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似凉了些,有点风,只是吹过,就让一个人的怦动停滞,去到眼里,也只是滞滞的望着天空。
月明的黑幕里,杨白呆立在那里,一个寂静的地方,满满当当的却只能存下他自己。
他今天怎么了,怎么又去了那里,他不该去的,更不该想的,可他究竟是怎么了?
他一个人想着,脑袋里也是乱糟糟的。
他这么快就忘记了那个被自己伤害的女孩了吗?
不该吗?真的不应该吗?
他想起了柳青,想起了过去的种种,想起自己曾经是多么不堪的对待她,想起了那个可悲的自己。
对啊,是我不配!这是他心里的声音。
一个不配拥有美好的人,在碰到美好时,难免会情不自禁。他爱月华,但他再不敢作出保证,只敢在心里告诉自己,他爱月华,不能保证爱月华。
杨白突然笑了起来,这一声透着凉意的笑声,让人听出了寒意。
他爱月华,他不能保证爱月华,他在心里不断地重复着这句话,笑声从未间断。
何况,他们两人间本就存在着一条鸿沟,不见得谁能跨过去。
即便他们在一起了,又能保证多久呢。不知何时,杨白心里就有了一种感觉,月华不愿意离开这里,而他呢?
他不敢往下想了,似是想到这里就好了,其他的他没有资格也同样没有勇气再想下去了。
“你会娶月华老师吗?”
这声稚嫩着倔强的提问,也给他的脸上带了稚嫩,他轻笑了一下,不见他说话,只是在心里悄悄地告诉了自己答案。
“那你就要留下来,别把月华老师带走”
他为什么会这样说,为何他们害怕月华离开?那我呢?
脑海里的问题又回到开始,他究竟是干嘛来了?
杨白变得烦躁了起来,他突然开始憎恶这些问题,这种发自心底的憎恶,似是理念崩溃前的征兆,只是他还不想承认,不想承认他看到的现实。
这一趟被捧到天上的支教之旅,在他心里对其有了更深的领教。
赤裸裸的现实摆在他的面前,一个把心放在云端的人,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可他又做了些什么。
只是轻微的回顾一下,自己这个老师身份的成就,他便什么都知道了。
只是这样的人总擅长装糊涂,确是逃避。
当他看到生活的真相时,他就面临了初心的选择,一个叫高尚,一个叫卑劣,还有一个叫不知道。
过去,他总在追求高尚的路上,做些不知道的事情,这也是他。有人把这叫做虚怀若谷,难得糊涂,或有高人,但一定不是他和他们。
当有人劝慰他这些的时候,他附和他们,只因为他们是一伙儿的,都在安慰自己。
但他还要和他们区别开,这一份清高,让他只听,不说。
这份清高也像是在挣扎着告诉他自己,我只是没有勇气选择高尚,而不是在证明自己并不卑劣。
否则,欲盖弥彰的解释,出口就更显得卑劣。
明月幽幽,一人惆怅,两处心伤。共赴之月,相思便也共情。
他们不在一起,却也想着同一件事儿。
一人把自己埋在黑暗里,只因为他理所应当。
昏暗的器乐室里,月华坐着钢琴边,只是呆坐着,手指机械在黑白间,整个人也像是去了过往。
钢琴的声音里弹出了一个未贿潜逃的人,音键上有了笑容,让人听着心往;又弹出了一个被她戏弄,显得呆傻的人,音键上的笑容更盛了,只是弹琴的人跟着心也乱了;听,声音里有了拘谨,有了忠诚,有了忐忑,见了欲望。
音乐到这里也就停了!
月华不敢再弹下去了,再弹下去,就又见了一个人,一个不管她如何倔强,都不能面对的人。这个女人在她心里一直住着,成了不敢自视的自己。
自爱,一个与生俱来的天性,保护她,到头又伤了她。
看开点,她时常这样劝慰自己。可每次这般的想,她便要受一分罪,只因为她选择了自爱,可欲望又总是冒出来,她憎恶欲望,可在这份憎恶里她又做了保留,她告诉自己,杨白,不算欲望。
可又是什么呢?
似是自爱和欲望并不冲突,也没有哪个只有可爱可憎,只是各自独立着便好,还要不断地喂养和抑制,得一份清高,获一汪甜蜜,操劳两份辛苦,而已。
月华走到窗边,望着天上那一轮明月,她轻笑了一下,这份轻笑她是给自己的。
“月下飞天镜,云生结海楼”李白的这句诗她都不知念了多少遍,却也让她找到了自己名字的出处。
他想起了她的父亲,一个被人抛弃却没听到半句怨言的父亲。
她憎恶她的母亲,她恨她抛弃了他们父女,她恨她不知所踪。
这股子恨意,让她从小就变得很倔,她下定决心,她一定要留在这里,不能让失去爱人的父亲,再失去女儿。
她清楚的知道,她的父亲是爱她的,一个至今仍住在养老院的人,时刻都在提醒着她离开,可她也在不断的告诉自己,她不能走。
对孤独最好的解释,大概就是与自己谈话的样子。
与思想的冲突,与欲望的拉扯,每个人都时时经历着。轻视过程的人,只会把结果变得浅陋,在现实里不堪一击的摇摆,还又少不了一脸无畏的笃定,呸。
月下成双难成对,此月常在,两人同在,这一轮明月一直照到东出日升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