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嘉十六年,六月。
左相府,司府。
司北棠生辰宴。
“听那北棠小郡主生的娇俏可爱,你那小儿子与小郡主年龄相仿,不如和司大人攀个亲家?”一个朝中臣子说道。
“欸~”另一个臣子说道:“那我哪敢呐,且不说是司大人的小千金,光是这北棠郡主的名号,可不是随随便便那个贵子能担得起的啊。”
“你这话说的没错,没准陛下就是给几位王爷皇子留的呢,这些个王侯贵女被封称号,都是我们这些人望不可及的啊。”
“话可别乱说啊,小心被人听了去。”
……
“北州王殿下到——”
众位宾客听到小厮的高呼声,待听清来人时,众人慌忙站起身,就连众位王爷和皇子也要起身拜见,毕竟这是一个等级制度极其严格的王朝。“参见北州王殿下。”
自从北州王南景战亲自南下解救南州的百姓,并献出了不少好计策后,北州王在皇帝的眼中那是水涨船高。又在这半年多的时间里,南景战在军中的地位也上升了不少,强有力的剑法和箭术更是收获了一众将士的好评。如今,北州王殿下南景战也是跻身到了皇位争夺的行列中,并成长为了一个所有皇子强有力的对手。
南俞深坐在不远处的亭中,看着这帮人阳奉阴违,“四弟,听说这几日你的病又重了些,怎么不在宫里好好歇着?你这出来要是再有个闪失,左相府倒没什么,伤的可是咱们那北州王殿下的心呐。”
“三哥多虑了,俞安的身体已经好些了,多谢三哥关心。”已进入了初夏,可南俞安依旧穿着初冬的衣裳,斜靠在石柱一旁,手中不离小小的暖手炉,时不时喝着桌上的热茶。
南俞深心中暗笑着,“你瞧瞧你这病怏怏的模样,就不要出来丢人现眼了,你……”
“三弟!”一声呵斥声打断了南俞深的话。
几位皇子看清来人,站起身,“大哥。”
“大哥,三哥只是开了个玩笑罢了,不必放在心上。”南俞安替南俞深辩解道。
南俞渐皱着眉看向南俞深,可后者也根本不怕他。虽然九州国以长为尊,可他和南俞深同为王,再加上南俞深的母妃又是当朝高皇后,而他的母妃只是个不得宠的妃子,自然是比不上南俞深的。“父皇一直让我们众兄弟以和为贵……”
“大哥,”南俞星最看不惯南俞渐这样装腔作势,“四弟也说了,我们兄弟间也只是看个玩笑,不至于这般小题大做吧?”
南俞深看着南俞渐吃瘪的样子,忍不住发出声,“呵。”
“岳王、顾王、冀王、四皇子,”左相府的管家小心翼翼的在亭子外打破了几位剑拔弩张的气氛,“宴席马上开席,老爷请各位王爷、皇子入席。”
南俞星率先打破气氛,随意拍了拍衣袖,整理了一番衣裳,慢慢悠悠的离开了。“走了走了,听说司左相府上有不少好酒,”说着,看向了南俞深,“三弟,不一起吗?”
南俞深笑了笑,“走吧。”
南俞渐等那两人走后,走至南俞安面前,“他们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
“大哥说笑了,”南俞安早已经习惯了,“他们也是拿我没有办法,只得用这样的法子。再说,我这病,我自己也清楚。”南俞安抬头看向南俞渐,“大哥快去吧,我就不去凑那热闹了。”
而南俞渐劝说无果,相持不下,但还是不放心的离开了。
而远处的一人,远远的看着亭中发生的一切,心中万般不忍,“俞安。”
南俞安正低头沉思,听到期待已久的声音,内心充满的欣喜,转过头看向身后。“你来了。”只见司允诺站在水池边的花树下,遥遥与他相望。“今日不是你妹妹的生辰吗?你作为姐姐怎么在这儿?”
“我也只是路过而已。”司允诺知道南俞安虽然性格温柔,但骨子里却是倔强的。“刚刚和一些小姐闲谈,有些烦闷,出来走走。”司允诺也不知为何要与南俞安解释这么多。
“我……”
“我……”
两人一高一低,互相看着对方,眼中的情愫早已藏不住。
“老爷,”管家安排好了一切,却见司南风站在阁楼上看着园中的一切,显而易见的就能看到四皇子和大小姐暗生情愫,“这大小姐与四皇子……”
司南风叹了口气,“何必啊。”司南风不愿让自己的孙子孙女们卷入皇室的皇位争斗中,可司允诺并未放在心上啊。毕竟现在众王爷皇子已经开始了暗中的争夺战,虽然四皇子没有那般心思,可身后的北州王殿下却是一个有力争夺者。
“棠儿呢?”
“小郡主已经准备好了,在前厅等着了。”管家说道。
“走吧。”说着,司南风看着亭子内外的二人,心中略有所思。
…………
半个时辰后……
正当司南风和朝中众位大臣觥筹交错之间,管家快跑到司南风身后,“老爷,府外来了位持剑之人,看模样貌似是位贵客。”
“持剑?”司南风在脑海里努力思索着,脑中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快快快,这可是位贵客啊,”司南风急忙放下酒杯碗筷,急急忙忙的离开了宴会厅,“那人现在何处?”
管家见司南风神态紧张,便知不是一般人,“我见此人气质不凡,便先安排在了前厅等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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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见左相急匆匆离开,私下讨论此人是何人?能让左相大人亲自前去迎接?这么想,众人也十分好奇。
钟斯看着这前厅的物件摆设,当真符合当朝左相的为人风格,十分简朴素雅。
司南风待看清楚来人,十分尊敬的双手抱拳说道:“钟斯大师?”
“司左相。”钟斯说明来意,“晚辈也是知晓北棠郡主已至孩提之年,此程便是为了实现晚辈三年前对司左相的承诺。”
钟斯虽然年少,可司南风也十分敬重,一路带领着钟斯来到宴会之地,恭敬的说道:“钟斯大师,请上座。”
众人见位高权重的左相大人对这位腰佩长剑的少年如此态度,心中大惊,此人到底是何人?竟能佩剑入这左相府?反观这位少年,竟有如此魄力和胆量,着实不敢让旁人小觑。
南景战起身行了师徒礼,“景战见过师伯。”
此话一出,厅中大臣一惊,竟是麟门三大剑仙之一——钟斯!
南俞星看着钟斯,十分不屑,“呵,不过是耸人听闻罢了。”
“二哥你还是多练练你那滥竽充数的枪术吧,连个无双枪都玩不了,还有脸嘲笑别人?”南俞深一抓住时机,就揪着南俞星的短处不放。
“你……”
南俞渐十分不悦,“今日是北棠郡主的主场,你们二人不要过了。”
“棠儿,过来。”待安排好后,司南风叫着远处自己玩耍的司北棠。
而原本精心打扮的司北棠,因为在庭院中的桃树上爬上爬下,发髻略显松散。稚嫩的话语中却显出不似寻常官家小姐那般沉稳端庄,反而是机灵活泼、古灵精怪的性格。“北棠见过祖父,见过北州王殿下、岳王、顾王、冀王、四皇子,见过姐姐、二哥。”问候中,瞧见一位不曾谋面、长相俊朗且玉树临风的青衣少年,“见过这位公子,不知这位公子如何称呼?”
“棠儿,不可无礼。”司南风装作严肃的样子,可奈何司北棠根本不怕,一脸无奈的和钟斯说道:“郡主一直让老夫娇惯着,一向随心所欲自由洒脱惯了,让大师见笑了。”棠儿这样的性格在皇城中早已人尽皆知,朝中众人虽然嘴上夸赞司北棠,可从未有官家小姐与棠儿玩闹,一直是奶娘带着,这事着实让司南风头疼。
钟斯在这儿呆了这么久,可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性情的人儿,瞬间对这个准徒弟有了兴趣,“无妨,我也自由散漫习惯了,能有这样机灵又聪慧的徒弟,那也是我的缘分。”
“多谢公子夸赞。”司北棠也丝毫没有谦虚的意思。
“北棠!”
钟斯见司北棠的模样,忍不住哈哈大笑,“哈哈哈,想不到竟然能在九州城遇到与我性情相符的人,有趣有趣。小郡主,你问我是何人,那我不如自我介绍一下,我姓钟名斯,从今日起我便是你的师父了。”
“师父?”司北棠有些困惑,看向司南风,“祖父之前就说起过我有一师父,我原本认为是位年迈大仙,想不到师父是位年轻公子。”
司南风想阻止司北棠说话,可被钟斯拦下,“哦?那我与你想象中的师父有何不同?”
“嗯——”司北棠当真认真想了想,思虑周全,回答道:“不同的是,师父是位俊美少年郎。”
“哈哈……”钟斯心中大喜,今后在这儿的生活定会有趣许多了,“那小姑娘你愿意做我的徒弟吗?”
司北棠小眼珠灵光一转,“做你的徒弟可有什么好处?”
“好处?”钟斯倒没想到,小小年纪的司北棠,竟有这样的小心思,“能离开这剑戟森森、堂高级远的九州皇城,随我一同前往那山清水秀、云阶月地的麟门学艺,享受一番人间仙境,难道不是件惬意的事?”
“也是。”司北棠想着这一年在九州城的生活,着实无趣,能出城游历一番,也是件幸事,这般想着,司北棠也一不做二不休,当机立断地说道:“那徒儿在此处便拜公子为师,随师父上山入麟门学艺。”
钟斯看着下面的司北棠,“好。”
司南风也很满意这样的结果,“那明日老夫安排拜师礼……”
“欸~”钟斯摆了摆手,“司大人不必如此,我一向不在乎这样的虚礼。”说着,钟斯从怀中取出一宝蓝色镶串金玉石的剑穗,“此剑穗便是我与你之间的师徒信物,今晚是个好日子,小姑娘你行过拜师礼后便是我的徒弟了。”
司北棠咬了咬唇,让奶娘重新倒了杯新茶。双膝跪地,一双粉嫩的小手高举茶盏,开口说道:“徒弟北棠,拜见师父,请师父喝茶。”
钟斯起身解下佩剑,走至司北棠面前,双手接过茶盏,不似一般公子温文儒雅,却一饮而尽。低头见着扎着双丸子头的司北棠,小巧的蓝色流苏耷拉在小小的头上。“这是专门为徒儿亲手制作的剑穗,此剑穗名为‘蓝羽’,是用孔雀羽毛所制。麟门一直有师父为徒弟自制剑穗的传统,从今日起,为师便将这剑穗赠于你。”
司北棠抬头看向钟斯,双手接过‘蓝羽’,小小的乳牙,淡淡的酒窝,“北棠多谢师父。”眼眸间,似秋水而过。
钟斯看着司北棠的双眼,似有细流穿过。稳定心绪后,扶着小小的北棠起来,说道:“起来吧。”说完,便拉着司北棠坐在自己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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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此情景,下面众位大臣起身祝贺道:“恭喜左相大人、北棠郡主。”
“恭喜师伯。”南景战起身向钟斯祝贺着。但看着钟斯身旁的司北棠,心里对这个行为举止无拘无束的女孩多了几分好奇。
接受了众位朝中好友的祝贺后,司南风迎来了他不愿经历的事,司北相虽知晓平安,可也不知所踪,如今又要亲手将年幼的北棠送去学艺,心中十分不舍。“不知,大师何时启程回麟门?”
“小姑娘想什么时候去麟门呢?”钟斯低头看着独自把玩‘蓝羽’的司北棠。
年幼的司北棠哪知道离别的伤感,“徒儿想明日就走,师傅觉得可好?”这九州城她早已觉得无趣,自然越快越好。
“好,小姑娘想什么时候就什么时候。”钟斯摸着司北棠的头发,时不时拨弄着司北棠的丸子头。
司南风忍住心中的不舍,说道:“既然大师和郡主决定了,那老夫便连夜让人准备。”
“让左相费心了。”钟斯点头称谢。
…………
次日,辰时。
“祖父。”司允诺听闻祖父一夜未休息,院落里的灯亮了整宿,心中暗自叹了口气,上前说道:“妹妹的车马行李已打点妥当,待一刻钟后,妹妹便随钟斯大师启程前往北玄州的麟门,祖父要去送送妹妹吗?”(注:北玄州位于九州城东北方,是九州国和雪藤国文化交流的重要要塞。)
过了半晌,屋内并未有回应,司允诺见时间快到,只好转身去安排。可刚走几步,屋内传来声音,“诺儿,你送送你妹妹吧。”
司允诺听到声,应下,“孙儿知道了。”
司允诺走至府门外,瞧见司北棠正在钟斯的帮助下上马车。“去了麟门,可要听师父的话,麟门不比府里,切不可随心所欲。”
“知道了姐姐,棠儿记下了。”司北棠扒在床上,开心的说着。
司允诺也是亲自带了司北棠三年,妹妹走了,她的心中也不舍,何况是十分宠溺妹妹的祖父,“快走吧。”
见马车往城门的方向去,直到马车行至转角处消失不见,司允诺这才收起心绪,转头进府,抬头却见祖父站在府门内侧偷偷地看着,“祖父。”
而司南风背着手,慢慢摇晃着,回了院子,背影十分孤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