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慕宁做了个梦,梦到祁昱珩败了,马蹄泥泞,白袍染血,她从梦中惊醒了过来。
“殿下,您没事吧?”伺候在一边的露萍听见动静,连忙半伏在床边问她:“是做噩梦了吗?奴婢见您脸上都是冷汗。”
说完她便来到架子边,将脸盆里的毛巾拧干,而后继续半伏在床边,小心翼翼地替安慕宁擦着脸颊。
安慕宁坐起了身:“我没事。”
她应该早就料到这个结局的,只是梦里的血淋淋还是吓到了她。
露萍收起了毛巾:“那殿下要再睡一会儿还是起来?”
这会儿已经是清晨了,安慕宁无心再睡,她怕,怕自己睡过去后再次梦到血流成河的画面,那是她在外祖父和大哥战死沙场后,走不出来的梦魇,于是道:“伺候我起来吧。”
“是。”露萍颔首。
在为安慕宁更衣的时候,秋荷来报:“殿下,崇德行宫女神医求见您,说是为您请平安脉。”
安慕宁拧了眉:“她怎么会过来?”
楚慕笙温柔悦耳的声音从殿外传来:“太子妃不愿见我吗?”
秋荷有些尴尬地挠了挠脑袋,“殿下,奴婢应该早些跟您说,楚神医就候在门外的……”
安慕宁无奈地叹了口气,她道:“请楚神医进来吧。”
与多日前一样,楚慕笙一袭白衣纤尘不染,垂首燕尾的发髻,优美娇躯的玉体,折纤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轻纱,淡然清雅地走了进来。
“渊王殿下交代,让我来给您请平安脉。”
“原来是这样……”安慕宁联想到那夜他站在窗前对她一脸冷冰冰的模样,大抵猜到了他是对她自己给自己下毒有气。
现在已经躲过了被祁帝、祁后责问的一劫,安慕宁便配合楚慕笙,她将手腕伸出去:“那便有劳楚神医了。”
楚慕笙浅笑一声,在安慕宁的床边坐下。
她搭上了脉,很快眼底的神色便一变,探究地看向安慕宁。
“原来渊王殿下说的都是真的,您是一个为了达到目的,连自己的身子都会伤害的女子,太子妃确实有些狠了。”
安慕宁抬起眸来:“他是这么跟你说我的?”
楚慕笙从药箱里拿出银针。
“渊王殿下向来寡言少语,与我说的话并不多。”
“而他与谢侍卫说的话,十句里面,八句九句都是有关您的,说您冷漠,也说您没有心。”
她边说边将银针扎进安慕宁手上的穴位。
安慕宁有些疼,轻“叱”了一声。
楚慕笙抬起头来看她,眼底闪过一丝歆羡:“不过在我过来的时候,渊王殿下喊住了我,破天荒地与我多说了一句。”
安慕宁困惑:“他说了什么?”
楚慕笙莞尔一笑,“他说您怕疼,用不得针。”
“又说您怕苦,喝不得药。”
“还说让我将您医治好。”
“您倒是说说,又不用针又不配药的,我就算是华佗在世,要如何恢复您的身子骨?”
说着,楚慕笙低下了头,眉眼间有失落、有无奈,缓缓道:“我从未见过渊王殿下对一个人这么上心,太子妃,您是第一个。”
安慕宁看她的神色看在眼里,问出了那一句:“你喜欢他是吗?”
楚慕笙又是一声浅笑,她没有否认:“是。”
“但见渊王殿下的第一眼我便知道,他那样的男人,得倾国倾城、风华绝代的女人才配得上,而不是我,一个隐居山野间的村妇。”
安慕宁连忙打断了她的话。
“楚神医切莫妄自菲薄,在我眼里,您如同仙女下凡,不食人间烟火一般,怎么会配不上他?”
楚慕笙认真地看向她。
“可渊王殿下心里的那个人是您啊,太子妃,不论是见色起意,还是情根深种,他都只对您。”
安慕宁哑了声。
楚慕笙施好了针。
她将药箱里的一应东西收好,再次来到安慕宁床边:“不知太子妃想要的是什么?钱财、权势又或者是后位?”
“太子殿下看不透您,但同为女子的我看得明白。”
“您想要的,可从来不是太子殿下的宠爱,换句话说,您就算要了太子殿下的宠爱,为的也不是您心里有他,而是为了稳固您在大祁的身份、地位,又或者说是您想要借此报复苏妍桦,是吗?”
“你——”
安慕宁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楚慕笙,一介隐居山林的神医,为什么会知道得那么多,“楚神医想要对我说的,远不止这些吧?”
楚慕笙浅笑着说道:“太子妃果然聪明,可这么聪明的女人难道看不明白吗?”
“您即便让太子殿下心中有了您,可那又如何?”
“您确实恶心到了苏妍桦、报复了苏妍桦,但那又怎样,太子殿下心中还是有她,否则也不会为了她只身上战场。”
“到时候,您要的后位真的能成为您的吗?”
安慕宁勾起嘴角:“你说对了。”
“我确实想要通过蛊惑祁昱珩、勾引祁昱珩,让他爱上我,让苏妍桦看着我登上后位,将她的尊严踩在脚下报复她。”
“但不管我为祁昱珩做了多少,滟澜山围猎、应对大旱又或者是求雨,他最后还是为了苏妍桦毅然决然地奔赴了战场。”
“我撼动了苏妍桦却又没有彻底撼动。”
“我也由此看明白了。”
楚慕笙抓住了她话里的重点:“所以你要放弃他这颗棋子了吗?”
安慕宁点头却又摇头。
“楚神医,我若是说我会在苏妍桦回程的途中派人杀了她,这样,我是否既复了仇又坐稳了后位?”
楚慕笙拧起了眉头:“可若是杀不死她呢?”
安慕宁说:“那我同样有后路。”
“什么?”楚慕笙问。
安慕宁说:“祁渊。”
楚慕笙心脏一紧:“所以你要对渊王殿下出手了?”
“对不起……”安慕宁下了床,站在她面前同她到了歉,“如果不是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我是不愿和祁渊有任何牵扯的。”
楚慕笙坦然一笑:“您又何须与我说对不起。”
“我与渊王殿下清清白白,也从未想过去争他、去夺他,因为我知道,他不会给我任何机会,哪怕一眼都不会看我。”
“现下,渊王殿下即便知道您是利用他的,他也会甘之如饴吧。”
楚慕笙说到这顿了顿,“只是我不明白,为何您不从一开始就站在他身边,而要在太子殿下身上兜兜转转了那么多次?”
安慕宁探究地看着她。
“因为我知道,你为什么会出现在他的行宫里。”
安慕宁步步紧逼,楚慕笙步步后退。
“因为祁渊只有两年的命了,而你,在救他。”