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很好!”
李烨甩着袖子离开了,门被打开的那一刹那,屋外的众人纷纷踉跄跪地。
“即日起,没有本宫的允许太子妃不许迈出这间屋子半步,否则,全部格杀勿论!”
我追到门口,冲着他阔步的身影吼道:“李烨,你就是个自以为是的混蛋!”
他顿了顿,可终究没有回头。
如果他回头,他就可以看见,从来张牙舞爪的我,此刻有多无助,多失望,只要他回头看我一眼,我就可以跟他解释,甚至是请罪。
可是他没有,他从来,就不信我,便也连解释的机会都不愿给我。李烨就是这样,他认定了一个答案后,固执得很。
可我不能就这样白白叫他冤枉了。
我问秋姑姑贺筠尧是谁?
秋姑姑愣愣地看了我好半晌,问:“殿下因为贺家人才发这么大的火?”
没办法,我只好一五一十地将那几天偷溜出去发生的事情悉数坦白了,秋姑姑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最后,一拍大腿,埋怨道:“太子妃,你糊涂啊!”
我也没想到这件事还能被兜出来,我以为,已经悄无声息地过去了呢……
屏儿从序川那打听来,原是李烨刚到东宫,一只脚还没迈进门呢,便有一个小厮不要命地拦了他的去路,将一幅翩翩少年郎的画像奉给了他,说,他们贺家二少爷想找殿下讨要一个人,只见那小厮将画像摊开,就连序川都瞧出了画的正是太子妃,当时李烨的脸就已经黑到极致了,可那小厮紧接着还掏出一把折扇来,说他家少爷对画像上的人求之若渴,望李烨能够成人之美。
“然后呢?”我咽了咽口水,荒唐,实在荒唐。
屏儿耸了耸肩,“然后,殿下就待在承乾殿,盯了那副画像大半天,再然后,就到宜春宫来了……”
“盯大半天就憋了一肚子的气,他在想什么,他倒是问我啊,他不能好好地问我吗?”我气笑了,一屁股坐在榻上,“那贺家什么来头,什么人都敢拦李烨的路?”
听我问到这,秋姑姑叹了口气,“什么来头,呵,可大有来头着呢。这贺家世代经商,虽不是皇商,但也每年向国库充公黄金万两,哪儿有了困难也总是慷慨解囊,不仅甚得百姓欢心,就连皇上也是满意的。”
“这贺家有两位少爷,大少爷贺筠羽不仅是当家的一把好手,更是皇上多年前钦点的探花郎,为人正直谦和,如今官从一品在户部当值,可惜他风华正茂时,昭阳还只是个女娃娃,不然皇上倒是有意的很。”
“再说这二少爷贺筠尧倒与昭阳年纪相仿,大少爷从官后,这偌大的家业便由他接管,其能力出众,也称得上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只可惜,甚是风流,皇上瞧他不上,若非长了一张足以蛊惑众生的好皮囊,也就是个贪财好色的纨绔罢了,这坊间啊还传言贺家二爷有龙阳之好,想来,太子妃扮作男相,是被他瞧上了,殿下又不能奈何贺家,岂能不恼。”
原是这样,如此说来,这又是我错了?
我偷溜出去,确实不对,可是他就不能给我个机会解释解释吗,平白的发那么大的火,我也确实吓着了呀,这么多年,我和李烨还从来没吵到砸东西这个地步呢……因为我们俩都比较惜财。
一连三日,我让屏儿从早到晚地去承乾殿请他,可每次屏儿只摇着头回来,说殿下还在宫里。
许多事没意思的很,分明是他误会了我,却要我巴巴儿地去讨他的好。
更没意思的是,我还不得不去。我其实挺害怕李烨真的不理我了,我恼他小气,恼他不讲道理,可我知道自己现在吃穿用度哪样都是倚着他的,我觉得,做不成夫妻,最起码,也称得上是朋友,毕竟我们也那么早就认识了的呀……
又是两日,秋姑姑也着急,说,“不然太子妃您直接进宫找殿下吧。”
我指了指院儿里多出来的一个个带刀侍卫,缩了缩脖子,“出门就要砍我了……”
秋姑姑问我,“太子妃敢不敢赌一次?”
我脑子一热,拍着胸脯,“有什么不敢,我又不是吓大的!”
随即,秋姑姑让我和屏儿互换了衣服,她便十分自然地领着我出了门,再进了宫。
我人傻了。
秋姑姑说这是三年多来,她第一次再回来这个充满尔虞我诈的地方,虽然与东宫仅一墙之隔,却尤其令她惶恐。
一路上的奴才见了秋姑姑纷纷行礼,十分气派,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主子呢,原来御侍的秋姑姑这么有威严啊,难怪李烨都会敬让她三分。秋姑姑送我到了李烨暂住的文华殿,殿外伺候的公公见了秋姑姑很是诧异,忙迎上前,“呦,奴才请姑姑的安,这是什么风把您老给吹回来了?”
“少贫嘴,太子殿下可在殿内?”
“呦,不巧了,殿下这刚说要出去散散心呢,不然,姑姑且在里面候上一候,奴才亲自给姑姑看茶。”
秋姑姑睨了我一眼,淡笑道:“如此,就有劳王公公了。”
我垂着眸子,跟着姑姑进了文华殿,正在偏殿候着,离开了多时的王公公满脸堆笑着回来,弓了弓身子,对秋姑姑笑道:“姑姑,紫宸殿那边来了人,请您过去呢。”
秋姑姑听罢,身子一顿,起身佯怒道,“好你个王英齐,敢算到你姑姑头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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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呦,奴才不敢,姑姑难得回来,紫宸殿那儿啊,念叨的紧。”
秋姑姑无奈,盯着我吩咐道:“你且在这候着,等我回来。”
我不敢抬头,懦懦地说了声,“是。”
还是第一次以奴婢的身份在这文华殿待着,乖巧地站在一旁,动也不敢动。
记得有次宫宴结束,李烨喝了很醉,我们只好暂时在这文华殿歇息,他拉着我不清不楚地说了许多有的没的话,可我饭饱餍足困得厉害,一句也没听到心里去,好不容易哄他睡下,他忽然又直嚷嚷着要骑马要骑马,我就只好将被子堆的高高的,哄着他骑马,总之,那一夜可给我折腾的够呛。次日,我同他埋怨起来,他死都不认的,但这之后却再也没有在我面前醉过一次酒。
想到这,我扑哧一笑,身旁的小宫婢好奇地睨了我一眼,却忽的一脸惊恐,“太……太子……”一个妃子还没说出口,我忙凑到她身前捂住她的嘴巴。
“嘘,不要声张。”
那小宫婢惊骇地点点头,乖乖地站在一旁噤了声。
直到殿外传来一声太子殿下的叫唤,我忙乖乖地低着头,随即便见他的衣摆从我眼角的余光飘过,我一时间似乎有些恍惚。
但仅一瞬,他忽然就顿住脚步,又退了回来,在我眼前站定。
我头垂的更低了。
好半晌,只听他冷冷地声音在头顶上方传来,“抬起头来。”
我怔住了,他不至于这么聪明吧……
我咬紧牙关,恨不得将头缩进衣裳里。
他直接唤我,“容漓月。”
好吧,他就是这么聪明。
我认命地在抬头的刹那间冲他甜甜地笑了笑,颇有几分讨好的意味,我听见自己娇滴滴地说了句,“是我,殿下英明。”
可他的眸子还是阴沉的厉害,丝毫没有因为突然见着我,欣喜,或是,惊讶,亦或是其他心情,什么都没有,就那样平平地望着我。
我嘴角僵了僵,鼓起勇气牵起他的袖摆,直接说道:“你总该给我个解释的机会,你不能就这样不理我了呀……”
他遣退了殿内的其他奴才,径直走到书案前,摊开一本奏折,沉声道:“说吧。”
我稍稍松了口气,走到他身边,跪坐在地上,瑟瑟开口,“我先承认,我趁你不在的时候确实偷偷溜出去玩了,但我穿了男装,很小心很小心的,我就去听了个书,可是那说书的老头提到什么赌坊,你也知道,我这个人好奇心重,然后,就去了赌坊……”
李烨不敢置信地抬头瞪我,我缩了缩脖子,小心翼翼地接着说道,“你先别生气,听我说完嘛,我这手气还挺不错的,足足赢了七十两呢。你口中说的贺筠尧,我是真的不认识这个人,不过有天我就多管了一个小闲事儿,差点被一群壮汉打死,但那个坐在马车里的人给拦了下来,那人手里拿的正是你那天丢给我的那把扇子,想来应该就是贺筠尧了,可你当时突然砸了棋盏,吓坏我了,我一时半会儿的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再后来秋姑姑跟我说了贺家的来头,我才知道自己可能闯了祸事,可你总不回来,我找不着机会解释,没有办法,只好壮着胆子亲自来宫里了。”
我一口气说完,也不知道李烨有没有听明白,我稍稍抬头瞥了他一眼,但见他眉头皱的都能夹死蚂蚁了,心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可还没等他开口呢,一道甜甜的嗓音忽的自殿外由远及近地传来,“烨哥哥,烨哥哥我找到了!我找……”
李烨忽然有些局促地盯着我,我缓缓折过身子,便见一袭淡蓝宫装的华蓁手里捧着几本书卷也一脸诧异地杵在那儿,这是我第二次见她,我便觉得似乎有很大的不同。
她也只是片刻的晃神,便笑盈盈地上前,跪坐在李烨的另一侧,“太子妃也是来帮烨哥哥制作疆域图的吗?正巧,我们也快绘制到祁朝和北越的交界地儿了,烨哥哥,不然让太子妃也瞧瞧?太子妃对北越定然是熟悉的。”
两情相悦这件事从来没有什么先来后到,更何况,李烨还不喜欢我,我分明也没有理由不舒服,可她字字句句都在委婉地告诉我,她和李烨已经十分亲近了,亲近到她甚至可以当着李烨的面,去明儿白白地奚落一个和亲公主的痛处。这种亲近一时让我心里莫名酸涩,且,不知所从。
我眸子闪了闪,将搭在书案上的双手藏进袖子里。
“那……那你先忙……”
我就这样灰溜溜的离开了文华殿,他没有留我或是拦我,也没有责怪我跑出来找他,也没有告诉我他还生不生气,他什么都没有说,也就这样任由我回了东宫。
他们说太子在宫里的时候都是淑敏郡主陪着,我也已经做好了接受李烨纳华蓁为妃的准备,可真撞见了,我却别扭地片刻都待不下去,直懊恼今儿去的真不是时候。
这种别扭的感觉,一直持续到了晚上,我明显地感觉到身后的床榻一陷。
直到听到一声熟悉的叹息,我隐忍了这么多天的情绪终于在顷刻间溃不成军。算算日子,从青州回来都快一个月了,可这一个月里,李烨不是在宫里忙活着,就是在跟我置气,甚至还前所未有地跟我发了一场好大的脾气。若非我今天去宫里找他,他似乎就打算这样撂着我一辈子,没错,他可以有很多的枕边人,可以有很多的朋友,可我没有……这么多年来,我只有这宜春宫和他了啊……
我一偏头,便见他一脸苦大仇深的坐在那盯着我,好半晌,十分牵强地冲我露出一抹笑,只是这笑里甚是疲惫,实在算不得好看。
我抹了把眼泪,从床上坐起,同他四目相对,出口的话颇为委屈,我埋怨他,“谁让你来的……”
李烨握住了我放在被褥上的手,有些心疼地替我擦拭着脸上的眼泪,轻声说道:“我怕我再不来,就没办法跟北越交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