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凌云老卒
还小瞧了些,在这辽地一带,若是论起打击“暴恐势力”(后金如今不是黑恶势力了,那是国际悍匪,明朝最大的域外暴恐势力)、如何砍女真鞑子这门专业,这些人个个都能伸出大拇指自指“这活儿,我熟!”。
一个军龄十几年的老兵,俱是从倒地上百的同伴中站起来的。大浪淘沙,烽火练艺,十几年的搏杀下来,王八拳也能研究出个招式,起个什么名字了。
而且这可是冷兵器时代,没点武艺傍身,活不下来的。不说个个都是甄子丹,但随便拎出来一个,也是能握着拳头,叫嚷着“我要打十个!”的那种。
早些年,军中风气清明的时候,不少人在历届举行的各镇比武当中,不乏名列翘楚之辈。
论个体战斗力,丝毫不弱于祖大弼手底下那三百个亡命徒。
只是那些人跟着祖大弼,表现机会多,名号响亮些,这两百个老卒跟着马元侠日常就是卫戍边墙,看马元侠的喜好随军出征,名号没那么响。而且,以关内派如今的特殊处境,马元侠并不想让他们被关内派利用,给后金铁骑当做“磨锋石”。
他们不仅战斗经验丰富,出去个个都是一个能打十几个的彪悍武力,且十几年的战斗经验下来,个个都是马泽宇眼中的“士官长”,是真正的军中顶梁柱。
[士官长:后世每个基层连队中士官这一级的主官,军龄都是十二年以上的军士长,日常主抓带队操练,地位很高,甚至真正的连队中论威望不下于连长和指导员。]
马泽宇在房间内站了很久,故意不说话,趁着众人酒意正酣之际,闷不吭声地给父亲几人倒酒。
李伯伯应是喝大了,他早年受伤,因此才退居二线,不然也是位战功赫赫的游击将军什么的,他年纪大资历老,是满桂大人的亲兵武官出身,为人和善,行事公允,在将士当中素有威望,父亲也很尊敬他,满桂大人去世后,也时常请他喝酒,叙叙旧。
喝着喝着,马元侠应该反应过来了,见老左和老李都喝得上头了,马泽宇还一个劲的死往里倒,他酒醉微醺地眯了眯眼睛,一散手,说道:
“去去去,我才发现,你呆着这干嘛,平常也没见你这么勤快。
去去,你去招呼那几个小辈的去,我这用不到你。——哦对了,晚点我有话跟你说”马元侠手指点在空中,咽了口酒气,突然将眼睛睁的老大“你小子,别跑,听见么!”
马泽宇心里一咯噔,面上惨白,大呼完寥!
看来父亲知道白天那事了。他条件反射般的膝盖打软,差点就要跪在当场。(马氏一门祖传的家教,动不动——给我跪下!对着这个什么什么给我忏悔。四年了,裤子都跪烂了好几条,能不软么。)
马泽宇懂事是懂事,可骨子里也是个嗷咧分子,加上母亲在世时给他撑腰,时常也会不安分。用后世流行的话:“这娃,甚皮!”
很多人都会后悔年少时,如果怎样未来会怎样,等现实再给马泽宇再来一次的机会,虽然往前倒了三百多年,但他也想做很多之前从未敢、也从未做过的事情,毕竟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若能重生复彼时,何不轻狂枉少年。
只可惜,父亲自己这一生放浪不羁不假,但骨子里的育儿之道还是蛮刻板教条的,这也是他幼时原生家庭带给他的家传记忆,是有延续性的,因此,马泽宇这四年,可没少挨揍,多年被父亲胖揍的经历,马泽宇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赶紧跑了。
出去之前,眼神中还是“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李伯伯怀里那份听说过但从未见到过的图,布防图!
“等一下,过来!那……什么,把……把你李伯伯,先扶回房间去,就睡驿院吧,玛德也不能让他躺我这,他脚也臭,扛不住。来,这还剩半盆,给你们几个小家伙端过去吧,让他们也尝尝鲜。
对了,给你俞叔叔也收拾出来一间,晚点他睡那。弄干净点,他爱干净,玛德,吃个花生米还剔牙的人。还有啊那什么……。”
[驿院:一般都是大点的堡所才有,承担沿途军民歇脚和转运军马粮草和书信等职能,明长城的每个千户所驻守的关隘还有驿站,很繁华,明末因为禁止通商的原因,一万多里长的边境线上已不多了。
特别辽东一带,对后金实施经济封锁,没商队,自然落寞了,走私贩子也不来,人家生怕你抓呢,敢住么?
当然,刘兴沛这一商队特殊,官商身份。
虽然按例也只能在明朝控制区卖卖盐什么的,不能出边墙与异族做生意,但马元侠肯定会放他的。]
五十二度的烧酒,四人用的是二两的小杯子,按理来说酒值正酣之际,才刚喝了两坛,菜都没整一半,以李伯的酒量虽然较三人最差,但也不至于此,可马泽宇太鸡贼了,他一圈圈的倒酒的时候,是正一圈反一圈,来来回回都在李伯那里停下的。
辽地的人喝酒豪爽,都是咣咣一口干,因此,实际上,这好几圈下来,李伯足足喝的最多。
众人看着马泽宇长大,加上气氛又热烈,连俞叔叔都挡不住众人给他吆喊着庆贺升职,被劝了好几杯,都少见地骂咧起几句脏话了,众人一点没注意。
这可让马泽宇找到了机会,刚扶出房门,像是卷棉被一样,扛起李伯就往驿站冲啊!
这位佥事大人足足大了马泽宇三十岁,身子一直不算硬朗,怎么遭得住这一顿颠簸。六七十米的路一路吭哧吭哧地喘着酒气,快要进驿院大门的时候,马泽宇一个不留神,二十公分的门槛直接一个刘翔式大跨栏,背后的李佥事顿时遭不住,仰天吐出一大口不明物体,已是昏迷当中的李佥事,下意识地哎哟哎哟着。
马泽宇回头一看,有些于心不忍,这……毕竟是看着自己长大李伯伯啊。
——随即加快了速度。
……
不一会,马泽宇回到了自己的老房间。父亲给他交代了,今晚他还要带人去给值夜的叔叔们送饭。
一进门就看见韩飞正侧坐在炕边上,左手端着酒杯,右手忙不停地夹菜。
房间内一众人还在喝着,炕旁边还站着几个年轻一辈的堡内子弟,还有孙勤也在,都是今晚负责送饭的。炕上的大锅香味太诱人,孙勤几人咽着口水,眼巴巴往炕上看。
马泽宇迈步进来,一边给孙勤几人递了碗筷,一边笑着摇摇头道:“今天堡内来客大庆,这猪肉炖粉条子你家里不也有么,咋的,还没吃饱么?——行了行了,喝两口得了,毕竟有规定,当值不能饮酒。孙勤你们几个也是一样,大伙同庆,少了你们几个也不好,今天破例整两杯就行,别贪杯。”
“嗐,窝阿娘手艺哪比得了芳婶,就整两口,就整两口,嘿嘿~——来来来,老刘啊,咱哥几个走一个走一个!”
见这家伙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马泽宇不想多说,这家伙跟谁都自来熟,用父亲说他自己的话形容“这孩子,生下来,脸皮就多别人三分。”
说话间,韩飞抬起杯子就和众人举了一杯。
“好了好了赶紧扒拉几口得了,都亥初三刻(22点45分)了,咱还要送饭呢。”
娘亲酿的高度烧酒喝完了,众人现在喝的是三十多度的中度烧酒,那也烈,虽说边境子弟生长于苦寒之地,从小喝酒,多喝几杯也无碍,但今晚自己有正事,耽误不得。
韩飞点着头抿了一口酒,示意知晓知晓,马泽宇白眼之际,一旁的孙勤举着一杯酒上前一步,躬身敬道:“少堡主,我……我孙勤这杯敬您,今日幸好有您出手,不仅立下救驾之功,我这小命也得亏靠您。跟您半年了,还从未见过您这等惊世武艺,少堡主,您真厉害!……
真乃武曲星下凡,冠军侯再世,哪怕是那个辽西美二郎,也当不得您……。”
马泽宇转过身子,在韩飞“诶诶诶”的呼声中,将韩飞手里的酒杯拿过来,抬手扶起少年的身子,慰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