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春晖?
“哪里来的少年人?他可说他爹是谁,是谁家的子弟?”
方远堂事儿多,烦着呢。
老家那头一定是要祭祖的回去的,不知道那臭小子愿意不愿意。
还有他的伤,也不知好点儿没有。
哎……
这泼天的富贵,说到底是用命换来的。
现在有多贵,当时就有多凶险!
他只有这么一个儿子啊!
门房摇头道:“小的不知,那位公子也没说。”
倒是方远堂身边的管事想起来点儿什么,他让门房出去候着,然后对方县令道:“老爷,您……您忘了,您还有一个儿子。”
“袁姨娘生的儿子!”
方远堂:“!!!!”
他忘个屁!
他怎么敢忘!
管事的这话瞬间将他扯到了过去的回忆中,周氏知道真相后绝望的质问。
她问他,她什么地方对不住他们一家,要叫他们一家如此作践陷害。
他也知道在袁氏的事情上自己对她多有亏欠。
一次又一次地伤心失望。
“去跟门房说,我没空,不见!”
以前,他可能会心软,会见见那个孩子。
因为他觉得周氏贤惠大方知大体,而且错的都是大人,不是孩子。
孩子知道什么?
他们也没得选择。
且璋哥儿眼下不是已经治好了么。
但现在,他不敢这么认为了。
在清江县的那一次,周氏是铁了心想跟他和离。
叉烧也铁了心不想要他。
而这一切,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家中老母和兄弟姊妹,实在是对他的妻儿太过份。
“算了,你亲自去一趟,让他不要再上门!”
“你们也要记清楚,我方远堂只有国公一个儿子!”
管事心中一凛,连忙应下,出去打发柳春晖。
柳春晖等在门外,没一会儿就等到了一个管事模样的人来。
他拱手:“您是?”
管事的不敢跟他搭讪:“这位公子,我们大人没空,这位公子以后还是不要再来了!”
柳春晖脸上的笑容褪去,露出一抹讥讽来,他问:“是方大人让你来这么说的?”
管事的颔首:“是方大人这么说的!”
他看了一眼陆春晖,少年长身玉立,相貌堂堂,年纪轻轻就考上了举人,实在是人中龙凤。
可惜了啊!
可惜没托生对肚子。
那样一个娘,太毒了!
柳春晖退后两步,在众目睽睽之下在府门口重重磕了三个响头。
“这是谁啊?”
“为何跑到同知大人府上来磕头?”
“不知道啊,好俊一后生!”
“瞧着也是个读书人,连门都没进去,说他和同知大人没瓜葛,他又为何要磕头,换成旁人,拜见不成也不会在门口磕头。”
“你们说,他会不会是同知大人的外室子?”
“外室子?外室子是不能科考的!”
“若真是同知的外室子,那大人该认进门才是啊!”
“放在外面像个什么事儿啊!”
柳春晖磕完头就走,方家的下人们还拿他没办法,外头议论纷纷,他们隔得远也没听清这些人在议论什么。
管事的匆匆回去跟方远堂禀报,方远堂闻言只是挑了一下眉眼,便摆摆手让人下去,也没放在心上。
柳春晖回到客栈,袁氏见到他之后立刻起身迎了过来,急切地问:“晖儿,可见到你爹了?”
“没有!”他摇头,唇角溢出一丝冷笑:“但他想摆脱儿子,没那么容易!”
袁氏闻言捏紧了帕子,咬牙切齿道:“他当真这般狠心?”
“周氏那蠢货明明不在江南府,他一个人在江南府,竟还怕周氏那妒妇!”
“不过晖儿你说得对!”
“他是穿鞋的,咱们是光脚的!”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就看他方大人要不要脸面!”
柳春晖道:“娘,收拾收拾,我们去京城吧!”
袁氏没见到方远堂,有些不甘心:“且等两日!”
她非要见见那负心薄情的男人不可!
柳春晖没反对,只是拱手道:“那儿子先去温书了!”说完,他就退了出去,去隔壁房间里拿出书籍看了起来。
无论如何,他都要考上进士。
不管他认不认他,他都要教他后悔!
后悔放弃他这么个惊才艳艳的儿子。
把那个废物当宝,值得吗?
那个废物还无法传宗接代!
不认他,没有他,方家就绝后了!
柳春晖倒不是很担心,一哭二闹三上吊,那是无能之人才会用的把戏。
上兵伐谋!
他今日磕的三个响头,会化作流言蜚语,如刀剑般扎在方远堂的身上。
当年他们被赶走的时候,他已经记事了。
他一直都不敢相信,那个常常夸他聪明,手把手教他写字的父亲,说不要他就不要他了!
还把他娘嫁给一个莽夫。
一想起姓柳的那个男人,他的面色就阴沉下来。
粗鄙,庸俗,无能!
连妻儿都养不起!
他了一直念书,是方家祖母在一直接济他们母子两个。
柳春晖声息一口气,不去想往日种种,专注读书。
方远堂独自一人坐在书房,柳春晖的到来又把他拉入了回忆里,心烦得不得了。
如柳春晖回想起小时候的温馨时刻一般,他也回想起那段时光。
方永璋出生的时候,他也很欢喜,很期待,毕竟是他第一个儿子。
只是那时候他年轻,他娘说男人要以事业为重,要把心放在经济仕途上去,他觉得很有道理,那会儿刚入仕途,心中有一番雄心壮志,一头扎进公务中,不时要下乡去看看,一耽搁就是十天半个月不回家。
在外累得疲惫不堪地回到家,周氏又跟他告状,说家中之人如何如何欺负她,他太累,只埋怨周氏没有当人儿媳妇,当人大嫂的样子。
和周氏一吵,心情一差,便也忽略了孩子。
孩子一天天长大,他便发现他顽劣不堪,一点都不听话,还总是跟他对着干。
他便怪周氏对孩子太过溺爱。
后来,他知道母亲想撮合他和表妹,但他不愿。
当年他被周家资助,考上进士之后周家想同他做亲,是他主动求娶的周氏。
他永远都忘不了那年冬天,在周家的梅园里的惊鸿一瞥。
一见钟情,人便入了他的心,再无法忘却。
故而成亲后虽然两人磕磕绊绊,总有争吵,但他并没有生出二心。
可事与愿违,在他**安排下,他的酒中被下了药和袁氏同了房……后来有了第二个孩子,这个孩子深得母亲喜欢,他每次去给母亲请安的时候,母亲都要让他抱抱这个孩子。
抱得多了,感情自然也就付出得多。
再后来,母亲常常夸他聪明孝顺,他也的确聪明乖巧,这时他的县令已经干得十分得心应手,时间上充裕起来,便亲自给他启蒙。
一启蒙才发现,这孩子比璋哥儿聪明,还比璋哥儿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