,路过陶家的面包店,随意的一瞥,瞥见她想念多时的那个人,对着电脑不知忙些什么。有顾客来,她便起身招呼,顾客走掉,继续认真敲键盘。今天并不是休息日,她竟然也会在。刘纪妍盯着那个身影,心生痴念而浑然不觉。

不多久,又有一个人推门进去,与陶霏然熟稔地说话,有顾客光顾,还帮忙招呼。陶霏然坦然接受,又拿出咖啡来招待,与人谈笑风生。

十点整,陶霏然把逗留半个晚上的顾客送走,拔掉优盘,整理好账面,准备打烊。一回头,一位素净面容、挺拔身形的女子推门进来,含笑与她对视。

陶霏然没有回应那个笑容,收起两只咖啡杯,一言不发往后面走去。

刘纪妍目送陶霏然的身影消失在拐角,看一眼墙上的探头,唇角还没来得及勾起,忽然听见哗啦一声响,她愣都没打,赶紧跑过去。陶霏然一只胳膊撑在操作台上,表情痛苦,显然是不小心撞到了哪里,忙去扶起来,“怎么了?”

“没事。”陶霏然的耳朵自动滤掉语气里含着的关切,轻轻挣开她的手,退一步,皱眉看地上的碎瓷片,无限心疼。刘纪妍也跟着低头去看,哦,难怪无限心疼,打碎的是她最喜欢的咖啡杯——那整一套里的最后一只。她轻轻安慰她说:“碎碎平安。”陶霏然紧拧眉心看她一眼,捡起碎瓷片,丢进垃圾桶里,一扭头看见台面上还一只完好无损的(那位耽搁许久之人所用),手一挥,扫进垃圾桶,放水洗手。

见她如此,刘纪妍心里一笑,走到她身边,看她似患了洁癖一般地洗手,失笑,“若是此人每周都来的话,你不是丢了起码一车的杯子出去?”

陶霏然不声不响,把每根手指都仔细洗过才扭过脸来,见刘纪妍眉目温柔,显得特别纯良温驯,在她含笑的嘴角盯了一瞬,忽然把唇贴上去,轻浅缓慢地一吻,低声问:“你觉得可惜?”刘纪妍眸光柔亮,左边的耳朵慢慢烧起来,刚想说话,又被吻住,仍旧是浅浅一吻,“你都看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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