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几日,杨白的身影有了藏匿的嫌疑,除了上课时能见到他依旧迸发的热情,大多时间,他变得十分沉默,面对讨好他的孩子,他的眼神里也有了躲避的痕迹。
似是他发现了什么,只是还不想承认。
但在学校的一间屋子里,现在却是有了几分热闹的景象。
不去探着脑袋观望,只是隔着门去听里面的动静,除了律动的音符,更多了平日里藏匿的笑声,还有本该有的童真。
想象里面的场景,里面的人总该是挂着笑容的,不管这份笑容是否停留的短暂。
顺着溢出门外的欢乐望了进去——
含羞的女娃儿们,只在脸上挂上了少女的绯红,只因为华尔兹的舞步里,落了笨拙的模样,男娃儿总归是更笨一些,他们慌乱的找着节奏,却又总将脚落在女孩们的白色舞鞋上。
这该死的男娃儿的谄笑,又让人看着难起生气,女娃儿们只能将委屈挂到了脸上,却又因手上的温度,绯红了彼此的脸颊。
月华看着一对对红着脸蛋的小家伙们,她也是故意的加快了手上的动作,音乐的律动加快,台下的人儿们就更加的慌乱了,一双双委屈的目光,一声声抱怨接踵而至。
月华也只好作了收敛,她俏皮的给了小家伙们一个妥协的目光,音乐就慢了下来,跟着她摇摆的身体,一起慢了下来。
只是——好像又太慢了。
笨拙停留了更长的时间,一只脚落在白色的舞鞋上,不见拿开,还在等着音乐的再次到来。这该死的男娃儿的谄笑,也停留的更久。
女娃儿们的眼睛瞪着舞鞋上脚印的主人,尽管只是瞪到了男娃儿龇开嘴的牙花儿里,最后不过也是一抹绯红换了另一抹绯红,在脸上绽放着。
音乐是美妙的,演奏的人也是美妙的,飞动着舞步的绯红和牙花也是美妙的,就连楼下的人,也粘上了美妙,有了一丝的生动。
二狗因为人员奇数的缘故,自己主动提出放弃了跳舞的名额。他只是站在窗台的位置,朝着窗外的望着。
他不时地朝着人群打量一下,又装作不在乎的把头扭到了外面。
月华没有勉强他,在她看来需要给这个家伙一点适应的时间。
可二狗的脸上,现在却也罕见的有了笑容,只望着楼下痴痴的笑着。
音乐总是眷顾着有人的地方,即便只有他一个。
杨白站在楼下,闭着眼睛,脸上泛着笑意,身体轻微的摆动着。
但只是轻微的,不落痕迹。
可音乐似在调戏着他,时快时慢的让他一下子丢了节奏,就有了痕迹。
笨拙从不会因为年龄的增长而消逝,只会越长越大,在长大的人身上笨出新的花样。
没有舞伴的杨白,也只能继续闭着眼睛,想象着舞伴的模样,他伸出去的手不见牵着谁,只是有了摆动的痕迹。可本该落出的脚步,他也只是直挺挺的站着,不留下丝毫的马迹。
让人只看到了一个闭着眼睛,挥舞着胳膊的男人,他似还起了意淫的,脸上泛着笑容——这该死的一脸烂漫。
二狗站在窗台旁看着楼下的杨白,他似是起了几分坏心思,他不知从哪里找了一颗粉笔头,他朝着杨白扔了过去。
钢琴旁的月华注意到了二狗的变化,她起先只觉得二狗开始有了融入集体的迹象,可当她看到二狗的举动时,她心里也有了蹊跷。
这段意外的插曲,没有阻断孩子们的喜悦,音乐还在继续着。
只是,月华示意了一下身旁的学生,将二狗叫到了身边。
粉笔并未砸到杨白,他还在自己的世界里沉醉着,这该死的一脸痴相,着实难看。
谁会照着镜子把这幅嘴脸摆出来,也算他脸比地厚。
楼上的窗口多了变化,二狗的手上多了一部手机,他将手机对准杨白后,手机里随后也有了声音。
当音乐在和月华的钢琴声重和的时候。
窗口的人自然也就多了。
这个总在众人面前保持形象的男人,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做出了一番惊天动地的举动——(一个大糗)
音乐的变化没有引起他的注意,只是,窗口的观众变多了。
起先是二狗,后来是月华,接着月华还把学生们都叫了过来,她似是想给这个男人一些教训,惩戒他前几日语气里傲慢。
学生们和月华看着楼下的呆瓜,一个个都露着窃笑,他们害怕打扰到他,又都用小手捂着嘴巴。
一丝笑容都吝啬的不落给他。
“哼~”一道含笑提醒的咳嗽声
在声音落完后,月华拿过了手机,她看了一眼里面录制的视频,很开心的将手机收了起来。
音乐也就尬然而在了。
楼上的一群人只是直勾勾的盯着楼下的杨白,一脸期待的等着,看他脸上落什么表情。
此时杨白仍旧闭着眼睛,即便他听到了楼上的提醒。
他不是一下子就停住的,动作在多几分犹豫的变得僵硬时,才被他踩了刹车的,尬住了。
他听到了楼上月华的声音,只是他现在还不能睁开眼睛,不~,他是不敢睁开。
楼上酝酿已久的笑容在杨白停滞在那里的时候,就都涌向了楼下——放肆的笑声,让人听着确是放肆。
这股子歇斯底里的放肆,让杨白印证了心里的猜想,只是他仍旧不动的站在那里。
而后,他睁开了眼睛,脸上不见任何表情,带了几分倔强的本着。
他没有抬头看楼上的情况,只把自己当作是路过的人,走乏了,还又伸着懒腰的,又在前面比划了两下,嘴里竟然还憋出了一个哈欠的模样。
楼上的人显然没料到他会这般,一个个的也都不说话的看着他。
杨白总归是心慌的,他还没走两步,他就心有余悸的朝楼上瞟了一眼,这一眼望过去,楼上也就瞬间炸锅了。
一阵阵笑声就全都落到了他的脸上。
见状败露,杨白也没忍住的扑哧笑了出来,但他也很快的反应过来,趁着众人只是在笑的时候,他拔腿就跑。
他心想,今儿个丢了大人,他只想着快些逃走,他的脸上也染了一大片的红。
不似少女落的那般美丽,只像是一张老脸上生出的暗红,只跟生了一场大病似的模样。
月华显然没有放过杨白的意思,她不怀好意的笑了一下,就听她很大声的喊道,
“杨老师,留步,我们缺个舞伴,你上来帮下忙吧”
紧接着她一个眼神,又带出了一大片稚嫩的哀求声~
很诡异的一幕,声音落给杨白后,他就真的停下来了。
谁能忍心拒绝这股子稚嫩,这是逃跑路上杨白心里突然蹦出的一句话,他似也有了点别的想法。
月华要跟我跳舞吗?这个人心里妄想道。
月华见杨白停在了那里,她脸上自然风光无限。
“我们等你啊”
月华喊完后,她催促着学生离开了窗口,她也一溜烟坐到了钢琴边,不留给杨白任何拒绝的机会。
楼上又有了钢琴声,杨白回头打量了一下,不见窗口有什么人,他这才从社死里走了出来。
他脸上的暗红去了大半,变得浅了些。
但随即又扑了一层上去,该是此时他想到了什么美事。
随后,虽有磨蹭,但也见他有迫切的上楼去了。
楼上楼道里,音乐声听着更响一些,杨白的心也只管砰砰的跳着,他的脚下自然也见了难为情的样子。
音乐里也隐晦着一丝慌乱,不见得哪一个人坦然。
月华此时也没了之前的惬意,音符跳动的也多了忐忑的朝着门外涌着。
而这份忐忑,也在杨白进门后有了新的样子。
杨白进门后,脸上只是憨憨的笑着,也不见他问什么,就直接走到了月华跟前,站那里不说话了,看着别提多难为情了。
学生们也都一个个的打量着他,他脸上的暗红也多见了重量,只是一个劲儿的谄笑着。
月华的状况不怎么好,她躲避着杨白投来的眼神,她又忍不住的想笑,此时,她也只能强作镇定的坐着板正。
而后,她朝着二狗示意了一下眼神,二狗马上意会了其中的含义。
本没打算参与的他,此时脸上挂满了憨憨的表情。
他很是绅士的走到杨白面前,又伸出了右手,
“月华老师说,你做我的女舞伴”
说完,他盯着杨白的脸上坏笑更盛。
杨白直愣愣的站在那里,他睁大眼睛,一脸茫然的看了看身旁的二狗,随后,又看向一边的月华。
在他看到月华脸上窃笑着的表情时,他也明白,是自己想多了。
可他一个大老爷们,让他跟一个小孩子跳舞,这着实让他感到为难,更何况,还是作别人的女舞伴。
就待他准备找个理由搪塞的时候,教室里的音乐就又响了起来。
月华看出杨白的意思,她只是更快的作出了反应。她一边弹着琴,一边还用眼神示意着杨白,催促着他赶紧动起来。
那双灵动的大眼睛,像是在说,二狗有了变化,你要勇敢的牺牲自己。
杨白在接收到这一串的信息后,显然他没明白其中的含义。
若瞪眼能代表语言,表达我爱你和对不起时会有怎样的差异。
只是,他又怎能拒绝,那他也只好为艺术献身了。
室内又恢复了原有的模样,音乐声和舞步尽管出乱子的协调着。
但总归有了些变化。
弹琴的人心不在琴上,但又在眼神里不断的找着钢琴,那颗低下的脑袋抬起又见放下。
杨白自进了屋,他的眼睛没有从一个人身上移开。他眼神里多了挣扎的望着,只在两者的眼神交汇时,才让他挂在脸上的浅笑,粘了一点幸福的味道。
孩子们的绯红和笨拙让他们自顾不暇,没人注意到心猿意马的这两人,或有一双眼睛看着这一切。
二狗看着两个大人这般不自然的模样,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他脸上只是一闪的划过了一丝犹豫,他抬起脚,猛的朝杨白脚上踩了下去。
“哎呦~”这一脚显然不轻,杨白也吃疼的叫了出来。
杨白不明所以的看着二狗,二狗则是一脸憨笑的回敬着他。
不知何时,二狗学会了龇牙,他露着牙花子的看着杨白,脸上满是得逞后坏笑,却给了旁人一脸憨厚的样子。
杨白见状,他也只当是他不小心的作为,便也作罢了。
月华此时也只低头弹着琴,她没有注意到这里的情况。
随后,杨白的注意力又回到了月华那里,好几次见他龇牙的朝着那边笑着。
这一嘴的牙花子,只让月华不得不把自己藏了起来,将脑袋躲在了钢琴后面。
音乐的律动自然也生了影响,教室里又平白的多了瞪眼和龇牙,而这种状况也一直持续了整整一节课的时间。
下课后,学生们都显得有些意犹未尽的离开了。
杨白没有走,他还站在那里,盯着月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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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神里像是落了很多倾诉的样子,一触即发。
月华也不见离开的意思,她坐在那里跟学生打着招呼,脸上只是笑着。
只是,她也在朝着杨白那里瞟着,仅仅一眼,她脸上的笑容就瞬间散了,佯装了满不在乎的模样。
她的眼神也不敢落在别处,只朝着学生们离开的身影处看着。
教室里只剩下了一个学生,二狗站在那里,很是不满的瞪着杨白。
显然那一脚没有达到他想要的效果。
“天境,你怎么还在这里啊!”月华看着站着不走的二狗,有些疑惑的问道。
“天境?你叫天境?”杨白看着身边的二狗,脸上带着笑意的问道。
这份笑意没有讨到二狗的好脸色,他还是不满的看着杨白。
月华走了过来,她摸了摸二狗的脑袋,很是温柔的说道,
“我给他起得小名儿啊,名字出在一首诗里,多像我弟弟啊”
二狗不喜欢这种抚摸,他也接待不了这种宠爱。
他只是很不满意的盯着杨白,而后,他有些笃定的问道,
“你将来会娶月华老师吗?”
这突如其来的问题,让身旁两个大人的脸上都有了异样,他们互相的打量了一下对方,眼神也瞬间的逃掉了,但也没人去否定他。
而后,二狗紧接着就又说道,“那你就要留下,别把她带走”,声音里似有了哽咽,落了一个小男子汉的倔强。
说完,二狗没有理会二人投过来的目光,径直的走出了教室。
教室里只剩下了方才还忐忑的两人,只是,那份忐忑也随着二狗的离开,一起消失了。
杨白和月华都只是沉默着,没人去打破这份寂静。
这种时刻,似该有一个人站出来,去笃定的表明自己的心意,可等到最后也没有等到。
看着依旧沉默的杨白,月华只是落寞的笑了一下,就见她慌乱的逃走了。
杨白只是盯着她离开,这一日刚刚泛起的轻快的舞步,戛然而止,只落给了沉默。
或是这份沉默是对的吧!
这不该死的沉默,在没变成承诺前,便不该死。
不能兑现的承诺确是真正的该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