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初冬的阳光照进朝南的窗户,温和而迷人。
陈希蔓被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吵醒,拿起看上一眼,来电的是远在海外的姨妈。接起电话后,她就被一声激动又急切的吼叫声吓得一愣一愣。
“蔓蔓,听说你受伤了?你还好吧?伤到哪里了?”电话那头的姨妈一句一句向她开炮,光是听就能感受到姨妈的关切。
陈希蔓想了想大概是季云告诉姨妈的,因为是闺蜜的缘故,季云自然也认识作为养母的姨妈,而且姨妈对季云也很客气。
她勾了勾唇,用安心的语气对姨妈说:“姨妈,没事的啦,只是崴脚而已。”
“崴脚?骨折了吗?”
“没骨折,只是一点韧带伤而已。”
电话那头却惊恐地深吸一口气:“这么久了还没好,那肯定不是轻微的韧带伤了,严重的韧带伤恢复期比骨折还久。”
那头又开始叹息:“唉,早知道我就不去国外发展了,也不方便照顾你。快年底了,公司越来越忙,实在是脱不开身,等姨妈忙完这阵就回去看看你。”
姨妈的语气满溢着照顾不佳的自责和心疼,陈希蔓不想让姨妈担心却好像反而弄巧成拙,这让她的内心很不是滋味。但是也很庆幸尽管没了父母,姨父姨母对她就像对亲生女儿。
自从父母去世后,她的生活起居就变为姨父姨母全权负责,所以她总是充满感恩和感动,他们没有义务对她这么好。
陈希蔓听到一声重重的叹息,含有重量的话语再次从电话那头传来:“蔓蔓,一定要照顾好自己,不然我怎么对在天之灵的姐姐和姐夫交代。”
姨父姨母因为身体原因没有孩子,但他们也像普通家庭一样渴望着孩子,特别想要一个女儿,因为女儿体贴,就像小棉袄一样。小时候姨父姨母到他们家来玩总是会送给她最爱的洋娃娃,也总是夸她乖巧懂事,说她是别人家孩子。所以自从姨父姨母接管她的监护权后,他们对她揉进骨头里般疼爱。
“喂,你说。”男人的声音平静带有能震慑对方的威严,又好像蕴含着希冀,“是查到什么了吗?”
电话那头毕恭毕敬:“是的医生。那次事故的起因是人为纵火,有人刻意拔出插销,导致了这场悲剧的发生。我们发现燃气是人为动过的,指纹已经拿去比对。”
男人的眉头蹙成川字:“查到是谁了吗?”
电话那头继续汇报着:“查到了,是……”
听到这个名字后,男人的眉心跳动了一下,眼睛眯成危险的一条线,疼痛感在心间蔓延开来。
女人的眉目成画卷在他脑海中铺开,挥之不去的她的忧愁的模样,与之前她的阳光乐观形成鲜明对比。
时光终成抹不平的棱角。
由于想成为专业写手的关系,二室一厅的房子里有一间小房间陈希蔓专门用作书房,排列有秩,书架上摆满了文学作品,有散文,也有各种类型的小说,作为她用作学习和参考的资料。由于资金不足,书房里有大半书都是从图书馆借来的,季云开玩笑说她把一小部分图书馆都搬过来了,她一笑而之。
翻阅书架后,她找出一本最近最喜欢看的书,无意中从书里掉出一张小纸片。她吃力地弯下身捡起那张掉在地上的小纸片。小纸片上印着:
“市图书馆藏书
借出日:2020/11/5
归还日:2021/12/4”
图书馆的归还日刚好在借出日的一个月后,12/4,正好也就是今天。陈希蔓懒得去续借,却也不想失去信用,更不想破费。她翻找别的即将到期的图书,归好类,并且一本一本排列整齐,换上衣服,准备去市图书馆。
走出书房时,陈希蔓看了眼书桌上小时她和父母的合照,眼底泛上难以磨灭的忧伤和痛苦。
曾经,他们是那么幸福。父亲会带她走遍全世界,母亲温柔又漂亮,给他们做好吃的菜,耐心辅导希蔓的功课。他们互相扶持又相互谦让,是让周边邻坊羡慕的模范家庭。
“蔓蔓,你看,这是什么?”
“哇!是大象!”
“大象有根长鼻子。蔓蔓,要不要坐上去滑滑梯呀?”
“我要我要!”
曾经欢乐的一幕一幕走马观花似的在她眼前浮现。
“蔓蔓,一定要幸福。”
爸,妈,我现在很幸福。你们看到了吗?
沉浸在过去回忆中的陈希蔓眼角溢出泪水。片刻后,她抱着那些书离开书房,动身去图书馆。
颠簸了十几站地铁,又行走二十分钟,陈希蔓才到达市图书馆。
原本只需十分钟的路程,因为她受伤的缘故花了多一倍时间才到达。原本行走两公里都不在话下,受伤后却连一百米的距离都觉得是在咫尺天涯,但终究也是到达目的地。
走走也好,走路本身也是一种锻炼。南方初冬天气也不算太冷,加上陈希蔓一步一步拖着走就耗费不少精力,还扛着不少要还的图书,这会儿背上已经沁出不少汗水,黏黏腻腻的,很不舒服。
将所有图书放在自助借还机的识别台上,机器很快便识别出那些图书的数目,然后按下“归还”键,还书成功后再将图书放在一边的图书车上,然后乘电梯上了二楼。
陈希蔓看着图书馆的电梯一层一层下降一边出神,不知何时一条黑影覆住她的身形包围着她的影子,光是影子就能让她感觉到身后人的气场强大,必定不是普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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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被多出来的人吓了一跳,不自觉地转头一看,就看到熟悉人的优秀棱角分明的下颚,然后那人似乎也感受到她炙烈的目光,微微抬着看电梯显示屏的眼睛缓缓往下,与她的目光直视。
他们的瞳孔有默契地扩大,惊讶之情流露至外:“你怎么在这儿?”
话刚一出口陈希蔓就因为自己的唐突而感到羞赧,脸顿时憋得通红,而且既然看到对方不打招呼自然也不大好,于是她的语气开始变得敬畏:“邹医生好。”
心里却在想:怎么这么巧就刚好碰到他了?通常医患就只是平平之交,而她却这么“幸运”地时不时就见到医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虽然是医生,但长得很养眼。湖波般的深邃眸子,高挺鼻梁,厚薄恰到好处的嘴唇,多看几遍也还是会惊叹,竟会有长得这么好看的医生。
很显然邹秋阳也惊诧于在医院以外的场合见到她,眼中的波涛一闪而过。第二天他要有一个开放复杂多发伤的手术,而这种手术只有他完成得最完美,于是他就在手术前几天在下班后去医院最近的市图书馆查阅资料,却没想到在这遇上了陈希蔓。
“我来借书。”她的语气波澜不惊。
“我来查阅资料,明天有一台复杂多发伤手术。”他沉声说。
巧了,她也是来查阅资料的,只不过她是来查阅文学类资源,而他查阅的是医学资料,这是她没想到医生也会来图书馆查阅资料。不过来图书馆的人基本都是来查阅资料的,只不过目的性不同,就像她去的文学类在二层,而邹秋阳去的医学类在三层,中间,不过相差一层。
他又解释:“市图书馆的资料比较全。”
她挑眉。他说的,也确实是实话。
正思想着,邹秋阳突然说:“电梯到了。”才把她丢到爪哇国去的魂魄拉了回来,与他一同进了电梯。
电梯上,两人一度无话,毕竟也只是最单纯的医患关系,除此之外,无他。
尴尬的气氛在密闭的空间里蔓延。
好像是体恤她的手足无措,邹秋阳突然打破寂静:“多走走也是好的,不动肌肉反而会萎缩,但要量力而行。”
陈希蔓点点头:“谢谢医生关心。”
内心却在一阵腹诽,她本就讨厌那些自以为是浑身都是“专家”病的医生,他算是踩进她的雷区。
更何况他还只是主治职称。
她知道医生都不容易,相当于24小时全在线,但只要是医生就了不起吗?
而他现在突然放下身份关心她这个病人,就诊时的声调也陡然降低,这样的转变让她汗毛直竖。
这人,是有双重人格吗?
但尽管这么想,面上肯定不能表露出来。并且,人家医生都表示关心了,她也要给人家台阶下,感谢的心还是要有的。
“希望下次在诊室,不要再看到你。”邹秋阳又表态。没错,不是“说”,是“表态”,语气和神色也表达了他对这位病人的“嫌弃”。
刚开始有的好感,一秒就破功。果然不能想他的好。
她咬牙:“下次,一定不会再来。”
她以为他是不关心她这个病人,她觉得不管好没好都需要去复查,这是对自己的负责;而且这语气,好像她是个讨厌的人一样,怎么听都不舒服。可他不是这么想的,他希望她能早日恢复,却没想被她误会了。
电梯门开,两层到达。她对他打着招呼:“邹医生再见。”礼貌又疏离。
他点头,笑容和善:“再见。”
她走了。电梯门一开,他就觉得冷风通过开启的电梯门从里面窜,便把大衣裹得更紧。
三层到了,他走出电梯。
她要看的是什么样的书?他想。
两层基本都是文学类的书籍,这么一想他突然想到他以前的梦想是做一名作家,只不过后来因为一场意外他修改了志愿。难道?
他的眼底暗波流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