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祈祷 第25章

天空一声惊雷,像是在头顶炸裂一样。杨令沅似乎被击中,笑容一下就不见了,神色凛然,目光如电,不怒自威。

我才不怕她,凑近一些,小声说:“我一直很想不通,眼高于顶到只能孤芳自赏的杨令沅究竟有多高的要求,十几年来感情空虚,却原来如此!哈哈,原来如此。”她总也不搬家,没事就爱呆在家里,露台上的花草都能听得懂她的脚步声,原是为了隔壁那个对她从没好脸色与好言语的女人。

不过一年时间,曾经势成水火的两人竟然可以坐下喝一杯咖啡了。那么,杨令沅又是否知道自己有大量的罪证在人家女儿手里捏着?

杨令沅面沉如水,揪着我手臂站起来,一路往后面走。我以为她要把我摁进放满水的水槽让我清醒一下,谁知她把我拖出后门,丢到遍地淌水的马路上。

初夏的雨,又凉又急,从头浇下,头发成绺贴在脸上,顿时落魄得不成样子。

从来没人敢触杨令沅的逆鳞,我是第一个,估计她也从来没这样气急败坏过,若是涵养差点的话,指不定就能劈头盖脸骂过来。

让杨令沅甘愿半生缥缈去恋慕的那个人,也是个,也是个,女人!还是她孩子父亲的妻子!

没有比这个结果更TM狗血的事了!

“既然你瞒得紧,就该一直瞒下去,现在这般,是怪人生了一双眼睛?”

杨令沅懂了,她全部懂了,眼睛里露出心疼与担忧,拿起门边雨伞,想给我遮雨。我惊吓似的往后退一步,她眼神一冷,“霏儿,你怪我?”

我不该怪她么?我整天为她提心吊胆,她却恣意人生!

我该怪她么?谁叫她是我从小最崇敬的人,怎能看着她出事!

我想咆哮,但缺了些力气,刚才吃的两份点心都不知藏到哪里去了,一点能量都没提供。

“我会支持你的任何决定。”

我对着杨令沅笑,用我自认的最宽容的笑容,笑得眼泪和着雨水一块儿掉,反正谁都看不见。

过路的人看我的目光就像看疯子似的,我也理不了那许多。

我说刘纪妍疯了,其实我自己才真的疯了,伤害杨令沅竟然还觉得痛快。可我的心很疼。

衣服已经湿透,避雨都是多余。就这样带着一身雨水,砰砰地砸刘纪妍的门。她竟然在,不急不忙地过来开门,皱着眉呆愣在门口。

我低头看自己哪里不妥把她吓成这样,虽然有点狼狈却衣着整齐。可能是脚下汪的一摊水把她惊得说不出话来。

一个两个都稳不住了!

我心怀舒畅,真想大喝三杯,可惜这家里的酒柜是空的,冰箱里连一罐带酒精的饮料都没有,浑身没一寸是干的,从头凉到脚,忍不住打个冷战。

刘纪妍捧着我的头,帮我擦去脸上的雨水,一句话没有。我笑着看她,为这番糟践自己找一个借口,她会心疼么?可她专注地为我拭去挂在眼睫上的水珠,目光澄明、无波无澜,跟她妈妈一样,清淡得如同白水,唯一欠缺的是她这杯水没有温度,齐丽是温柔可亲的。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杨令沅总是让我别像她。现在,我也希望我不像她。可我却像足了她,我爱极了面前这个女人,哪怕她早已不属于我!

我满身湿漉漉地去拥抱她,她嫌恶地推开我,仍旧把毛巾按在我头上,很不耐烦,动作非常粗鲁,抓得我头皮都痛。

“妍妍,你知道……”你的父亲、母亲,还有你深恶痛绝的杨小姐,他们之间的三角故事才叫精彩!

啊,你是否早就知道?所以才搜查取证!

我笑着看她,想痛快淋漓地把刚刚见到的事告诉她,说不定她在气急暴跳之下直接把那一袋材料递出去,让其中的主角担自己该担的责任,背该背的恶果。我为自己的想法而激动,刘纪妍,你不该那那些东西跟我讲条件,你找错了人!

我仍旧笑,把剩下的这些话留在心里,避开她的触碰,一步一步退出去。她并不挽留我,攥着半湿的毛巾目送我离开。

水里来雨里去,感冒是意料之中的事。头昏脑胀,鼻水飞流,老板还穷追不舍,逼着我交力天国际的完整方案。已经半个月了,力天的计划,他连一个字都没见到,是我也光火。

我承诺下班前一定交,于是连吃午饭的时间也没有,三点钟之前,电子版发到老板邮箱。

提前下班去挂水,却在输液室里睡着了,输液管里的回血把旁边的病友吓到,她一声尖叫,惊得一屋子人都瞪着她看,也惊醒了我,还顺势招来了护士。

我轻轻看她一眼,至于么,差点叫破屋顶。她心有余悸,不敢再看我。

输完液回家。

楼下的那酷似鸢尾的花,春天的时候就跟疯了一样,开成一片花海,诱得杨令沅忙里偷闲,顶风冒雨拍了不少照片回来。

可,我带去办公室的那盆鸢尾,春天都过完了它还是矜持地保持着它那份清高冷峻的姿态,一点开花的意思都没有。我好生失望,甚至想把它从九楼的窗口丢下去,却又害怕高空抛物会被警察叔叔请去吃茶。

刘纪妍似乎等不及,丢一张机票给我。

于是我跟家里说最近工作太忙,需要休息一下,透一口气。爸妈没意见,杨令沅沉沉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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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霏然,我爱你。”万米高空,刘纪妍跟我说。

那瞬间,我觉得天旋地转,好像这架铁鸟来了个鹞子大翻身,凌云直坠。

她干嘛要跟我说这些?

刚在酒店放下行李,刘纪妍就要出门,连气都不喘。到了海边已经是傍晚,霞光万丈,美不胜收,金黄美丽的光线拉长我们映在沙滩上的身影,咸腥的海潮凶狠地朝脚下扑来,掩盖掉我们留下的痕迹。

刘纪妍牵着我手,坐上远处的一块礁石,对着深蓝海水,听汽笛声声、涛声阵阵,直到天空黝黑成一片。

隔岸灯火通明,让我想起那夜我们也曾这样互相依偎,可海浪与山风太不同,给不了我同样的心境。她也再不会说“真想留在这儿”这样的话,我却不合时宜地希望她能再说一遍,她却连口都不愿开。

“涨潮了,回去吧。”跳下礁石,海水已经淹到膝盖。“再留下去就危险了。”

刘纪妍垂眸,踌躇一下,跳下来,腿一软,差点摔进海里。我连忙去拉她,“小心点。”

她揪着我的衣服,不肯迈步,“腿麻了。”

我只好背着她走,“我饿了,没力气了,你担心我们一起被海水卷走。”

“嗯。”她双手环住我,头靠在我背上,轻轻道:“猪八戒……”

小时候,她也曾这样趴在我背上,死活要我背着走。只因我把她推得一跤跌进水里,弄得身上大半衣服湿透。我心里有愧,也只好背着她走,嘴里骂她是猪,重得要死。十几年过来,我还要背她,却是她说我是猪。

如果我知道会在十几年后再来爱她,我一定不会中断与她的联系,这样,也许我们会有更多的理由与机会,更浓烈的感情做支撑,继续下去。

她把脸放在我背上蹭蹭,“霏然,小时候你也这样背过我,对不对?”

我一笑,笑掉了不少力气,“啊,你还记得?”

“记得一点点。你老爱欺负我。”

人们总会对这样的细节记得更深一些。“陶霏然生来就专门欺负刘纪妍的。”

“陶霏然生来就专门被刘纪妍欺负才是真。”

“嗯,你说得有理。不管你是六岁,还是二十六岁,我再不愿意,始终还是听你的。”

“对不起。”

我很难过,我想刘纪妍也应该很难过吧。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不再说话,怕一开口使对方更难受。

走了一段后,我呼吸加重,双腿发沉,沙滩在脚下像是一块柔软的海绵,一步一陷,一步比一步艰难。“背不动了。”

我们再手牵着手走,走进城市陌生的街道,错身而过一张张陌生的脸,与一双双漠然的眼。

没有人会觉得我们不登对,因为没有人知道我们的关系。

我们可以整晚不说话,紧握对方的手走上一段,无心或是有意地找不到来时的路。这时候便会相对而笑,“一二三四五,上山打老虎”地选择一条,继续行下去。下一刻出现在眼前的,也许是归途,更多的却是迷惘与安心。这种糊涂的安心,可笑又可悲,我们却像是上了瘾,不问前程,不计代价,不停地去尝试、尝试,直到天边发白,新一天来临。

我无异于留意眼前异乡的景色,只徜徉于与她相处的快乐。暂时忘却,我们之间有那样深的鸿沟,已经不是人力可以越过的界限。

恍惚中,我们似从未如此平静地相处过,把日子过得如同流水,平淡到滋味全无,却使我万分迷醉。

爱,不正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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