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为了她好。
“莫非到时候大人要把我推到前面,自己不想承担任何后果?”桑宁冷声质问。
白义不是个自私的人,她真的有点不信这是他说出的话。
“不是我不顾百姓死活。”白义垂下眼。
解释:“蝗灾会不会真的来,何时来?这都是未知数。
若今**让百姓收了粮,明日蝗虫就来,那全城百姓会把你当菩萨供起来。
若今**让人收了粮,十天后蝗虫才来,百姓的感激会少一半,还有人在心里埋怨你让他们收早了粮。
若今**让人收了粮,二十日后蝗虫才来,那和没有蝗虫来是一样的,你会成为众矢之的,成为全城罪人。
当时你找到水源,正是百姓最需要的时候,所以大家都感激你。
可蝗灾的事,你敢和找水源一样笃定吗?”
不能!
至少她不能确定蝗虫何时会来!
或者,蝗虫也可能会绕过凉州城去往别处。
“可是你是凉州城的郡守,若蝗虫真的来了,凉州就全完了,你不是说凉州很重要吗?”
“对,凉州很重要。”白义异常肯定。
“但它不是我一个人的凉州,是东阳国的凉州。
阳关,陇城,朝廷,都不会不管。
遇到蝗灾,是天灾,没人会怪我。
可提早收粮,惹百姓怒,是人祸,所有人都会怪我。
桑凝儿,我承担不起。”
所以,干脆不去冒那个险。
凉州城方志中,确实没有记录过蝗灾,可百年前却记录过类似的一桩事。
一城郡守听信堪舆师的话,断定凉州会发生地动,将百姓全部转移到山上。
结果地动没来。
等天亮百姓回家时,家里的粮食都被洗劫一空,接着城中一半的百姓中毒而亡。
原来那天夜里月亮泉水被辽国细作下了毒。
从头到尾,那都是辽国人的阴谋。
百姓怨恨郡守,朝廷不问过程,只看结果。
郡守决策失误,被判斩首,全城百姓无不拍手称快。
如果那个郡守什么都不做,就算地动真的来,他带着人抢救,百姓就是死也会感激。
因为是天灾啊。
郡守大人又有什么错呢?
所以啊。
遇到这样决策性的难题,白义不做选择。
他赌不起。
……
桑宁思绪烦乱的出了郡守府。
徐五德也是如此。
白义的意思大家都明白了。
但那是他的立场。
徐五德可跟他不一样。
你有一斗米,这一斗米可以让你吃一年。
然后有一天,这米被强盗抢了。
你就去衙门哭。
衙门呢,就给了你半斗米,你也就满意了,省一省一年也能熬过去。
但徐五德呢?他有成千上万斗米!
被强盗抢了。
衙门依旧只会给他半斗养命米。
不,半斗都不会给,因为他有存米。
这能一样吗?能一样吗?能和那些穷百姓一样吗?
他要是不管,损失可就大了!
“桑娘子,你觉得蝗虫来的几率有几成?”
“大概什么时候会来?”
"我再过五天收米来不来的及?"
桑宁摇摇头,心情低落而沮丧。
“我不知道,该说的我都说了,你自己决定吧。
先说明,你的决定,是你自己的选择,和我无关。”
说完这话,桑宁有点愣。
这话很不负责。
明明是她说的要来蝗灾,制造恐慌,到最后却说与自己无关。
她竟生出了胆怯之心!
可是,她又能怎么办呢?
又能怎么办!
她还是带罪之身,身后还有霍家一大家子!
“胖仔,你自己权衡利弊吧,能收五成庄稼和颗粒无收之间对赌,如果是我,在不缺粮的情况下,我绝对会选五成。”
“言尽于此。”
桑宁不再说什么,快步离去。
徐五德看着她的背影,在原地站了很久。
“不就是五成吗?就算输了又怎样!老爷我赌了!”
徐五德一时间感觉自己回到年轻的时候。
那时候他有万丈雄心,敢赌敢压。
所以短短几年把徐家做到凉州城首富。
现在,就算没了五成粮食也比以前强,他有什么婆**,还输得起!
不过,基于业界良心,这么重大的事,他也得去通知一下其他商户朋友。
徐五德马不停蹄就把凉州城十几个有头有脸的商户喊到了家中。
可谁知,却遭到了一堆人的耻笑。
“徐兄,你若是无其他事,我们就走了。”
“我看他还未从三夫人的打击中恢复过来,怎么这种事也信……”
“怪不得最近不见人,原来是去研究法天象地去了……”
“走了走了……”
徐五德气的喊:“反正我告知你们了,信不信自己决定,我家五十亩庄稼地,这就着人收去了!”
“五十亩地,还是徐兄有魄力。佩服,佩服!”一人说着佩服,语气却幸灾乐祸。
好像已经看到凉州首富的位子已经换人坐了。
“徐兄,放心吧,就算蝗灾把我家粮食都吃光,我还是记你今天这句提醒,走了,有空去我那喝茶。”
……
最后,只有三人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