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群孙子在干什么?!”
卡塞尔学院里,副校长拍桌而起,对着面前的直播视频怒目圆瞪:“这群狗东西,欺负我们卡塞尔学院没人吗?!”
“我们目前确实没什么人,秘党成员遭受重创自顾不暇,学院本身的执行部专员在BJ地动事件中又损失惨重,校长还昏迷不醒,目前的主力是未毕业的学生们,算是这么多年来,实力最衰弱的时候了。”
Eva平静的叙述着这个并不算美好的消息。
但这话并没有消灭副校长的火气,这位挺着啤酒肚的老牛仔瞪圆了眼睛,依旧愤愤不平:“所以这些家伙就都来落井下石了?谁不知道风间琉璃是卡塞尔学院的学生,这么贸然动手,是根本没把我们学院放在眼里吧!”
只见他面前的视频里,硫磺炸弹榨出的烟雾弥漫的到处都是,重火力将源稚女和诺顿完全覆盖,想要一网打尽的心思不要太明显。
“选择这个时候落井下石实属正常。”Eva说:“不然等风间琉璃杀死龙王,混血种社会就彻底是她做主了。”
和人类社会一样,混血种同样有自己的社会,这里遵循他们血脉中的传承,实力为王,掌控权与力的人就拥有话语权。
当年的格陵兰冰海事件,卡塞尔学院损失惨重,探查小队最后只生还了一个半人,就是因为掌控话语权的人急于得到龙族的宝藏,为此不惜罔顾人命。
这种事情不知道发生了多少次,多到数都数不过来了,也不只是秘党,大部分混血种从龙族那里继承力量的同时,也继承了血腥暴力和冷漠。
而这世界上的混血种家族很多,比如芝加哥的汉高家族,这些家伙最擅长做的事情就是把任何事情商业化,生意化,屠龙也不例外。
如果龙王们强而混血种弱,那么这是一门坏生意,汉高之流躲还来不及,但恰恰相反,如果在对龙王的战场上取胜,屠龙变成了一门好生意,汉高之流就会眼红。
如果所有龙王都化为龙骨摆在博物馆里的时代,那就将来到混血种的时代,继承了龙族遗产的人就是新的龙族。
谁都想分一杯羹,谁都想掌握更多的筹码,自相残杀从来都是人类的主色调,只是副校长没想到,龙王都还没干掉呢,这些家伙就已经按捺不住了。
“支援!派出支援!”副校长大叫着,这个老牛仔愤怒拍桌,声音在会议室里回荡:“所有能喘气的都给我去支援!连线施耐德,保护风间琉璃,谁都能死,风间琉璃不可以!”
他虽然平时看着非常不着调,但心里清楚的很,卡塞尔学院如今接连遭受重创,想不被其他混血种组织拆分吞噬,甚至反客为主,能所依靠的就只有源稚女。
如果源稚女真死在那儿了,那第一个被毁灭的势力一定是蛇岐八家,但紧接着就是卡塞尔学院,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也算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但没等副校长的命令被传达下去,画面骤然一个波动,诺顿直接就冲了出来,血腥的屠杀就此开始。
副校长的咆哮瞬间卡在喉咙里,Eva倒是淡定,语调没有任何起伏,平静的说:“龙王级别的目标,怎么可能是这些家伙对付得了的?”
“按照系统推算,风间琉璃此刻战斗力高于诺顿,血统最少也是龙王级别,人类已经无法对她造成致命伤害,所有人都死了,她都不会死的,所以与其担心她,不如想想……”
“想想什么?”副校长忍不住问。
“不如想想,如何在她回到学院之前,把该收拾的收拾了,龙王接连复苏,混血种却迟迟无法一心,这难道不是一个收服的好机会吗?”
说到这里,这个虚拟的女孩顿了顿:“他们可以对我们有想法,那我们当然也可以对他们有想法,把所有混血种统一收服,卡塞尔学院还能缺人吗?多的是劳动力,就不需要牺牲我们自己的学生了。”
Eva看上去完全不像一个人工智能,说这话的时候,她还朝着副校长眨了眨眼睛,长长的蓝色发丝在空中飘荡,就像一个有点焉坏的姑娘,腹黑又满是歪心思。
副校长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你啊你,你总是这样,仗着自己脑子好什么都能算,就肆无忌惮,芬格尔不在,就来折腾我这个老家伙了是吧?”
“没办法,谁让校长不在,你是主事者呢。”女孩学着芬格尔的样子耸肩,脸上是和那只败狗如出一辙的无赖,只是更加俏皮可爱:“需要帮忙吗,我可以给他们的大本营一人来一发。”
“真是个暴力的姑娘。”副校长碎碎念着:“那就来一发吧,趁着他们都不在家,我们刚好搞搞偷袭。”
“等他们在北极挨打完,九死一生地逃回去,发现老巢都被端了,那表情一定很精彩吧嘿嘿嘿……”
老东西说着,**笑起来,似乎已经看到了那美好的场面。
Eva叹气摇头,说起来,她和芬格尔的坏心眼在这一位面前都算不了什么了,只能说,没有天生的坏胚,恶劣都是一脉相传的。
……
炽热的风扑面而来,明亮的光隔着眼皮将所有人的眼睛照的剧痛,鼻子里满是浓烈的灼烧味。
一瞬间,有什么东西压着所有人的心脏几乎停跳,恐怖的压迫感让人惊悸的喘不过气来,仿佛身处烧灼的地狱。
而直面高温的源稚女却只是眯了眯眼睛,双刀砸进了燃烧的火焰里,在最后的关头,本该早已逃走的康斯坦丁跳了出来,硬生生拉着诺顿避开了这必死的一击。
蜘蛛切和童子切在火焰中被锻烧得火红,这两柄古传的顶级炼金术剑在极致的高温面前,也要飞快到达极限。
源稚女反手将刀收回,同时指尖一弹,一些细碎的雪花悄无声息的从刀面上飘过,然后转眼就消失在了火焰里。
然而令所有人震惊的一幕发生了,火红的刀身迅速冷却,而被雪花融入的滔天火焰里迅速爆发出无数白色蒸汽,就像是烈火遇暴雨。
而那令所有人感到胆寒的温度也在迅速骤降,火墙消失,露出了后面的男孩。
源稚女在看清的那一瞬间愣住了,因为火焰后,只剩下了康斯坦丁。
坚硬的永冻层被灼烧出了一个巨大的洞,袅袅白烟上浮,诺顿的身影消失无踪,而康斯坦丁正缓缓的收回手,显然是他在那最关键的时候推了自己最敬爱的哥哥一把,将他推进了深海里。
谁也没料到这个懦弱胆怯的男孩会突然做出这种事情来,他的亲哥诺顿没料到,源稚女同样也没料到。
深深的皱起眉,源稚女就要往坑里跳,海洋是龙族的第二个故土,诺顿显然不会被淹死那么省事,相反的,北冰洋这么大,一旦他要逃走,那是真不好抓。
可那个男孩却拦在了她的面前,男孩的身量是那样的单薄,那双黑的匀称的眼睛里此刻跳动着火焰,漆黑的鳞片将他苍白的身体包裹,因为过分瘦削而肋骨毕露。
“看在绘梨衣的面子上,这次就算了,让开。”源稚女说:“别逼我杀你。”
可男孩却只是朝她摇了摇头,他没有说任何话,可他的表情却是那样的坚定不可动摇。
就像他不愿意让诺顿伤害绘梨衣一样,他同样不愿意看到诺顿受到伤害。
他们一起相依为命了那么多年,数千年里,他们只有彼此陪伴着彼此,他甚至甘愿当个食物,期待着自己被诺顿吃掉的那一天,那样他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诺顿是他最亲的人,永远都是。
他没有回答源稚女的话,可他的行动已经证明了一切,空气里再次弥漫起浓重的烧灼气味,男孩的头顶,空气都像是被点燃。
超越人类理解范畴的力量在那里凝结,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压力。
这恐怖的压迫感甚至超过了诺顿,青铜与火王座上的双生子,真正掌控力量的本来就是康斯坦丁,虽然他之前受到了反噬,但全力以赴之时,也丝毫不比诺顿差。
地面化作一片黑色,冰川都在融化,男孩如同站在一个黑色的太阳图腾中心,低沉的吟诵声回荡在所有人耳畔。
就像是死神的低语,要带走所有人的命,那是死亡的领域!
终究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源稚女无声的叹了口气,她伸出左手,张开的手指猛的一握,“取消!”
刹那间,那股恐怖的力量瞬间破碎,康斯坦丁重重的摔在化作漆黑的冰面上,他挣扎着爬起,他长嘶起来,龙鳞怒张,就像一只被逼到了绝路的小狗,朝着人露出了稚嫩的尖牙。
完全相同的时间发动,两人对冲而去,源稚女双手长刀闪动,蜘蛛切和童子切带着璀璨的光辉,暴涨为十握的古刀!
源稚女完全凭借着人类的身体,却达到了康斯坦丁龙化后的速度,她自己就是利刃,生生切开了死亡领域!
康斯坦丁嘶吼狂奔,背后伸出了巨大的黑色双翼,在刹那间他爆发出了无法想象的速度,空气爆震,身后出现火红色的音锥。
双方之间的空气被速度压缩到了极致,带来的狂风席卷了整个空间,雷鸣般的音爆声中,双方以血肉撞击。
速度相当的情况下,浑身龙化身躯暴涨的康斯坦丁,本该占据绝对的优势,可仅仅在接触的刹那,男孩却踉跄着倒地。
源稚女荡去蜘蛛切和童子切上沾染的血色,她的动作是那样的快,谁也没看清她是什么时候出的刀,可男孩的胸口上,两道巨大的贯穿伤正在往外渗着鲜血。
没有理会倒地的康斯坦丁,源稚女继续走向那正在缓缓融合的深坑,她的目标依旧是诺顿,至于康斯坦丁这个懦弱的男孩,从来就不是重点。
可就在此时,男孩跌跌撞撞的爬了起来,他的脚步踉跄,苍白的脸上全是自己吐出来的血,可他还是执着的,挡在了源稚女面前。
此刻的他哪里有半分龙王的威严,就像一只就算被打的遍体鳞伤鲜血淋漓,但只要还有一口气,也要拿命保护主人的小狗,哪怕它的主人只是把它当做食物,哪怕它的主人曾经要丢掉它最爱的骨头。
源稚女再次叹气,她的声音很轻,轻到只有两人能听见:“你这又是何苦呢?”
男孩依旧没有回答她,他猛的发出愤怒的吼叫,直直的扑向了源稚女,就像要最后殊死一搏的亡命之徒,又像是被逼到极致的困兽。
源稚女抬起刀,双刀划出十几米长的夺目刀光,她的本意是想逼退,可令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一幕发生了……男孩笔直的,迎向了刀锋。
墨色的血砸落在地面上发出滴答的声音,男孩眼里的灿金色慢慢暗淡了下去,又露出了原本的那双,匀称的黑瞳。
龙化现象解除,他又变回了那个苍白的,有些胆怯的男孩,而蜘蛛切贯穿了他整个心脏,而童子切则直接斩断了他的脊椎。
康斯坦丁吐出一口血来,里面隐约可以看到破碎的内脏,可他却是笑着的,笑容很淡很浅,只是嘴角微微有些上扬,但眼底充斥的,却不是痛苦或悲伤,而是解脱。
也许他真的不配当龙王吧,空有那么多的力量,却只是心甘情愿的当别人的食物,他这样残缺的龙王,大概给其他龙王都抹黑了吧。
可是他也没有办法啊,因为他确实懦弱又胆怯,他甚至连握刀都不会,他只是想跟在哥哥后面做一个什么都不用想的跟屁虫而已,最多再和新认识的好朋友一起玩玩游戏。
他不会打打杀杀,也不想打打杀杀,更不想和绘梨衣的家人你死我活,但他同样不能背叛诺顿,因为那是他最敬爱的哥哥。
他太懦弱了,所以他又一次选择了逃避,他推走诺顿留下断后的时候,就没想着再活下去,哪怕源稚女根本不想对他下死手。
在日本的那段时间,就是他这辈子过过的最快乐的日子了,他其实已经非常满足了,现在**,也没有遗憾了呢。
男孩眨了眨眼睛,他脸上的血色正在飞速消退,可他的声音依旧轻柔,带着恳求的意味:“姐姐,不要告诉绘梨衣,好不好?”
源稚女沉默着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康斯坦丁顿时像是松了口气似的,喃喃自语:“那就好,明明说过要回去找她的,但现在恐怕是做不到了,真希望她不要生气啊……”
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直到最后彻底消失。
他死了。
他是龙王中的败类,于是也死的这么窝囊。
可到最后,他却是笑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