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希蔓也回了一句“你好”。
之后又收到戚继光医生发来的几条语音,她一一点开听,每条都在问她基本情况。比如说她的年龄、她的工作、她的穿鞋习惯,还有她的运动习惯。与平时走流程看片直接问她症状并且体查的医生不同,这位戚医生会问她平日里的需求,并且问得非常详细。
见多了态度敷衍的医生,难得有位医生如此地关心她这位病人,她突然有些不习惯,但也一一作答,比如说从来不穿高跟鞋、不求剧烈运动只求正常走路这样的答案。再消等一会儿,她又收到戚医生发来的语音消息,她也恭敬地作答了。
一周前,她又去医院复查了一边磁共振,结果看上去好像并不容乐观。这是她最担心的,最担心的,会走到最后那一步。
她希望戚医生不要说出那两个字,一边祈祷着。
最后,戚医生回给她一段语音,说是因为离的很近,让她去戚继光所在的R医院,他再进行详细检查。
这也是她所希望的,于是二话不说马上动身去R院。R院到家只有2公里不到,原本对她来说只是走路便能到的距离,但此时对她来说却比登天都难——更何况她也不会骑车。
一听说她不会骑车,周围的朋友都会带着戏谑的目光看着她,大概是没想到在这个会骑单车是人类基本技能的时代,竟然还有人不会骑车。
乘公交过了两站,她看到那家R院,下了公交便是医院急诊。戚医生让她在急诊门口见面。
她打了个之前戚医生留给她的手机号,没过多久就传来一个沉稳的男声,说马上就来。
她在急诊门口一边等一边看着医院的每栋大楼,大楼是白色的,充斥着庄严的氛围。病人从医院里不停地进进出出,好不热闹。不多时,她便看到一个巍严高大的身影,披着洁白的白大褂,从周边路过的病人穿出重围,好像英雄,又好像光明冲破黑暗一样,向她走来。
从他的身上闻到了阳光的味道,冲走周围飘荡的阴郁的气流,包围着她的温暖的感觉。
她看着他用骨节分明的手拿起手机,拨了个电话,将手机靠在耳边。
转瞬间,她听到她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他的神情变为了然,马上挂断电话,眼睛看着陈希蔓朝她示意一个方向,她马上接收到信号,朝那个方向一步一步地挪了过去。
时间,仿佛在此刻停滞。
他们面对面。
就像照片上那样,戚医生有种巍然的帅气,硬朗的眉眼方型有棱角的脸型。尽管看上去严肃,但气质还是流露着一种亲近,让人不自觉地想靠近,在这个冬天感觉到了一种暖意。
就像是生理反应,她的心跳一下子快了很多,就快要跳出胸口。
但她也知道这是不应该的,她不应该对医生产生感情。
在询问过并且作过详细检查后,他粗硬的浓黑眉毛皱了起来,更平添一丝魅力。
她又想起邹秋阳,最近遇见的医生就像是在享受颜值盛宴,这也是一种艳福吗?
戚继光看着一边的陈希蔓,眼神变得复杂。
在之前他就注意到这个漂亮女孩,阳光清纯的模样一下就吸引住他的目光,但却见她像老年人一样没有一点朝气,像老年人那样,跛着脚走路。
这么年轻这么的漂亮,如同出水芙蓉一般,还没盛开完全,未来的路还那么长。可惜了……
看着这样娇艳欲滴的女孩,他却有点不忍心。
但他还是下了最后的结论。
陈希蔓还是听到了那两个字,她永远也不想听到的那两个字。
但却也不得不面对的那两个字。
在前两天复查时,她就去看过市里有名的运动医学专家,最后得出的也是一样的结论。那时,她感觉眼前一片黑暗,思维好像被谁偷走了,一片空白。
眼看着专家把住院单都开出来了,她慌乱地阻止了一切。毕竟,这事,也不是她自己就能决定的,她还要和姨妈商量。
她还记得那位专家好像是生气了。
专家说的话一遍一遍的敲击着她的心脏,疼痛无比。
在戚继光说她可以找那位专家后,她的世界变得一片荒芜。所有人看着她的眼神满是遗憾,每位医生都惋惜地说,她太年轻了。包括戚继光。
正是因为才是芳华年华,她才不想一直这样。她太年轻了,这句话就像是魔咒,在她耳边一遍遍回响。看不到头的未来让她惶恐,就像溺水等待救援的人。
这时,她突然想到一个很久不见的人。从两个月前在图书馆缘分般的相遇后,从那以后,她再也没见过他。他们只是医患关系,怎么可能如命运般次次相遇呢?
她想到了他。不算怎样,还是要去一趟。
“陈希蔓?”一个明艳的妇人一手握着咖啡杯,咖啡杯还氤氲着热气,另一只手的手指上染满了红色指甲油,指甲里夹着一张照片,一字一顿地自言自语,声色好听却又危险。
照片拍得很模糊,但很明显,男的便是她的儿子;而女方,她感觉陌生又熟悉。
陈希蔓……好久不见了……
我就陪你好好玩玩。先不急着拆散他们,静观其变。
妇女这么想着,呷了口咖啡,咖啡的香气让她的心情瞬间明朗。
邹秋阳至今也没怀疑过,为什么她会知道。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管如何,不能让儿子和那个病女人重新在一起。
下了一天的班,戚继光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家,坐在沙发上,整理着凌乱的思路。
母亲见他每天都耗尽全力的样子心疼不已,当初她就劝过戚继光不要做医生,做医生就相当于每天24小时面对病人实在太过劳累,身体吃不消,但他不从。他依然没有完全从父亲逝世的痛苦阴影中摆脱出来。
那天,他明明看到父亲话都说不动,但周围医生无动于衷的样子,而他却无能为力的样子还历历在目。从那以后,他便讨厌那些置父亲生命而不顾却在一边聊天的医生,并发誓以后要做医生,扭转这样的局面,要做能救人性命的医生。他太懂得亲人在面前逝去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救一个人的生命,也就是拯救了一个家庭。
是在惩罚自己,也是在救赎自己。
过去这么多年,他还记得那个前两天还在与他下棋的父亲,转眼间就天人两隔,那个突然被病魔折磨得形如朽木的父亲,心底的疼痛感在心间蔓延开来。
母亲叫唤着他:“换个衣服,马上就开饭了。”
他在沙发上微闭着眼睛,思索着这一天。每天面对不同的病人,除了他们的苦痛,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
蓦然,一个清纯的白色身影在脑海里浮现,越来越清晰。
他还记得他对她说的那句:“不是所有只给你开药的都是好医生,也不是所有让你手术的都是坏医生。”不知道她有没有听进去。
他知道这对她太过残酷,但这也是唯一能走向康复的道路。她太过年轻稚嫩,他不忍心这朵花还未盛开便枯萎。
他在为她好。
他的眉目间忧愁的神色开始游走。
平时就算在乎着病人的病情发展,总是规划对他们来说最稳妥的治疗方法,但这次好像不一样。
他在乎的好像是她这个人,包括她的病情。
心脏也不受控制地跳动着。
他的心脏好像坏掉了。他如是想着。不过是只见了一面的病人。
但他好像还能闻到她身上清新的香气,挥之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