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着太子离开后,沈侧妃便一脸怅然若失的神情,一旁的侍女连忙劝慰道。
“是吗?殿下把我放在了心尖上?”
听了侍女的话,沈侧妃却没有面露喜色,反而不知喜怒地勾了勾唇,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
见沈侧妃一脸无动于衷,侍女十分不解。
她刚才说的话虽然有一半是奉承,可大部分却都是实打实的真话啊!
侍女接着说道:“那可不嘛!奴婢在东宫待了那么多年,可是从来没有看到有一个女人像您这么得到太子宠爱的!不怕死说一句,虽然在您之前,都说林侧妃独得太子恩宠,可是要奴婢看来,那时林侧妃的恩宠,尚且不及您得到的一半呢!”
闻言,沈侧妃脸上终于露出了几分真心实意的微笑,有些羞涩,又有些甜蜜。
见她眉宇间终于没有了那一副忧心忡忡的乌云缭绕,侍女明雪也不由松了一口气。
在这次来边关之前,她可是被产婆和太医悉心叮嘱过,这孕妇除了身体上要照顾好,心情上也得保持开朗。
如今沈侧妃应当是被自己哄好了吧?
就在明雪这么想的时候,却听下一秒,身边的人又是问道:“那比起太子妃呢?”
太子妃?
这话一出,明雪先是一蒙,她怎么不知道东宫里什么时候多了个太子妃?
在反应过来沈侧妃究竟所说的太子妃,指的是那位前太子妃林献音,明雪的脸色刷的一下变得奇怪起来。
说起这位前太子妃,她虽然并不十分了解,但也是略有耳闻。
毕竟太子当年迎娶这位前太子妃时,可是放下了“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豪言,引得举京城的小姐夫人们的羡慕。
虽然后来因为前太子妃多年始终无子,太子又纳了林妙妙这位侧妃进门,让京中女子有些失落。
但太子多年来待林献音的这份深情,却都被这些宫中的下人放在眼里,即便如今两人和离,还是令无数这些宫中婢女们感动太子的这份情谊。
如今沈侧妃要对比两人的恩宠,可这又从何比起?
一个是三千弱水,只取一瓢饮;一个是在姹紫嫣红中宠冠东宫。
这个问题的高下孰高孰低,一眼便知。
但明雪又怎么能直接将自己的心思告诉沈侧妃呢。
一时之间找不到合适的措辞,明雪几乎僵立在原地。
见状,沈侧妃不禁奇怪地问道:“你怎么了,明雪?”
明雪连忙摇摇头,勉强说道:“这奴婢却是不清楚了,当年前太子妃在东宫之时,奴婢还只是一介无名的洒扫宫女,对这些事情并不了解。”
说话时,明雪神情间的慌张与无措都被面前的女人收进了眼中。
意识到明雪没有说实话,沈侧妃也不失落,只是淡淡地笑了笑,又提起了另一个问题:“那你可知,我叫什么名字?”
这是什么问题?
沈侧妃虽然不如林妙妙,因为是太子表妹,在一进东宫之际,名讳早已传遍了东宫。
且沈侧妃在被太子带到东宫之前,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凡间女子,即便努力去查,也没有人知晓她的名讳。
但她姓沈,太子又叫她阿音,这个问题的答案不是自然已经呼之欲出了。
明雪困惑沈侧妃这个突如其来的提问,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道:“奴婢斗胆直呼娘娘名讳,希望娘娘赎罪。奴婢记得,您应当是叫沈音吧?”
沈音。
听着这个意料之中的答案,沈侧妃下意识压了压嘴角,却还是控制不住地露出一个苦涩的笑容。
“侧妃娘娘,您怎么流泪了!?”
面前的女子虽然露出了笑容,但是眼眸中却渐渐溢出了滴滴泪水,滑过光滑白皙的面颊,流到脖颈,最后渗透衣襟消失不见。
“我……哭了?”
沈侧妃微微一愣。
她抬起手扶过面颊,指尖果然传来阵阵冰冷的湿意。
她原来流泪了吗?
这副样子可把原本刚刚放下心来的明雪给吓坏了:“是奴婢那里做的不好吗?是奴婢该死说错了您的名讳。”
一边说着,明雪一边“碰”地跪在了地上,急忙道:“侧妃娘娘,您要是心里有哪里不舒服,便拿奴婢撒气也好啊,可别憋在心里,憋坏了身子又影响肚子里的……”
明雪说到一半,意识到自己的失言,又匆匆闭上了嘴巴。
沈侧妃却清楚她想说的是什么,无非是担心自己伤着了肚子里的孩子。
拿起帕子擦了擦眼角、脸上的泪痕,沈侧妃状似无事发生地笑了笑,说:“我没事,只是刚才风大,眯了眼睛罢了。”
在明雪担忧的目光下,沈侧妃顿了顿,又说:“扶我回屋去吧,院子这里风大,吹的人不舒服。”
明雪只得照办。
进了屋后,挥退了想要继续服侍她的明雪,沈侧妃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梳妆镜前,神情莫测地看着镜中人熟悉而陌生的容颜。
她从前虽然对此早早有过预感,但一直不去想也不愿意去想,只想着只要太子宠爱自己,日子能过得下去,便一切都可以不在乎。
但也许是因为现在正处于孕期之中,原本麻木的情绪变得更加敏感,所以以往那些被她强烈地忽略抗拒的事实,此刻也宛如破土而出的幼苗,让她也没有办法视而不见。
阿音……
她一边心中默默地念着这个名字,一边看着自己在对面镜中的影像。
脑中情不自禁的回忆起这个府邸主人的模样,还有她那如雷贯耳,整个大楚国无人不知的姓名——林献音。
接着又回忆起了太子叫自己“阿音”时的种种神情,或温柔,或宠溺,有时还带着几分气恼和愤恨。
她从前一直奇怪,明明自己对太子百依百顺,但太子为何在时不时看向她的目光里带着几分气恼。
如今一切都得到了解释。
原来气恼不是对她,愤恨不是对她,那么温柔便不是对她,宠爱也不是对她……
想到这里,她凄凉一笑,在看着镜中人的样子。
下一秒,猛地抬手将铜镜从梳妆台上挥了下去。
铜镜瞬间摔得四分五裂。
外面守门的明雪被屋里的声音一吓,连忙跑进屋里。
一进来,便看到碎在女子脚边的铜镜碎片。
这是侧妃生气了吗?
她心里一时惊讶困惑交织,不由抬头看向此时还静静坐在梳妆镜前的女子。
却看她仍然一副温温柔柔的模样,笑着看着明雪。
但此时面对着这副笑脸,明雪却只感觉心中升起了一股诡异的寒意。
“我不叫阿音,我叫沈如清。”
沈如清这样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